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调侃了聂深一句,他还就真早早起来了。
钟亭钧晨跑完回到公寓,卧室里就传来游戏音效。
才七点,聂深就又开始直播了。
昨晚他睡得浅,三点多聂深出来拿东西吃的时候他恰还醒着。
他估摸着聂深是那种暑假前两天写完全部作业再玩一个假期的人,怎的今年才二月底,就要把一年的直播都播掉。
钟亭钧习惯早起了,顺带买了两人的早餐回来。这会儿聂深关着卧室门,他也不好打扰,只拿着两份一起放到了餐桌上。
刚坐下,就看到最打眼处有张便利贴。
“饿了点外卖,月末报销。”
写得潦草,跟有人在催命似的,却格外别致好看。
钟亭钧折了便利贴,收进口袋里。
按照聂深的安排,白天是他用来睡觉调整作息的,以后都半夜打娱乐局混时长就成。
他一边吃早餐一边在手机上点开直播app,轻车熟路的摸进了ST.Starry的直播间。
聂深估计是看他刚刚玩了一局关羽手痒痒,换了个段位低点的号,在赏金娱乐赛玩关羽。
职业选手对英雄池要求很高,各种位置都要涉猎。不过聂深不是新人,在舒适区呆久了,难免会在其他位置上生疏些。恰好跟他对线的又是浑身霸体、不怕关羽的花木兰,聂深打不动他,自己倒一直被消耗。
看着评论区的无情嘲笑和聂深哼哼唧唧的吐槽,钟亭钧忍不住展开笑颜。
和这个人有关的事,总会叫他高兴。
钟亭钧才十六岁那会儿一个人离了家,就搁他乡异地的餐厅里打工,浑浑噩噩过日子。赚多少花多少,任是他舅他叔他哥变着法忽悠他,他也没再回去过。
合伙的一朋友说有个游戏比赛能赚钱,一时兴起凑了五个人去打,还就真给他打到前十,进了最后一轮。
他们是外行,不比正规俱乐部的有组织,大赛将至却没个教练,不符合比赛规定不说,面对bp赢一半的高手对决,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聂深就是这个时候闯进来的。
他只说是临时来救场,问了每个人的位置和最擅长的英雄,就开始分析对手的弱点和不足。每次钟亭钧回忆这段的时候,都觉得聂深不去做销售真是可惜了,洗脑一套一套的,愣是把五个没信心没经验的小伙子吹得飘飘欲仙,蒙着头干掉了当时的一支强队。
当然,聂深的神鬼bp功不可没。
他禁选英雄时思维敏捷目光长远,几乎时时洞察对面的走向,在套路和打法上瞬间将他们这个草台班子拉高了一个档次。
不过后来因为其他原因,这场比赛钟亭钧没走到最后。
聂深也只做了他们一场的临时教练。
而聂深矮身走近休息室隔间的那个身影,在他心里一晃荡就是好些年。
十六岁的钟亭钧废止无序的生活,自此奔赴电竞的殿堂。
一追逐,就是原地踏步了两年。
那时匆忙,又各自心怀他事,聂深肯定是不记得那个草台班子了。
钟亭钧原以为这么久过去,自己也该不记得聂深了。
只不想两年过去,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就像这颗心两年的颠沛流离,再度回到了原点。
本是一单子好买卖,偏偏雇主是聂深。再见他时除了恍如隔世之感,还有不解。
他实在想不到,聂深为什么会需要代练。
好在他队友陆北整一个电竞八卦机,打游戏一般般,听八卦的途径倒不少,对圈里的事儿了如指掌。钟亭钧绕着弯子把话题绕到了星轨身上,陆北说他去查查,才有了现在的聊天记录。
【私聊】
陆北:我查过了,星轨是真和ST闹掰了,最近和我们一队约过几次训练赛,星轨都没上。
陆北:他们队友好像也……就避而不谈那种
钟亭钧:会不会是他想转主播了
陆北:不可能
陆北:额,我也不是很了解,是队长说的,他说每次比赛的时候,Starry恨不得把他们往死里锤,说他是最不会放水、最有电竞精神的人了,不会那么容易退役的。估计,就是和俱乐部内部生了嫌隙。
陆北:呵呵,说着还是四冠王呢,不还得受俱乐部摆布。
陆北:对了,你问这干什么,你不是一贯不屑吃瓜?
钟亭钧:关你屁事
钟亭钧反复看了几遍陆北发来的消息,心里有块地方一直被揪着不放。
距离春季赛开赛只有一个星期了,聂深他……
思绪被卧室里的声音打断了,聂深急急忙忙从屋里冲了出来,边走边穿外套,脸色很不好看。
钟亭钧站起身,问:“怎么了?”
“楼下邱大伯被电动车刮到摔倒了,路人拿他手机给我打了电话,我去叫邱姨,她这会儿估计还没起来。”
聂深往大衣口袋里塞了堆各种各样的卡就准备往外冲,被钟亭钧叫住了。
“人往医院送了,不先缴费肯定拖着不手术的。我这就去医院交费,你去找邱姨,路上把大伯的信息发给我,行吗?”
