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过,花町就像一个沼泽,周围蔓布着郁郁的青翠植物和淡雅的花朵,却让人就这样踩入其中,陷入,然后无声而温柔的将人吞没,不留一丝骸骨。
而在花町之中,最美的就是这其中的女人。她们用青春装点眼角的娇媚,眼神妩媚却又带着一片空荡,只知道从灯火暧昧处,从华丽的长袖中伸出一只只素白的手,使出浑身解数,美艳却如同恶鬼一般,将人拖入白昼般的地狱之中。
而花町不夜,正是这样一个地方。
“这座城叫不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主要功能你也看见了。”华服的女人推开了屏风,让窗外的那片辉煌的灯火能更清楚的展现在我面前,墨绿色的眼中一片淡然的神色,看不出其他什么东西,“即使是在夜晚,这里的灯火也会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而这里最大的特点,我想森小姐已经看出来了。”
说到这儿,她直直的看向了我。我沉默的一会儿,然后缓缓开了口:“……模糊的界限。”
是的,不管是同车的半妖女孩,还是有灵力的女人们,她们都有着模糊的血统。而在刚才的街上,打扮艳丽的艺妓、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来往的旅人,他们有的是纯粹的妖怪,有的血统模糊,有的身形奇异看不出种族。
这座伫立在结界之中的奇妙城市,仿佛模糊了一切边界。不同的血统混杂在一起,他们玩乐,谈笑风生,但在这其中,似乎又在暗色中隐藏着什么。
“不错。”她赞许的点点头,“姑娘们妖怪居多,也有有灵力的人类,或是不同种族的产物,而客人们……只要是能通过结界过来的,我们一概欢迎。陪酒、弹唱、谈生意,或是其他,我们都会竭尽全力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那,和我同车来的那些女人……”
“她们是这座城市注入的新的血脉。”迎着我的目光,她拿着烟杆的手顿了顿,“她们永远生活在天平的最中央,人类亦或是妖怪都难以接受她们,如同异类一般。”说道这儿,她若有所指的看了我一眼,见我依旧面无表情,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只是为她们提供了一个新的选择和新的生活场所。当然,我不会强求她们,如果她们拒绝,我会叫澈再把她们送回人类的地方,但我知道她们大都会做出同一选择。”
“舍弃自由和所谓的旧记忆,换回另一种生活的姿态和尊严。”
“……”听到这儿,我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紧了紧。她仿佛看出了我眼中想要说什么,妩媚一笑:“你可以叫我绯墨。如你所见,我和澈与当年你们在野缒事件中看到的一样,只是受人雇佣的一类,擅长制造结界和暗杀,只不过现在被雇佣后的地位上去了。不夜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建立发展起来的,但现在基本上归我管。”
“那绯墨小姐现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我隐隐觉得事情已经越来越复杂了,“再说下去我连这座城的老本都知道了。”
“嘛,森小姐的到来,说是意外,其实也是在意料之中。”她颇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还在旁边露出一脸“我要砍死那女人”、名为“澈”的棕黑发男子,“这次澈找有灵力的女人,误抓你来的确是个意外,但我知道,森小姐是在找‘单身女性袭击案’的凶手。而那位大人也说过,你终究会找到这里。”
听到这儿,我的神色猛然一凛,指尖深深扎入自己的掌心,而随后,我听到自己沉重而带着冷意的开了口:
“……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干脆的摊了摊掌,“说起来,那次野缒事件也是我们姐弟和他的一次合作,而距那位大人到这里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们父女……”
看见我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她识相的转移了话题:“……但森小姐找凶手找到不夜来,其实方向也没找错……”
“……什么意……”我微微一愣,随后看见窗外的一片灯火辉煌,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里是花街,也是商谈聚会的地方。
这里会有不同的妖怪往来。
凶手有很大可能藏匿在其中。
而在不夜之中,会有妖狼一族。
“好了,说了这么多了,那位大人交给我要解释清楚的任务也完成了。”名为“绯墨”的女人小小的伸了个懒腰,慵懒得如同猫一样,“接下来,森小姐有何打算?想回去我给你赔个不是,然后就叫澈送你出不夜。”
虽然这么说,接下来她却没有一丁点话里的动作,只是有些狡黠的看着我。而我虽然知道自己似乎又走进了那个男人铺好的路里,但还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的开了口:
“我留下来……”
“……哦呀。”突然,绯墨小小的发出一个语气词,然后笑意更明显了,“这事儿还是先停一停,我看你家那位先等不及了。”
话音刚落,旁边的澈就立马翻身而起戒备的拔出了刀。而这时我也感受到了那股来势汹汹的妖气,刚才还很严肃的脸立刻一跨,心里暗叹“卧槽接下来好玩了”,然后屁股挪了挪,默默的找了个离门远的地方缩好。
再然后,门就被用常规(?)的暴力手段打飞了。
我带着“= =”的表情木然的任气流将自己的一头长毛儿吹得风中凌乱,而绯墨则只是用长袖微微掩了掩,然后笑得妩媚而狡黠:“大人,是来我们店里喝一杯的吗?”
