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撩错对象是一个误会, 好在现在傅尽欢并未发现她真正要告白的对象是傅司南,亡羊补牢, 为时未晚。

    这个误会,就当做它从未发生过。

    温酒酒定了定神,当务之急,是赶紧养好伤, 再找一个机会,对傅司南剖明自己的“心意”, 哄他带自己离开伏魔岛。

    傅尽欢替温酒酒换好了药, 见桌上的药凉得差不多了, 端起药碗,舀了半勺药,递到温酒酒唇边。

    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 温酒酒皱了皱眉, 张开唇, 将药汁含入口中,果不其然, 那药汁苦得她整个舌头都麻了。

    要是喂药的是傅司南, 她撒撒娇, 不仅不用喝药,还能增加彼此的暧昧情愫。

    偏偏这个是傅尽欢。

    温酒酒只能忍着苦涩的滋味,一口一口咽着。路是自己选的, 人是自己撩错的, 这会儿有再多的委屈, 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了。

    傅尽欢垂眸,视线中映出温酒酒的脸。她皱巴着一张脸,眉心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显然是怕苦,他把药汁送到她唇边,她又乖乖咽下去,整个一个受气的包子,有苦不敢说。

    傅尽欢嘴角隐约弯了一下,用指尖抚了抚她唇边的药汁,问“苦”

    温酒酒不知道是点头好,还是摇头好。

    “苦口良药。”傅尽欢又道,眼中光影明明灭灭。若是她撒撒娇,他便纵容她一回,不给她喝药,输点内力给她。

    温酒酒憋半天,憋出一句“大公子说得对,苦口良药。”

    傅尽欢舀着药汁的勺子,不由得撞了碗壁一下,发出“当”的一声响,眼中的光影也迅速湮灭下去。

    “醒了”洞口飘来一道少年的声音。

    温酒酒转头,瞧见傅司南一身红衣,像一团火似的,风尘仆仆地站在阳光里。他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咯吱窝下还夹了一只胖猫。

    可怜的汤圆吓得整只猫都僵硬了。

    傅司南走了进来,将汤圆放下。汤圆得了自由,“喵”了一声,趴在地上不动,竟是手脚发软,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温酒酒看着汤圆,一阵无言。傅司南艺高人胆大,伤还没养好,就私自跑下山崖,掠过重围,将自己的猫劫了回来。

    她此前推测得果然不错。

    汤圆之于傅司南,真是不一般的存在,都落得逃命了,还不忘捎上自己的猫。

    傅司南将包裹打开“大哥,我摘了些果子回来,暂时先裹腹。”

    包裹里有桃子、杏子、枇杷,都是这个时节的水果。傅司南搁下包裹,走过来,从傅尽欢手里接过药碗“我来喂酒酒。”

    傅尽欢顿了一下,把药碗给了他。

    傅司南在温酒酒身边坐下,舀起一勺药,温声问“伤口痛不痛”

    温酒酒心底腾起一丝疑惑。傅司南待她的态度也比从前亲昵不少,可她的确是救错了,告白错了对象,照理说,傅司南的态度不会这么快改变。

    不过她想起,关于傅司南与傅尽欢因她药浴一事起了争执的传闻,那晚她在傅司南面前上演的苦肉计显然起了效果,他们兄弟二人说不定又达成了新的协议。

    温酒酒头皮一阵发麻。

    莫不是剧情又在往原书的方向走

    她的心底打了个激灵,眼角余光偷偷瞥了傅尽欢一眼。

    “怎么,痛不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还要看大哥的脸色”傅司南注意到温酒酒的小动作。

    温酒酒神色一僵。

    傅尽欢正拿起一串枇杷,闻言,动作一顿。

    温酒酒连忙道“不痛,有大公子的药,一点也不痛。”

    不管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又达成什么新的协议,她还是照原计划走。现在傅尽欢就在跟前,她才跟人家告白,虽然是搞错了对象,但是傅尽欢并不知道真相,若是她公然当着傅尽欢的面,与傅司南搞暧昧,傅尽欢不免会认为她“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万一不小心再触发原书“共享”剧情,就完蛋了。

