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饿昏了头,当秋满察觉到有人接近她的时候,那人已经在她身边了。
秋满扭头一见那人,差点没尖叫起来——这不是昨天傍晚巷子里那个男人还能是谁?!
只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分明就是特意找上前来的。
秋满转身就跑。难道他后悔了昨天没有将她灭口,今天来补刀?!
没跑出两步,就听见身后那男人不急不忙地开口:“你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吧?”
秋满的脚步就硬生生地停下了。
怕归怕,但这句话却成了她困境中的唯一一根稻草。她惊讶地望向男人:“你……你怎么知道?”
男人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她的提问,而是反问道:“需要我请你喝一杯咖啡吗,小姐?”
秋满下意识地想象出了咖啡醇香的味道,唾液不自觉地分泌着,她咽了咽,眼神却警惕起来。她不清楚这个男人的意图,怎么敢和他走?
……可是他又知道她是穿越时空来这里的,说不定他知道怎么样才能回去。而且……她实在太饿了。
……但、但他是个杀人凶手啊!昨天那场惨案还历历在目呢。
里包恩转身走了几步,没见秋满跟上来,一手插兜,一手按着头上的爵士帽,回首:“嗯?不跟上来吗?”
他生得过于英俊,身材高大,着装也十分考究,实在看不出是个做下那些事的凶恶之徒。
秋满陷入了挣扎,食物……凶手……回家的希望……
是继续在街头流浪,最后饿死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还是冒险跟上这个男人?换句话说,她是愿意被慢慢饿死,还是冒险跟这个凶手走?
这个凶手可能有穿越时空和回家的线索,而且,他会中文,可以沟通。
终于,秋满鼓起勇气,一点点挪向了他。
里包恩把秋满带到了他所住的那家旅店,一楼的餐厅里有早餐供应。
他和秋满对坐在一张小圆餐桌前,替她点了一些面包和三明治,又叫了两杯卡布奇诺。
“在意大利,我们喜欢在早上喝加牛奶的咖啡。”他这样介绍道。
“……谢谢。”秋满小声地道谢,然后立即开动吃了起来。
看起来是饿狠了,她吃得专心致志,让人想问话都无从插嘴。不过尽管吃得急,她依旧是小口小口的,十分秀气,没有狼吞虎咽的粗鲁,看得出教养良好。里包恩观察着,分析着这个女孩。
“你可以叫我里包恩。”
秋满喝了一口咖啡,将口腔里的食物润滑咽下:“我叫秋满,里包恩,这是你的名字吗?”她记得沢田纲吉家的那个小孩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算是吧。”他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一句,往后靠在椅背上,将目光停留在秋满身上。
嗯,他昨天感觉得没错,误落凡间的精灵,美貌却柔弱,毫无自保能力,继续在外面流浪的话,迟早会出事的。
见里包恩目光不明地看着自己,秋满僵硬地停下了进食,双手收在大腿上悄悄攥紧,半低着头,欲问他话,却犹豫着不敢开口。
察觉出她的不安,里包恩率先开口问道:“你和波维诺家族是什么关系?”
“波维诺家族?”秋满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什么波维诺家族。”
她不像是在说谎,里包恩:“你是怎么穿越到这儿来的?”
秋满更加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在路上走着……然后……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就来了这里。”她身体往前倾了几分, “里包恩先生,你知道我怎么才能回去吗?”
“很抱歉,我对穿越时空这个领域一窍不通。”
“可是、可是你都知道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了……”一听他否定的答案,秋满着急道。
里包恩:“我只是猜测。而且,见过街上行驶的车辆的人,也不一定清楚它的原理和制造,不是吗?”
这话令秋满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破灭了,她顿时失去了活力,无助地坐在那儿。这么说,她回不去了吗?在这个地方,语言不通,无亲无故,身无分文,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身份!
眼看着她绝望得快哭了,里包恩像是这才想起来似的:“不过,我可能知道一点线索。”
秋满又燃起了希望:“真的吗!太好了!你能帮我吗?”
“只是一个可能的线索而已,我并不能保证那是你要的答案,而且……”
“没关系,只要有线索就好。”
“……而且,我为什么要帮你?”
……
他说什么?
为什么要帮她?
啊,秋满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拒绝过她,所以她根本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她是那么众星捧月,怎么会有人拒绝帮她的忙,甚至很多人在她开口之前就为她做好了。
“我……我……”她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条件可以用来说服对方。
“嗯?”里包恩等着她说下去。
“我来自20xx年,我父亲是楚氏集团的股东,等我回去了,那时你要是还活着的话,我可以让我爸爸答谢你,你要多少钱都可以,”秋满想了想,补充道,“你要是已经……那给你的后代也可以。”
里包恩听了这话,不晓得是该气还是该笑:“现在是1967年,你觉得我还活不过这40几年?”
