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名受害者出现,死状惨然!”
“本月惨案再出,警察署无能为力?!”
“是人为,还是鬼怪之行?”……
我面无表情的看完手中那份印刷劣质的大字报,趁着“温泉旅馆惨烈情杀案”“真相永远只有一个”等让人肉疼的话没出现,将其揉成一团准确的丢进了垃圾筐里。
不远处的车站边,穿着脏兮兮和服背着个大包的报童还在叫卖着报纸,穿着西服的男人在等车的空闲中扫视着报纸内容,偶尔皱皱眉愁容一闪而过。在电车进站的轰鸣声中,浅淡的不安感笼罩在这个城市上空。
我回想起报纸上那虽是黑白的,但仍表现出现场血腥感的照片,歪歪头,也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扫向面前的摊主,眼神有一瞬的凶狠:
“……老板,缺斤少两什么的不是你这么干的,手贱是会被雷劈的。”
秃顶大叔大概没想到我会发现,被我凶狠的眼神吓得虎躯一震,赶忙陪着笑手忙脚乱的把原来的斤数称上,抖啊抖的把那棵大白菜放进我的菜篮里,外加附送了几棵大葱。
我这才满意的付了钱,一脸面瘫的拎着篮子一副家庭主妇样儿,慢慢的顺着街道向前走去。
集市的周围一片喧闹,叫卖的摊主,坐在茶屋前面嚼着团长交谈的旅人,牵着孩子路过的妇人脚下踩着木屐,走在旁边的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偶尔有汽车从路中间开过,不耐烦的车主按着喇叭,喇叭声带着一种嘶哑的感觉。
我觉得有些吵,但又觉得这一切离得我有些远,只是目不斜视的直视着前方,仿佛看到了笼罩在这个城市上空的淡淡血色。
微仰起头,阳光有些刺眼,让我很想翻个白眼。
——……今晚去收了那些丫吧。
我拎着菜篮子,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面无表情的如此想到。
****
来这个城市有段时间了,我也基本把这里混熟了,连带着有事没事就去调查的那件无意知道的“单身女性袭击案”。
虽然比起原来的“一听到妖狼族的信息就操家伙冲过去”不冷静状态,我这次还算是比较淡定的调查着这可能与妖狼族有关的事,但也并没有太大的成果。城市很大,气味很乱,连带着随着时代发展妖怪越来越少,走在大街上闻不到一丝妖气是常有的事。
再加上我虽有开挂般的妖怪血统,也对打升级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妖气感知方面还是毫无长进,除了能准确认出斑丙他们的妖气外,离弱到爆只差一丢丢。相对于丙他们符咒漫天飞等拉风的妖术,我想我的作战方式大概也就是拎个流星锤把对方揍到半身不遂。
想到这儿我有些悲桑。而对于小心眼儿记仇(喂)的男人来说,当年的一战斑也对我那混蛋老爹恨得牙痒痒,听到这边可能会逮到那货,也抽出时间来陪我转悠了几个晚上。不过不知是他当年调查食尸鬼的差运气又回来了,还是转悠时杀气太重,连着好久我连小鬼都没看到一只。
到最后我都很想直接砍一个灵力强的家伙,拿线吊着引这些家伙出来了,比如那天碰到的图书馆小哥——虽然最近我也没闲心去勾搭那个同样有阴阳眼的三好青年。
所以我决定放开正经的调查,以简单粗暴的方式亲自出马。但关于这事儿,我没打算让斑一起行动,倒也不是我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只是他妖气太重,要是对方有感应的高手,很容易暴露。
不过担心单独行动被斑知道后戳死,我还是把这事儿给他说了。相对于以前能直接把我丢出去当肉盾的洒脱,现在好歹是一家了,他有了些顾虑。听我说完后,他眯着那双金眸盯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翻了个身打了个呵欠,把爪子往我腰上一揽脸往我发顶上一埋,也没回话般的懒散道:
“……熄灯,闭嘴,睡觉。”
我心里一松,知道这是这大爷“准奏”的回复,而他蹭了蹭我的头发,半晌语气轻松的又说道:“倒时收不了场我去救场就行了。”
“……所以你还是在说我弱吗喂。”
我埋在他怀里的脸一抽,嘴上虽然说得很淡然,但此刻那种说不出的感觉还是涌上了心头,不知是期待这次事件的核心会是他,还是那种莫名的胆怯。