    温酒酒尽量保持着和傅司南的距离。

    傅司南以为她是怕傅尽欢,不敢说真话,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好了,痛就痛,不痛就不痛,不必顾忌大哥,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真的不痛。”温酒酒摇头。

    傅司南抬手,揭开盖着她后背的被子。

    温酒酒吓了一跳,疾声道“二公子做什么”为了换药方便,她没穿衣服,就光着身体趴在被子里。

    “我瞧瞧你的伤口。”

    “别瞧,伤口丑得很。”温酒酒慌乱地扯住他的袖摆。

    傅司南动作很快,温酒酒只觉后背一凉,又光秃秃的了。还好伤处裹了一层又一层,也瞧不出什么名堂。

    傅司南眼底映出渗着血的纱布,长眉轻蹙“怎么伤得这般厉害”

    温酒酒小声道“看着可怕,其实没那么严重。”

    “会不会留疤”傅司南眉头皱得更紧。他不喜欢女人身上留疤,温酒酒皮肤细腻柔滑,像一块温润的玉,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温酒酒没说话了,她哪里知道会不会留疤,况且后背留条疤,也无伤大雅,反正别人又看不见。

    傅尽欢道“你若不喜留疤,可用药抹去。”

    “我知道大哥手段高明,等杀了叛徒,此事就劳烦大哥了。”傅司南将被子盖回温酒酒的身上,以免她着凉。

    傅尽欢没出声,他坐在一旁,正在剥枇杷。枇杷薄薄的一层皮,被他用指甲划出一道口子,登时汁水四溢。

    傅司南也拿起一串枇杷,转头问温酒酒“吃枇杷吗”

    温酒酒直觉那青黄交加的枇杷应该是酸的,正欲摇头,傅司南已经剥好一颗,抵到她唇边。他压根就没打算参考她的意见,随口问一句罢了。

    温酒酒只好张开嘴巴,咬走了枇杷。如她所料,枇杷个小,还泛着青,很是酸涩,她用嘴包着枇杷,一动不动。

    傅司南见她吃了,又兴冲冲剥开一颗,抵到她唇畔时,一只手伸过来,压住他的手腕。

    傅尽欢从他手中夺走枇杷,扔在地上“她伤势未愈,不宜食酸,去煮点鸡蛋给她吃。”

    傅司南这次下去,的确顺手揣了几颗鸡蛋回来。他放下枇杷,走到火堆前,开始煮鸡蛋。

    温酒酒趁着他不备,偷偷吐出嘴里的枇杷。

    酸得她牙都快倒了。

    傅尽欢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脸再次皱成个包子,唇角微微抽了一下。他打开傅司南带回来的包裹,除了枇杷,杏也是刚熟的,桃子倒是红彤彤的。

    这种油桃多半不酸,傅尽欢挑了几个红透了的,走到储水池旁,打了水,洗得干干净净。

    温酒酒正吐着舌头,缓解口中的酸涩之感,床头突然多了几颗桃子。她抬起头来,傅尽欢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甜的。”

    温酒酒正酸得不行,拿起最红的一颗桃,“咔吱”咬了一口,鲜红的桃子汁流入喉中。

    真是甜的。

    温酒酒吃完了桃子,米粥和鸡蛋煮得差不多了。傅司南盛了一碗粥,放在桌上凉着。

    傅尽欢剥开一颗鸡蛋,碾碎了,往粥中放去。

    傅司南想起什么,连忙道“酒酒不吃蛋黄,蛋黄给我,蛋白给她。”

    这会儿倒是贴心起来。温酒酒低声道“没关系,我可以吃蛋黄。”

    “那日在地洞内,你明明”傅司南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是粗心了点,但不笨,这会儿突然听温酒酒提起,不是不爱吃蛋黄,一下子都明白了过来。

    那时两人都饥肠辘辘,只有一颗蛋,他腹中空空,不肯分食,如若温酒酒不假意说自己不爱吃蛋黄,他怎么会乖乖吃下蛋黄。

    温酒酒见傅司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便知那时埋下的一个小伏笔,此时起了作用。她先假称不食蛋黄,与他分食,日后再找个机会,暴露自己其实是爱食蛋黄的,二人感情的增进便水到渠成。

