时惟茜另还附了一张纸, 上面把昨晚隔壁家董伟的事情说了一遍, 给徐阳平分享了自己一晚上的心路历程。还提及她这邻居儿子吊儿郎当,在医院整个头都被纱布包着,疼得龇牙咧嘴还嘴欠,护士给他输液也哇啦哇啦地叫, 看起来特别好笑。
第二天, 时惟茜就找路过的宋明帮忙投递了。
宋明就住在前一条街上,拿到信看了眼封面, 忍不住问道:“唉,这人是谁啊, 我看你们经常互通信, 不会是你对象吧?”
时惟茜白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 就朋友。”
宋明靠在自行车上, 拿着信不相信,“你们这么能说?隔几天一封隔几天一封的,这名字是男人吧, 不是对象也这么能聊。”
时惟茜想了想, 说:“我们这叫闺中密友, 学习上的革命情谊,你快送去吧, 谢啦。”
这宋明话真多,说完她就进去了。
宋明挠了挠自己的眉毛,把自行车推走, 把信放在邮袋里,自顾自地嘟囔道:“什么革命情谊,我看就是想追你!”
没过几天,董伟就出院了,他们厂子的厂房正在补修,听说政府把厂子的领导都叫去了。之后厂领导也来看过他,让他好好休息养伤,还发了慰问金。
出院那天,街坊领居都知道,还专门给他放了鞭炮,马二嫂哈给他洒了盐,收拾去去晦气。
这厮病号这两天都没事儿干,闲在家里无聊光往隔壁跑,不光他自个儿,还带着小豆豆几人。
时惟茜放下笔,看着他:“你能不能回你家吃去,干嘛跑我这儿吃。”
董伟拿了块饼干,头还用纱布包着,脸上伤痕还在,但已经消肿了。“我又没出声,你自己看书不认真怎么能怪我”
小豆豆也拿着块饼干啃,拉了拉时惟茜的衣角,软软糯糯地说:“姐姐也吃,我不回去,我在旁边乖乖画画。”
时惟茜转头温柔地摸了摸小豆豆的头,“我说的是他,没说你,小豆豆最乖,陪着姐姐,姐姐最开心了。”
小豆豆眼睛都亮了,任由时惟茜□□他的脸蛋,踮脚伸手又把时惟茜手里的饼干拿回来,“姐姐真好,那我继续吃。”
时惟茜:“......”
董伟在旁边拿着小人书,拍着椅子哈哈大笑,“贿赂完还能拿回去,小豆豆一点也不吃亏。”
时惟茜看着他,无语仰头叹气。
这人屁股上简直跟有钉子似的,一会儿起来喝水,一会儿吃东西,一会儿又站起来走两步,晃来晃去虽不说话但也特烦人。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做的题有些难,她有些焦作。就跟晚上有时候睡觉似的,楼下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其实一直都在,但只要没在意就好,一在意了,那滴水的声音就一直挥之不去,只得起来下楼去关紧,她才能睡着。
这人晃来晃去,她开始不在意,后来解题遇见坎儿,周围声响也跟着敏感起来,就一直有些烦躁不安。
“茜妞,又有你的信。”
时惟茜吐了口气,出去拿。
宋明在邮袋里找了找,把信交给她,“我说,这叫徐阳平的是不是喜欢你啊?”
时惟茜皱眉,“别胡说,人家没那意思。”
宋明挑眉,“那你呢,你有那意思不?”
时惟茜指了指自己,“我?都说了是朋友。”怎么人人都问她这些问题。
宋明见时惟茜要走进去了,把自行车停住,叫住她:“唉,那你跟我处对象怎么样?”
“什么?”这声是里面董伟发出来的。
他伸出个脑袋扒在门口,“宋明你小子想跟茜妞处对象?你疯了吧!”
宋明挠了挠头,只一个劲儿地笑。
时惟茜也愣了,咋就说到谈对象的问题上了?她斟酌了下,说:“我不想谈对象,我要上大学。”
宋明笑容僵了一瞬,随后又笑道:“哦,那就算了,我就问问呢。那你好好考。先走了!”
时惟茜看着人走掉,转头看见坐着没动的张碧翠一个劲儿地笑,无奈道:“妈你也不知道说两句。”
张碧翠眨了眨眼,“我说什么?现在不是倡导自由恋爱哩,我昨天还看街头的妇女主任说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不掺和。”
时惟茜拿着信走进去,董伟也跟着进去。
“没想到宋明那小子还有这心思,八成是经常给你送信,见你长得漂亮。”
时惟茜停下来,转头瞪着他,“等等,刚刚你插嘴说‘他疯了吧’是什么意思?”