但我们都知道,说得狗血点,命运这玩意儿,不想玩你时你连它的影子都看不到,真碰上了,你毫无还手之力。
事情最终总是要解决的。
夜深了,陆续有商铺开始打烊。茶点屋送走了最后一批顾客,清点完了最后一批货物后,老板娘开始招呼着我去把门口的招牌搬进来。身为刚混进来的新人的我应了一声,然后磨磨蹭蹭的把招牌往里扛。
这是一家在城里声誉极好的百年老店,平日里完全不愁员工和客源。但最近的袭击事件导致其女性员工数量像抛物线一样急剧下滑,店都差点变成搅基馆了,也让我能轻松混了进来。
当然,出于安全考虑,老板娘提醒我晚上最好不要一个人回去,店里也有异性恋的作死群体提出过要送我回去再进一步发展,皆被我面无表情的用“对不起,我已经结过婚了”、“不好意思我喜欢女的(?)”、“其实我不是这个星球的人过几天我就要回哔哔星了(喂)”等一一拒绝了。
磨蹭到店里熄了灯,我帮着老板把店门关了,随便应付了几句后便告了别独自顺着街道往前走去。
这条街道本就少人,店铺也没几个,虽也不算很晚,但拐过一个路口后,就基本不见行人和开着的店铺了,只有旁边昏暗的路灯闪闪烁烁。昏黄的灯光被笼罩在脏兮兮的灯罩中,坐落在样式古朴的黑色铁台座上,却投下蛇一般细长的影子,扭曲着照着前方的一团浓黑。
我拖沓着步伐不紧不慢的走在街道上,手里拎着店里卖剩下的和果子和抹茶团子——老板娘人好,直接让我拎回家去。就这么随意的走着,我毫无防备的任后背对着空旷的街道,心里却叨念着“我是晚归女性快来砍我快来砍我”。
如此简单粗暴的引诱方法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如果对方真挑固定人群下手没准儿还真成。这几天我不顾斑的闹腾愣是在城里住了一段时间,就是为了不在妖怪堆里打滚沾上一身妖气,但按我以前的狗哔运气来说,招鬼惹事我不故意干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走了一段时间后,周围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连两边楼房中居民家里的灯光也少了下来。我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的街道,觉得周围的寂静冷得让人有些发悚,只有自己脚步声回荡在周围,外加在早春夜里却依旧显凉的穿堂风声。
两边的路灯像接触不良般明明灭灭了一会儿,前面好像有些起雾了,显得前景有些影影绰绰的。我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周围立刻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一切按下了暂停键,却仍在暗中涌动着什么未知的东西。
心里的戒备感多了一些,我调整了一下自己,随后继续迈开了脚步,然而才迈出一步,旁边的几个路灯突然“啪”的一声猛然炸开,下一秒一股黑色的瘴气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有些惊讶,但也因戒备着马上屏住了呼吸,然后就听见前方有脚步声传来,听起来还挺急促。心里正嘀咕着“这是啥居然从前面就大刺刺的来了,感觉好不专业”,就隐约看见前斜方的小巷中有个人影狼狈的跌了出来,踉跄了几下后又继续朝我这个方向跑来。
我一脸面瘫的看了一会儿顿时觉得好像有些不对,这时那人已经跑到了我跟前,我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借着后面的灯光发现那是一个青年,戴着帽子背着斜包明显一副“下班回家想干啥干啥去”的样子,棕发栗眼小样儿挺清秀,几步过来差点撞我身上,一眼瞥见我也惊讶得跟见了鬼似的。
我觉得他挺眼熟,刚想说什么对方就苍白着一张脸,突然一把拽了我继续向前跑去。
我被扯得一个踉跄,刚想开口问“骚年你撞鬼了吗”,就觉得瘴气愈发浓烈起来,回头一看只见巷口扭曲着爬出一只蜘蛛一样的长脚妖怪,浑身黑紫色还流着脓,身体的正中间却长着一张惨白的人脸。
人脸的五官像化了一样模糊成一团,眼睛却看得很清楚,只有眼白。它的嘴歪着露出细细碎碎的尖牙,妖气混杂着瘴气让我有些想吐,而这个妖怪只停顿了一秒就扭曲着往我们这边爬行过来,带着女性尖利感的嗓音从人脸的嘴里发出:
“……到我这儿来……”
“……我到你个妹夫啊你以为你是红灯街的姑娘招客吗?”我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忍不住一句话砸了过去,但下一秒就被青年拉着跑了出去,对方还喊了一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这时我也想起来对方是谁了。有灵力的人通常招妖怪,像我小时候没少被妖怪追杀过,而对方明显是图书馆下班回家路上被妖怪缠上了,看样子那妖怪应该是想打打牙祭。
话都插不上的瞬间被拉着狂奔了半条街,那妖怪八条腿脚程也快,不一会儿就追到我脚跟处了,那张扭曲的人脸近在咫尺,一只带着尖刺的爪子也瞬间挥了下来。
我神色一敛反手拉住了青年把他往旁边一推,然后扭身堪堪的错过了蛛脚,同时顺势抬脚屈膝狠狠击到上面。
伴随着一声脆响,那条蛛腿应声而断,随后我也快速的几个向后跳步,避开了那个妖怪吃痛后连续袭来的几爪,落地后却一个蹬地突然发力斜冲到其面前,敏捷的单手握住一只直袭我面门的蛛脚,“咔”的一声将其捏断,另一只手同时握紧狠狠一拳打到了那张人脸上。
感觉像是打进了一团软趴趴的烂肉里,同时有绿色的粘液飞溅出来溅到了我脸上。我面无表情的听到对方发出尖利的叫声,又抽出另一只手补上了一拳,这一下用的力极大,妖怪立刻应声飞了出去,落到了前方墙边的阴影处发出一声闷响,便不动弹了。
我甩了甩手,不想去管它的死活,转过头看到图书馆小哥被我刚才推得坐在一边,一脸的“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呆若木鸡”,于是想了想,上前几步面无表情的伸出手:“……你要起来吗?”
对方愣了愣,然后表情更像是见了鬼一样。
我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殴打了一只找茬的妖怪,现在满手满脸粘液看上去无比血腥,抽了抽嘴角,心想这图书馆小哥看样子是勾搭不上了,没把人家吓出失心疯都算好的了。
于是我犹豫了一下,讪讪的准备把手收回来,却见对方也犹豫了一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借力站了起来,然后掏出一块方巾递给我:“……擦擦吧。”
他的声音还是和那天我在图书馆听到的一样温和,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神色已恢复了平静。我有些诧异于对方的抗打击能力,但也接了过来胡乱擦了几下,然后就听见他向我道谢,大概也就是感谢我揍了那只缠着他的妖怪救了他云云,又表情有些复杂的说道:
“果然,你也是能够看到的吗?”
“那天在图书馆你不已经知道了吗,高木小哥?”我冲他扬了扬眉。
“……我姓夏目,夏目和哉。”青年不易察觉的抽了抽嘴角,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浅井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去?那天的那位呢?”
“哦,他吃坏了肚子在家里满地打滚呢没带他出来。”我意识到他在说斑,于是随口糊弄了一句,又抿了抿嘴试图把那天给的姓纠正过来,“还有,其实我姓森。”
“那么森小姐……”他如善从流的改了口,然后突然轻声道,“……你是阴阳师吗?”
我愣了愣。我意识到对方是在为我刚才的身手,以及和我在一起的斑找个理由,同时也意识到他的戒备。
扯了扯嘴角,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道:“你觉得我是妖怪吗?”
“我不知道。”他笑了笑,但也并没有露出想要逃跑的样子,只是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温和,但在那深处,又带着一种隔阂与戒备。
一时间,我觉得他的眼神很熟悉。
就像以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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