    感情么,也不一定要轰轰烈烈,这般涓涓细流,总有一日,会汇成滔天巨浪,将他卷入动心的漩涡。

    傅司南和傅尽欢是一样的,二人从小到大,都是傅南霜训练出来的棋子,享受着泼天的富贵,无上的尊荣,可惜,再多讨好与谄媚,都是畏惧他们的权势和武功。

    真正发自内心的关心与珍爱,才是最弥足可贵的。

    越是可贵,越是能挑动心弦。

    傅司南明白过来,那日地洞内温酒酒是故意欺骗他的,他平生最厌欺瞒,温酒酒胆敢欺骗于他,他该雷霆大怒的,偏偏心底生不出一丝怒意,还缓缓淌过一丝暖流。

    傅司南神色复杂地剥了一颗蛋,将蛋白和蛋黄碾碎了,放入粥中,又挑了些肉末,搅拌在一起,坐在温酒酒的床畔,一口一口喂着她吃。

    傅司南垂眸看着温酒酒小口小口抿着,心底“啧”了一声,平日在岛上,都是别人伺候他,他还是头一回伺候他人。

    这感觉

    也不是很差。

    粥吃了大半碗。

    温酒酒正神游着,忽见傅尽欢灭了篝火,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温酒酒盯着消失在洞口的白色衣袂,奇怪道“大公子还受着伤,怎么一个人出去了”

    “近日你对大哥倒是关心得紧。”傅司南莫名其妙地酸了一句。

    温酒酒心底一个激灵,连忙揪住傅司南的袖子“我、我只是随口一问,二公子莫要误会什么。”

    “我能误会什么”

    温酒酒揪住他袖摆的那只手,五指不由得攥紧了几分,仰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唇“那日那日我真心想救的,其实是二公子。当时天色昏暗,处处都是刀光剑影,二公子与大公子生得一模一样,我不知、不知二公子你与大公子换了衣裳,情况危急,我冲到你们面前,只能以衣裳的颜色分辨,才错将大公子当做二公子你,救了出来。”

    “怎么说来,你这背上的刀伤,原也是想为我挨的”傅司南乐了。

    温酒酒一愣,不成想傅司南挺上道的,自个儿都脑补全了。

    她用力地点点头,眼睛里泛着盈盈水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傅司南,脸颊腾起朝霞一般的绯红“自那日地洞内与二公子共患难后,酒酒心里心里其实”

    她得趁傅尽欢不在,抓住机会,把错误的那一步掰正回来。

    傅尽欢那边,自打她告错白后,无任何回应,足以说明傅尽欢的态度。看来,不仅是她,傅尽欢也打算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正好遂了温酒酒的意。

    “好了,纵使你真心想救的是大哥,我也高兴。”傅司南打断她的话,神色看起来高兴了很多,就连心头先前堆积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酸意,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他定了定神,自我反省了一遍。傅尽欢处处迁就着他,就连温酒酒这般的纯阴体质也拱手相让,他却因温酒酒关心傅尽欢而心头发酸,是他过于小气了。

    傅尽欢一直以兄长的身份自居,说到底,他们二人是双生子,傅尽欢不过早他一时半刻出生,他们两个是一样的,傅尽欢没道理处处让着他。

    温酒酒张了张唇,想说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

    也罢,是时机未到,傅司南心底现在明显还不知嫉妒、独占为何物,他满心想的都是他的哥哥傅尽欢,只怕温酒酒告白后,他还要反问一句,为什么她不喜欢他的大哥。

    温酒酒只好暂且将此事搁下,她抓着傅司南的袖摆剖明心迹,万一傅尽欢刚好回来,撞了个正着,就死定了。

    来日方长,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差这一时半会。

    汤圆好不容易适应了洞里的生活,“喵”了一声,跳上石床,走到温酒酒身边,挨着温酒酒躺下。

    温酒酒一边喝着傅司南喂过来的粥,一边揉着汤圆毛绒绒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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