董伟瞬间闭上嘴,含糊道:“就说他脑子一热,还能有啥。”
时惟茜懒得理会他,坐下就把信拆了。
里面倒出一张照片和一张信纸。
董伟凑过来看,时惟茜立马捂住,“你干嘛?”
董伟瘪了瘪嘴,坐回原处,“不看就不看,还遮个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情书咧。”
时惟茜见他没再凑过来,才打开看。她也不知为何下意识要遮住,但就是不想给别人看。
她看了下照片,忍不出噗呲笑了出来。
居然是徐阳平自己的照片,背景就是那古塔楼。他居然带着墨镜,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毛衣,上面印着‘我吃苹果你吃皮’的口号,旁边还有个背着手的小人图样。
他的神情依旧严肃,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一截。周围还有其他人在拍照,画面上好些人正转头在看他,但似乎他周围自动形成了一个气场,其他人都离得远远的。
时惟茜都能想象那个照相的场景,这和平时的徐阳平大不一样,虽然看上去依旧高大帅气,但这么肃穆的神情还带着墨镜,看上去特别凶。只见过他穿背心,衬衫,中规中矩的,倒没想到他也会这么赶潮流。
她在县城里也看见有些许人穿衣上渐渐流行起了许多标语。不似以前的素衣或者如‘努力实现四化’这种倡导标语,开始出现了一些调侃使得发泄型口号。
这要是放在董伟身上,她不觉得奇怪。但放在徐阳平身上,她总感觉照片上的他有些硬着头皮上的感觉,倒有些可爱。
照片背后还写了一句话:“塔楼一游,人很多,里面有大钟,过来可看看。”
“哟,大帅哥呢!”
时惟茜转头,不知什么时候董伟又凑了上来。她把照片放下,“我说你能不能自己干自己,不要来烦我。”
董伟指了指照片,“这谁?”
小豆豆从小本上抬起头,举手道:“我知道,姐姐说过是笔友!”
时惟茜:“原来村子的朋友。”她把东西收起来,夹书里,看了小豆豆一眼,“小豆豆画得真棒,还有一棵树没画,加油哦。”
转头打发董伟道:“我要看书了,你别打扰我。”
董伟盯了她一眼,‘切’了一声,回去拿着小人书继续看,依旧晃来晃去。
时惟茜无奈摇头,但奇异地再没有感觉到烦躁,渐渐全身心投入到了学习中。
晚上临到要睡觉,收拾书本时,发现掉出来的照片,时惟茜才想起还有一封信没看。
她翻出书里夹着的信纸,打开看,上面徐阳平说11月的时候,有次在研究所,旁边有个放钢板的架子倒了。他左手被砸,虽然很痛但还好,他一句都没有喊。
时惟茜收好信,躺进温暖的被窝,意识迷迷糊糊地时候突然想,这都1月了,干嘛现在翻旧账说这个?还特别说自己不怕疼一句没喊。
难道要她回‘你真厉害’不成?
1月进入中旬后,坝溪县的气温又降了几度,中途居然还下了一场大雪,虽然落地上就都全化了,但树上、远处的山上都挂着雪,看着白皑皑一片,特别好看。
时惟茜出门就看了一次就再也没出去过了,实在是太冷了,感觉自己冻得脑仁都有些疼了。
这雪下得路上湿哒哒的,感觉吸口气都有冰渣子,时惟茜窝在家里,就太阳出来的天出门祛祛霉。
马二嫂知道她怕冷,趁着有空还给她打了挑围巾,在家里她也是围着的。
“还在看书呢,这么冷早点睡吧。”
张碧翠起夜见时惟茜屋里灯还亮着,进去一看时惟茜正缩在椅子上,裹着被子,只露出个脑袋和手在看书,看着是好笑又可怜。
“我还有一点儿没看了,等会儿就睡了。”
她上周收到徐阳平的信,信里说论文已经发表了,年这边没什么事情,28号左右回来。
信里提及没剩下几个月,到时候抽空看看她书看得怎么样了。
两人自通信以来,说的最多的就是学习生活,每每徐阳平都会和她说大学生活如何,高考有多不容易。
她原本还悠然自得的,被他这么念叨惯了,搞得她跟着也紧张起来。自有种不服输的心态,又怕学霸笔友看不起自己,起早贪黑,看得特别认真。
张碧翠还笑话她,特别稀奇她这反应:“你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阳平有那么可怕,你还想着之前尴尬的事儿?”
