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又环住了秦妄的脖颈。
这次比方才还要过分，似是觉得并未饮酒太多的秦妄肌肤冰凉，贴上去舒服极了，便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去，秦妄刚略微嫌弃的躲开了些，就被楚辞朝他的方向按了按脑袋，亲昵地重新贴上来，嘟囔说，“……别动。”
秦妄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把这人扔在街上了。
楚辞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他两下，从唇边挤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来，秦妄听不太清楚，本来想问一问他说了什么，但想到此时在自己背上人的状况，便闭了嘴，只盼着早些到客栈将他扔到床上的好。
楚辞将他搂紧了些，“……多谢。”
秦妄：“什么？”
楚辞低低道，“那天晚上……谢谢你把我从火里救出来。”
举手之劳而已。
那晚他从客栈里救出来的人，不止他一人。
只是那晚楚辞的情况有些奇怪，看起来像被梦魇住了一般，若不是祁安输送了些灵力给他，说不定他还没那么快恢复神智。
秦妄将他往上面托了托，步伐极稳，“无事。”
楚辞将脸埋在他背上，嗓音低哑，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如果……如果，那次你也能出现就好了。”
他断断续续的，也不管秦妄能不能听懂，继续说，“你修为那么高，一定能将他们……”
楚辞忽然没了声音。
秦妄正等着他的下文，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肩膀上湿了一片，滚烫液体毫不留情地透过布料，将那份埋藏了多年的愤恨传递给他。
“挫骨扬灰——！”
秦妄一震。
御灵门中弟子，凡是他所见过的，无一人行事作风有楚辞这般潇洒肆意，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或事可以牵绊住他，凡事凭自己的喜恶来。
可秦妄从未想过，楚辞心底居然会藏着这么深切的恨意。
他正愣神间，楚辞又像换了一副面孔，嗓音软下来，抱怨道，“怎么还不到啊……我想睡觉了，躺床上睡。”
秦妄悠悠叹了口气。
就像只控制不住爪子的猫儿一样。
……
楚辞在床上打了个滚，缩到靠墙一侧的地方去了。
秦妄板着他的肩膀将人半拖半拽地安置在了床中央，把他踹在床尾的被褥扯着抖落了两下，刚要给楚辞盖上，见他衣物穿的整整齐齐，怕是这样睡明早起来要着凉，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去扯楚辞的腰带，指尖刚一触到布料，楚辞就环着他的脖颈缠上来了。
这还不算，察觉到秦妄想要将他从自己身上扒下去，楚辞整个人都脱离了床榻，手脚并用地直接挂在了秦妄身上，凶巴巴威胁说，“你敢拽我一个试试？！”
秦妄微拧着眉，对这样的亲密接触很是不适应，抬手捏住了他后颈，沉声道，“楚舜翊，你别逼我把你从客栈楼上扔下去。”
楚辞被捏住了后颈，又听见秦妄这么威胁他，满脸委屈地松了手，任由面无表情的秦妄将自己的外衣剥了，挂在床边的桑木盆架上。
他迷迷糊糊，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屋内只燃起在桌角的一小簇烛火，火苗晃悠悠，背对着光的秦妄转过身来，重新捏住了被褥一角，推了推楚辞的肩膀示意他躺下去，“该睡了。”
楚辞：“哎，我……”
秦妄：“闭嘴。”
楚辞：……
他眯着眼睛仰头去看秦妄，嘟囔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上次，上次不是还很好说话吗，还给我买吃的，给我……”
秦妄抬起手，掌心贴着楚辞的额头轻轻拍了一记，语气却是毫不留情，“你在做梦？”
楚辞：……
“酒量不好就别逞强，没有下次。”秦妄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语气冷淡道，“我不会再帮你收尾。”
楚辞切了声，放松身体倒在被褥上，长手长脚地舒展开，叹道，“不帮就不帮，我还有祁安，还有师兄，还有掌门……还有……”
秦妄挑眉，“再说一个？”
“没了。”楚辞闭上眼睛，长睫微湿，第一次在人前露出无比疲惫的神色，“只剩我自己了。”
秦妄在今晚见到了楚辞数种从未在人前显现的模样。
每一种，都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增添了神秘色彩。
秦妄弹灭了那盏光芒微弱的烛火，打算就此离开，临走之前，床上那个看起来睡着了的家伙又不安分起来，在秦妄俯身帮他掖被角的时候，突然伸手揪住了对方的衣领，把人拽着压在了自己身上。
秦妄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滚烫的呼吸混着果酒的馥郁气息落在他的耳畔，触觉因为黑暗而变得格外敏锐，楚辞微张着唇，不经意间蹭过秦妄薄薄的耳垂，将下巴垫在了他肩上，闷闷地说，“什么时候，还能吃到赤豆圆子汤啊……”