看聂深脸色苍白,钟亭钧顺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意识到自己可能情不自禁逾矩了,两根手指不自然地抬了起来。
却又没舍得移开。
聂深倒没知觉,被钟亭钧安抚后镇定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他确实关心则乱了。
“行,那麻烦你了,我这张卡里钱应该够,密码是……”
“不用,晚点再算吧。”
钟亭钧双手郑重其事地搭在他肩上,眼眸里像是注了一汪清泉,“你别着急。”
聂深抿了抿嘴唇,应道:“知道了。”
*
亲眼瞧见邱伯缓缓睁眼,聂深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
楼下的邱伯邱姨年纪已大,儿子不在身边,平日里对聂深很照顾,算是他的亲人也不为过。
邱伯是步行在十字路口被电动车刮到的,肇事者当场就跑了,只留他躺在地上昏了过去,头部受伤流了一滩血。
听路人电话里说起的时候,场景像极了聂深外公去世的那天。
聂深十一岁时外公车祸去世,外婆在病床前坐了一夜。他就站在她身旁陪着,冷极了也不敢吭声,只试探着去牵外婆的手。
相守一世,终有一别。
好在邱伯已脱离危险了。
要是当年外公也能平安无事该多好。
邱伯昏睡了一天,聂深从床头拿过保温壶里装着的粥,催促邱姨快去吃饭。
“您一天没吃东西了,这边有我照应着。”
“你不也一直陪着……”
聂深挽着邱姨手臂,轻轻把她朝门外推了推,“我饿一两顿没事,等您休息好了邱伯精神也好了,您俩正好能说说话。”
“哎,多亏了你在,不然那叫个什么事儿。这么多年了,我也就不跟你说客气话了,这边就麻烦你了。外边那个小钟是跟你一块儿来的吧,我先去谢谢他去。”
聂深笑着没拦她,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耐心地给邱伯伯喂粥。
邱伯原本就精神不好,这会儿更是虚弱,一勺粥吃一半漏一半,聂深就不厌其烦地一次一次替他擦去脏污。
“邱伯您别急,慢点啊,邱姨一会儿就回来的。”
邱伯吃的慢,吃一口要歇上好久,一小碗粥,喂了有半个多小时。
钟亭钧和邱姨聊完,隔着门上玻璃看到的就是这副安静和睦的场景。聂深嘴角始终挂着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什么,尽管从没得到过老人的答复。
他见过kpl观众眼里在赛场上主宰一切的Starry,见过粉丝滤镜下逗趣可爱的星轨,却没见过此时此刻的聂深。
他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却又好像这个叫他记挂了许久的人,本就该是这样。
无论周遭风雨将至,却总一颗诚心亮堂着。
待邱姨回来,和她一块儿安顿好邱伯休息,聂深才出了病房。一推门,就看到在门口坐着的钟亭钧。
住院部白墙白砖,傍晚时分强闯入的夕阳倒给连排的病房里送去了暖和的颜色。钟亭钧挺直了脊背坐在冷色调的休息椅上,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夕阳给他锋利的面庞打了一层阴影。
看起来和前几天有点不一样,似乎柔和了些。
今天亏是有他在,才没耽搁了手术,聂深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
他这些天精神本就不好,心弦松懈下来,脑袋里有些晕晕的,走到钟亭钧旁边坐下休息。
“邱伯又睡下了,今天谢谢你啊。晚上有护工守着,我们一会儿回去呗。”
钟亭钧没答话,聂深疑惑地看过去,就见他捣鼓了一阵从另一侧拿出一个便利袋递了过来,说道:“你先吃东西。”
言语郑重,目光严肃,好像在说一件要紧事。
聂深轻笑,这人当真分得清轻重缓急,遇事总有自己的节奏。想到昨天游戏里大杀四方的玩家和眼前坐在自己身边的闷葫芦,他忍不住调笑道:“好的亭钧小哥哥。”
见钟亭钧呛到似的咳了一声,他得逞地坏笑了一声,故意一脸无辜的凑过去问,“怎么了?”
“没……事。”
“没事就成,生病了或者家里有事就提前跟我说,准你假。”
聂深从早到现在什么也没吃,打开袋子就见是一家他平常爱吃的蛋糕店,钟亭钧还恰好挑了他喜欢的芝士那款。
还没入口,空气里倒能闻着甜味。
“你吃了没啊,就在这儿傻坐着。”聂深也没瞎客气,叉了一块放嘴里,侧过头去看了钟亭钧许久,也没等到他的答复。
聂深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喂!”
“忘了。”钟亭钧云淡风轻答道。
聂深:“……”
明明是令人操心的事儿,从钟亭钧嘴里说出来有种蛮不讲理的味道。
罢了。
聂深在心里叹了口气,用叉子粘了一块举到钟亭钧面前,“喏。”
他从前在战队里算年纪大的,又是圈子里的老人,事事都考虑周到把队友当傻子似的,恨不得手把手替他们料理一些琐碎事,下意识就把眼前比自己小不少的钟亭钧当个孩子。
况且每每这小孩儿的反应,也确实有趣。看钟亭钧喉结上下动了动,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与他分食的模样,聂深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钟亭钧许久未拿去,聂深也撩够了,两人确实相识不久,拿他同之前的队友比较有点太亲密了些,聂深就顺势把叉子挪了回来。
几乎是同时,钟亭钧侧身、低头、张嘴,一气呵成。
他微微侧身的时候肩膀与自己撞了撞,颈侧的肌肤好似被吐息烫伤,火烧似的连着耳根一道泛了红。
聂深有点不自然地看着突然靠近的钟亭钧。
罪魁祸首一脸无辜地回望着他,兴许是吃甜食的缘故,钟亭钧吃东西的时候很乖,眼睛亮亮的,好像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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