时惟茜无奈摇头,她本身就是和徐阳平、王丽萍一届的,现在人家都快要大学毕业了,她还在咬牙奋战高考。
她这要是考不上,也未免太丢人了。“什么跟什么啊,那事儿早过去了。你是不知道这‘徐老师’没事儿就在信里念叨好好学习,经常问我学习进度。他又是发论文又是什么考试第一名,又是什么得了奖,我感觉作为他朋友的我跟个学渣似的。”
张碧翠奇怪道:“阳平性子这么沉稳,不像是爱炫耀的人,怎么跟你说这些。”
时惟茜平和地叹口气道:“他这不是炫耀,是学霸的日常。”信件往来多了,她对徐阳平倒比在村子里见面还有了更立体的了解。
不说他性子沉稳,在学术上的态度的确让她佩服。
张碧翠自个儿琢磨着,随后想了想道:“不对,我还是觉得阳平有点儿不对劲儿,他跟你说这些干啥?”
坐在椅子上也正翻着书看的时惟辉啃了口大枣,闲闲道:“岂止是有点儿,简直是大变样。我和山子说了你跟阳平哥通书信的事儿,他当场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有这么夸张吗?”时惟茜翻着书,随口答道。
时惟辉道:“当然有!山子说就你和阳平哥之前闹误会那事儿,他想都不敢想他哥居然还能给你写信。哎哟!”
“你个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时惟茜揉了团纸扔在他脸上,这么丢脸的事儿居然还往外说。
时惟辉揉了揉脸,委屈道:“这有啥,山子又不是外人。”
“山子说他哥从来就没给他写过信,有啥事儿还是写给他奶奶的时候顺带捎上的。”
张碧翠也道:“我也觉得阳平这性子不想是爱说自己事儿的人,爱闷着,也不爱管别人的私事。”
时惟茜抿了抿嘴,她倒没有两人这么大反应。虽然原来‘时惟茜’记忆里有徐阳平,但那时候两人关系淡漠接触了解不多,连‘时惟茜’自己都不知道徐阳平是个啥样的人,喜欢的不过是他受欢迎的模样。
从7月接触以来,她倒觉得徐阳平这人还好,第一次在林县见面时会帮忙提东西;下三台山会主动等她,还说跟她做朋友;之后又好心提醒她参加高考,帮她辅导功课;还晚上送她回家,帮她作证。
还有他还帮村子普及农业知识。
虽然看着话确实少,人也很少笑,但这不挺热心,挺爱管事儿的吗......
时惟茜皱了皱眉,怎么自己印象里的人和两人印象里的这么不同?
张碧翠道:“所以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想跟你谈对象呢。哪知道还真只是当个朋友。你们年轻人的心思现在是越来越难懂了。”
时惟茜无语地看着两人,“是你们看人不准,我看他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挺爱帮助人的。”而且私下话倒是还好,不少。
时惟辉才真无语地看着她姐。
又过了几天,天气终于彻底放晴了,连着好几天出了太阳。时惟茜连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每天上午都跑到阳台上边晒太阳边看书,蓝天白云,远处还有青山连绵,整个人既心旷神怡又暖烘烘的。
“茜妞!”
“在楼上。”听见她妈叫她,时惟茜答应着。
“快下来。”
“干嘛?”时惟茜舒服极了实在不想下去。
但楼下没人回答。
时惟茜又问了一句。
“你下来吧。”
时惟茜叹了口气,把书放下。她妈总是这么,经常喊了她又不说什么事儿,非得走跟前去找她才说。
她心里一边吐槽,一边顺便把水杯带上下楼去。
“妈你就不能每次直接说事吗?非得让人走一趟。”
张碧翠努努嘴,指向门口,“呐,你笔友来了。”这词还是有次听小豆豆说起来了,这年轻人花样真多。
时惟茜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人,穿着白色呢子大衣,阳光给衣服镀上了一层金色,驱散了几分冷意。
“徐阳平?”
来人盯着她看,露出一丝微笑,整个人冷峻的气息顿时消散开了。
时惟茜瞪眼:“你不是说下周才回来吗?”
这是提前抽查来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