被点名的银白发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从暴力破门而入后一双冷得掉冰渣的金眸就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我身上,听到绯墨的声音后才勉强分了一个“你丫是谁”的眼神给她。
“……所以说你们两个还真气得死人……”被遗忘得如此彻底的绯墨不由抽了抽眉角,但也马上识相的读出了现在气氛不对,一把按住了咋咋呼呼傲娇到死想要拔刀上去的自家死蠢弟弟,将其拖到了角落。
而银白发的男人又重新将视线集中在了我身上,面无表情的盯了半晌,然后淡淡的开了口:“……回家了。”
明明是一句很淡然的话,却莫名的将室内变为了西伯利亚的冬天。说完,他干脆利落无比潇洒的转身就走,只留下我和绯墨他们带着“= =”“卧槽”“我勒个去这丫来干嘛的”的表情瞻仰着他的背影。
“森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想必刚才的话他已经听见了。”
“……我还会来。”沉默了半晌,我重新有些艰难的开了口,而绯墨接收到我的视线,嘴角扬了扬,神色有些不明其意:“当然,我诚挚欢迎森小姐,如果你要来,我会叫澈去接你。”
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留在不夜就有很大的可能能找到凶手和妖狼一族的行踪,虽然这可能是那个混蛋为我设好的路,但我别无选择。而且现在真正麻烦的是……
“告辞。”说完,我站了起来,加快了脚步向外面走去。
顺着简单粗暴的破坏痕迹,我很清楚的看到了斑进花町的路线,而外面的艺妓们却没有因为暴力外来人士的入侵而吓得花容失色,反而双颊潮红的讨论着:
“看到刚才那位客人了吗?不知是哪一族的大妖怪。”
“是啊~很强的感觉~”
“啊拉看这个完美的破坏力度~~”
“这种暴力的程度……好帅~~”
——所以说姑娘们你们看男人的角度是不是搞错了?你们的梦想就是找一个会家暴的老公吗比如中二的二雀委员长吗我去……
嘴角抽了抽,我还是继续加快步子朝斑离开的方向走去,因为我知道这家伙虽然一直是一副脾气暴躁的死人相,但如果他真正生气了,通常都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波动的,就像刚才一样。
他真生气了。
我心里长叹一声,腹诽道“刚才连等都没等我转身就走看来是要气出脑血栓的地步了”,却发现自己很快在结界边缘追上了他。其实他走得并不是很快,而且过结界时还犹豫着稍微停了一下,把方便出去的出口扩大了一点。
——……有门儿。见哄傲娇有望,我眼睛噌的一亮,随后几步追了上去。
结界一出,我发现自己站在了城郊的一条废弃的街道上。背后的不夜城已经不在了,放佛刚才的繁华古老都市只是一场海市蜃楼,而现实中的夜色依旧很浓,市中心钟楼的钟声隐隐传来。时间为凌晨两点。
街道上的路灯早就坏了,周围一片拍鬼片一样的暗色,勉强照着街道的只有浅淡的月光。我的夜间视力比普通人好,勉强看到斑正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正想着要先怎么追上去,就感觉脚下面绊到了什么。
其实这并不足以让我摔个狗吃哔,但此时此刻,琼瑶阿姨言情大神狗血之魂瞬间附体,我眼睛微微一眯马上面无表情的提高音量叫着“哎呀呀呀我要绊倒了”,干脆利落向前面扑去。
随后,我就扑到了一个结实的怀里,一个咬牙切齿却无比无奈的声音从我头顶响起:
“……这种死蠢的方法你可以再假一点吗?”
我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然后像八爪鱼一样死死抱住他的腰——先抓住别又跑了,再然后仰起脸不管三七二十一努力试图露出一个真诚的表情:“……我错了。”
“你脸在抽筋吗?”可惜某妖的夜间视力比我好上几百倍,并且毫不领情的吐槽了我试图改变面瘫脸的行为。
“我错了。”深知这死傲娇的丫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我继续摆着扭曲的“真诚”表情又重复了一遍。
“……哪儿错了?”他盯了我一会冷冷开口,但没有扒开我的爪子。我精神一振马上向照着演讲稿念一样无比流畅的开口说道:
“我没有遵守和你的约定,在追查凶手时没有保证好自身的安全。”
“还有?”
“我在被带走后没有给你留下线索或是通知你,害得你亲自费神费力找到这儿跑了一趟,辜负了领导和国家的期望……呸……让你担心了。”
“继续。”
“我不该在那等龌蹉的烟柳之地多呆,应该遵循传统美德树立社会主义荣辱观呃不对……”
终于,他眼里有了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消失了,声音重新沉了下去:“……你知道不夜是什么地方吗?”
我沉默了一会,敛住了表情,淡淡的开了口:“知道一些,又有一些很模糊。”
他皱了皱眉,视线掠过我的头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地方:“那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其实所有妖怪都听说过那里,但却从未在妖怪之间形成口头上的交谈;而虽然知道那里的大概位置,除了现在依旧存在的古老群居种族首领,我们也从未去过那里。”
不夜,似是普通,又像是秘密;是乐土,也是禁地。
我不吭声了,把脸埋了下去,声音从他怀里传来,听上去有些闷:
“……我始终要做个了断。”
他也沉默了,半晌缓缓伸臂环住了我:“……别用这种腔调和我说话。”
“每次你一这么说话,我就会放你去做蠢事。”
我没有回话,抱着他的腰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疲惫:“我想回家。”
他微挑了一下眉,伸爪似乎想像往常一样揍我的头,但最终,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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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离开了不夜,上演文艺爱情剧的某两只顺着无人的街道继续走,其间:
瞳: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忘了。
斑:嗯,今天晚上你出去了,碗还没洗。
瞳:……
而在遥远的不夜城里,身着女装的夏目小哥望着眼前的一群姐姐妹妹,陷入了深深的忧桑中。
——森小姐,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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