“不是不是,”秋满连忙摇头,“我只是、我只是假设一下。”她弱弱地解释。
按照她十几年以来的世界观,她当然是觉得这个制造惨案的凶徒不太可能顺利地生活到40年后的,可是她不能让他感到不愉快。
最后里包恩也没有提要她40年后给钱的事,只是看起来像勉强才应下了一桩不想做的任务,说:“我最近没有空闲帮你查线索,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先跟着我。”
见他松口,秋满忙不迭地点头,生怕他反悔不帮她了。
里包恩勾了勾嘴角。
昨天的事把女孩吓坏了,按女孩怕他的程度,要是他一开始就主动表示帮她忙,提出收留她,她早就惊慌地跑远了。相反,给她一点希望,再把希望拿走,再三之后,留给她自己选择,她必定会为了一丝希望而撤下戒备。
女孩的心理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里包恩这么做的原因可不是因为善心过剩,无条件帮助陌生人,他主要是为了更好地调查波维诺家族。
他并未完全相信秋满的说辞,无论秋满纯粹只是被无辜波及到的路人,还是这一切都是波维诺家族的计划,她都是一个重要的信息和线索,里包恩想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填饱了肚子,秋满跟着里包恩来到了二楼的客房。
“你可以在这里休息。”里包恩说。
床头柜上的手提式行李箱示意着这间房是里包恩住着的,可房内整洁得就像没人来过似的,所有的东西都在它原本所在的位置。
“那你呢?”秋满不放心地问道,这是他的房间,她在这儿休息,那他呢?
毕竟对方是个危险的成年男人,秋满还是十分不安的。
里包恩一哂:“我得工作,小姑娘。”
“啊?工作?”
“怎么?我有工作很让你惊讶吗?”
“不……不是。”秋满尴尬地绞着手指。她是没想到凶徒还有工作这种事,想象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坐在格子间兢兢业业地当个白领的样子……
里包恩拿过手提箱,打开,一整排看起来危险又可怕的武器。
秋满抽了口气。
“正如你昨日所见,我是个杀手。”里包恩一边把箱子里的武器藏进衣服各处,一边和秋满解释着。
秋满又仔细地打量起他来:“杀手……怪不得。所以昨天那些人……都是你的工作对象吗?”
“当然,我可没兴趣对任务以外的人出手,杀手是我的工作,不是我的爱好。”
听完这话,秋满感到稍稍放松了一些,觉得里包恩说得很有道理,并非常具有信服度。
她三观一定是被带偏了吧……
里包恩收拾好东西,又把手提箱放回了原位,嘱咐道:“你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可能会晚些回来。”
秋满听话地点头,当然不敢细问他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反正肯定是些可怕的事情,她不想知道。目送里包恩离开后,终于忍不住疲惫,爬上床休息了。
里包恩得在明天天亮之前结束这次任务,然后赶回巴勒莫去。
一路上,他脑子里时不时冒出被他独自留在旅馆房间内的秋满,这是他第一次——出去做任务的时候,房间里还留着个小姑娘,这让他感觉有些奇怪,他向来都是独身一人。
她漂亮得惊人,跟他所见过的劳工移民来西方的亚裔女孩完全不同。加上西方对中国人的固有印象和长期恶意宣传,他一直以为所有的亚洲女孩都有着暗黄光洁的皮肤,五官较平,双眼细长,鼻子略扁,充满了神秘的异域感。
然而秋满的出现刷新了他的认知,虽然也是东方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画风,原来真正的东方美人是这样的。可是她又太小了,一个半大的少女,里包恩心想,她有没有15岁?14岁?
当任务目标出现在视线内,里包恩才收回思绪,为自己感到好笑,他都在乱七八糟想什么呢。
秋满睡了一整个白天,醒来时已是傍晚了,迷迷糊糊地朝枕边摸索手机想看时间,摸了个空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已经穿越到上世纪的意大利了,哪来的手机。
她坐起来,房间内安安静静的,里包恩还没有回来。看看天色,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完成任务吗?
一想到他所干的行当,秋满不禁有些担忧起来。当然她并不是在意里包恩的安全,而是担心他出了事,她该怎么办,里包恩是这里唯一能帮助她的人。
他不会觉得她是个麻烦,后悔答应帮助她了,所以把她丢这儿不管了?
秋满坐在房间内胡思乱想着,里包恩要是不回来了,或者回不来了,她岂不是又要无处可去了吗?她一点也不想再流落街头了。
她宁可跟着一个杀手,也不要流落街头。那种无助的溺水感,她再也不要尝试了,就像整个人都要被这座陌生的城市吞噬了一般。
所以她非常听话地一直在房间内等着,坐在窗边等着。这里的深夜特别宁静,秋满抱着膝盖缩在椅子上,呈现出一种极无安全感的自我保护姿态。
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里包恩才推开了房门快步走了进来,拿上他那只手提箱,只对她下了一道简洁的指令:“我们离开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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