秦妄捏紧了拳，努力忍住自己想要将楚辞扔下去冲动，抬手握住了对方搂着自己的手腕，用力拽了下来，阴沉着一张脸站起身来。
楚辞拽住了他的衣角。
秦妄皱眉看他，“楚辞，别太过分。”
楚辞紧紧闭着眼，睫毛一颤一颤地，“……不是我做的。”
秦妄：“什么？”
泪水将他的睫毛浸湿，一缕缕黏在一起，顺着下巴落下来，在被褥上洇开一片深色。
楚辞整个人不住地颤抖，无意识喃喃说，“我没有，真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蜷缩成小小一团，捏着那块衣角的手指用力到泛起青白，鼻尖与嘴唇皆是看起来可怜极了的粉，哭得几乎上接不接下气，却仍是固执的将那几个人翻来覆去的说了许多遍，好似如果不这样，就没有人会相信他一样。
秦妄垂下了眼。
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更没有安慰照顾别人的经验。与自己而言，楚辞只能算是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除此之外的关系，哪怕再多一些，都会让他想要下意识的抗拒。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甩开楚辞的手。
秦妄极轻地叹了口气，在床沿边坐了下来，手掌贴着楚辞的后背，缓缓地帮哭到忍不住打嗝的人顺气。
楚辞就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靠过来，用力攥住了他另一只手，沙哑地嗓音不知道第多少遍倔强地向他说明，“我真的没有做。”
秦妄没有抽出手，低低嗯了声，“我知道。”
手指交缠，温暖亲昵。楚辞死死扣着他的手，好似对方是唯一可以将自己从泥沼拉出来的人一般，“我真的没有做……”
秦妄嗓音温和，“嗯，你没有。”
他这么说着，扯着楚辞的衣摆将他满是泪水的脸擦了一遍，手法并不细致，甚至还有些粗暴，可偏偏楚辞贴了过来，微烫的脸颊贴着他的手背蹭了蹭，“……舒服。”
秦妄已经被楚辞磨得没了脾气，就算他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也能坦然应对，毕竟因为一点酒水，就能把平日里潇洒不羁的楚辞变成这个样子，再多模样也不稀奇。
只不过……
秦妄想起他在酒馆里与自己说过的话，心底忽然有些微妙。
是怎样的污蔑或误会，能让楚辞种下这么重的心结。
楚辞动了动嘴唇，似乎又要说话，秦妄侧耳去听，却发现对方不再重复那几个字，呢喃道，“你在梦里……也很好看。”
梦里？
秦妄道，“是在襄陵的那个幻境里吗？”
楚辞哼哼，贴着他手背的脸摇了摇，“不是那个……就是，就是我在灵山上的那个梦境。”
“我第一次就想跟你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秦妄不动神色地想要将手抽回来，对方却攥的更紧了。
楚辞继续说着醉话，“我是真的觉得，我可能上辈子就见过你，所以，所以才会……”
秦妄平静道，“轮回之说并不只是传闻，或许我们上辈子的确见过，但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楚辞傻傻笑了下，“可是，我就是觉得你……很好看，想要与你做，做……不对，是，想要做你关系亲密的人。”
他仰着头去看秦妄。
烛火虽灭，可月色莹莹，坐了这么久，秦妄的眼睛早已适应黑暗，所以此时也能清楚地看见楚辞的脸。
垂扇般的睫上挂着泪珠，天生上扬的眼尾一片殷红，哪儿都被染了颜色一般，可怜却也惑人。
借着月光，他甚至可以看见对方喉结上一颗浅色的痣，不偏不倚，刚好缀在中心位置。
这个人身上的每一处都很有意思。
秦妄敛下眸中的深沉情绪，不自觉带上一□□哄语气，“该睡了。”
楚辞啊了声，呆愣愣问道，“又要一起睡啊？”
什么又，只不过一次而已。
秦妄道，“不睡一起，我要回我住的客栈。”
“那不行。”楚辞一听，改姿势抱着他的手臂，一脸赖皮相，“以前都是一起睡的，怎么你要换地方了？我不许。”
秦妄：……
他深吸一口气，一句一顿，加重了语气问，“我们何时，都是，一起睡的？”
楚辞愣了下，“没有吗？”
秦妄扯起嘴角假笑，“没有。”
楚辞咬了下嘴唇，饱满的唇面上短暂浮现一个浅白色的印迹，只安静了这么一瞬，又重新抬起脸来，愉悦道，“那我们以后都一起睡吧！”
秦妄磨了磨后槽牙，似乎已经忍到极致，“不行。”
楚辞急道，“为什么不行？”
秦妄：“因为我们不熟。”
楚辞垮下了脸，像是被勒令不许多吃糖果的小孩儿似的，松开了秦妄的手往后挪了挪，似乎是有了想要赌气去睡觉的打算，秦妄刚松了口气，这晚反反复复做出各种逾距举动想要将他留下的楚辞再一次出尔反尔，搂着他的肩膀凑上来，飞快地在秦妄唇上咬了一下。
秦妄顿时僵在原地。
楚辞见他这样，还以为对方不满意，又仰起脸，在他下唇上舔了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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