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pisode112.你不是个格兰芬多吗

    当西奥多回到寝室时，德拉科正趴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描着一张星象图，认出脚步声后，他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不是要去天文塔实地考察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西奥多用占卜学教授西比尔·特里劳妮同款高深莫测的语气，故作神秘地对他说：“外面有人找你。”

    德拉科有些心烦，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就说我不在。”

    然后他听到西奥多笑了一声，戏谑道：“那我可就真让她回去了，你别后悔。”

    德拉科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立刻像一枚弹簧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盯了西奥多半天，再三确认之后，这才慌里慌张地冲出寝室，险些连鞋子都忘了穿。

    莱西娅正靠在墙上，思考着该怎样向德拉科开口，下一秒就看到墙壁上的石门缓缓开启，德拉科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连外衣都没来得及套上一件，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仿佛生怕稍微慢一丁点儿她就会跑掉一样。

    莱西娅盯着德拉科有些发青的眼圈和缺少血色的嘴唇，心脏有些不自然地跳了一下。

    她迟疑了片刻，走上前去，用魔杖对他施了一个保暖咒：“感冒还没好呢，别又冻着了。你的斗篷还在我那儿，我洗干净了就还给你。”

    德拉科盯着她的动作，有点儿发愣。

    “我们谈谈吧，马尔福。”莱西娅后退几步，下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

    “……哦，好，好的。”德拉科有些被她公事公办、郑重其事的语气唬到，支支吾吾地答应。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莱西娅绝对会选择像喷泉广场、日晷花园或者黑湖岸边这样的户外，在这种地方呆得久了，心情也会变得开阔起来。

    霍普金斯夫人就曾经说过，没有什么问题是在这种地方谈不成的，每次和霍普金斯先生闹不愉快，事后她都会约他去家附近的公园或者广场散心，等再回到家里时，两个人总能恢复到吵架以前甜蜜和睦、如胶似漆的状态。

    但是现在有一百多只摄魂怪正在学校周围虎视眈眈，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伺机潜入城堡，而且还有一个至今仍然行踪不明的阿兹卡班杀人犯不知在哪里潜伏着，这种情况下在晚上离开城堡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除非谈话的两个人中间有一个想要以死相逼……

    于是莱西娅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有求必应屋，安全、安静、隐蔽、不会被打扰。

    她带着德拉科走上旋转楼梯来到一楼，找到了葛莉叶的画像，打算穿过她背后的密道直接到八楼的走廊去。

    在葛莉叶旋开画像的一瞬间，莱西娅注意到她的脸上浮现出若有深意的笑容。

    “这是你第一次带男孩子到我这儿来呢。”钻进密道的时候，葛莉叶在她耳边轻声说，“真巧，也是个斯莱特林。”

    莱西娅的脚步顿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有些无奈地笑笑。

    陡峭上升的密道里伸手不见五指，莱西娅与德拉科不得不拿出魔杖，借着荧光咒微弱的亮在狭窄的空间里摸索前行，有好几次莱西娅因为看不清路而走得慢了些，直接就踩到了紧跟在后面的德拉科的脚。

    几分钟后，德拉科终于拦住她，一脸的无可奈何：“让我走前面吧，我的脚快被你踩烂了。”

    莱西娅低头借着魔杖的微光看了一眼德拉科脚上已经被踩成灰色的皮鞋，有些抱歉地答应下来。

    于是德拉科上前几步，准备从莱西娅身边挤过去，但通道过于狭窄，在仅有一人通行的情况下尚且没有多少富余，更不要说两个人并排，在德拉科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后，莱西娅不得不侧过身子，设法将他从自己面前让过去。

    然而德拉科却仿佛早有预谋般，在经过莱西娅面前时忽然停下脚步，长臂一抬，双手撑墙，将她圈在自己和墙壁中间。

    莱西娅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举起魔杖指着他。

    “如果你想的话——”德拉科一边说着一边俯身下去向她靠近，让她的杖尖抵在自己的胸口上，“随便你用什么恶咒，只要你能消气。”

    莱西娅的心脏用不正常的频率跳动了几下。

    “你这是在替帕金森道歉吗？”她抿着嘴唇，盯着德拉科近在咫尺的眼睛，感觉呼吸略微有些不畅。

    “和她没关系。”德拉科皱了皱眉，“为我这次、上次、上上次、还有之前的无数次。”

    莱西娅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她想了想，故意刁难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以你曾经得罪过我的次数，恐怕用完我现在掌握的所有咒语都不足以让我消气。”

    德拉科愣了一下，面露难色。

    “……能不能分期偿还……”他迟疑地问。

    莱西娅再也忍不住了，别过头去笑了半天。

    “好。”笑够了之后，她又重新转过头来，狡黠地说，“那这笔债我就先记下了，以后再慢慢问你讨，毕竟可不是谁都有机会成为马尔福先生的债主。”

    德拉科见她笑了，先是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求证：“所以你是真的不生我的气了，对吗？”

    “如果我还生气，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一直堵在这儿？”莱西娅反问。

    德拉科的神情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马尔福，我们说好要谈谈的。”莱西娅耐心地温声道。

    “可是我不想去有求必应屋了。”德拉科仍然死死地撑着墙壁，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我觉得这儿也挺好，我们就在这儿谈吧。”

    “在这儿怎么谈啊？”莱西娅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她实在想不出在这种狭窄逼仄的密道里，在两个人距离近得连对方脸上的青春痘和雀斑都能看清的情况下，能讨论出什么让人满意的结论来。

    德拉科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他定定地注视着莱西娅的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让人觉得他是想做些什么，却因为某些原因迟迟没有动作。

    莱西娅回看向他，借着两个人魔杖微弱的光线，她看到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某种情绪，与冷色调的瞳孔形成强烈反差。

    她被那情绪烫了一下，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你是不是很紧张？”德拉科忽然问。

    “……我、我是紧张啊，那又怎么样？”莱西娅本想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结果话说得太快，导致舌头有些打结，“哪条法律和校规校纪规定我不能紧张了？”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感到紧张的。”德拉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也喜欢我，对吧？”他有些急切地问。

    莱西娅觉得她的脑子里像是有一堵墙被推倒了，思路断成了一截一截的，耳根和脸都烧了起来，一瞬间就把所有的冷静和理智都烧成了烟。

    “……你们斯莱特林的学生都是逻辑鬼才吗？”她一时气结，张了张嘴，竟然想不出在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比德拉科还要慌张的事实。

    德拉科没有接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莱西娅硬着头皮回瞪着德拉科，试图将自己武装得硬气一些，然而过了不知多久，她最终还是支撑不住败下阵来。

    “……你说的没错。”她深吸了一口气，放弃抵抗，缓慢地说，“我是喜欢你……我承认，而且可能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早到我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

    德拉科闻言，整个人都像是被一种雀跃的情绪点亮了一般，在这阴暗的密道里几乎都要发出光来，眼睛里那种灼热的情绪变得呼之欲出。

    但他就像是嗑了一种世界上效果最短的欢欣剂一样，只欢快了几秒，随后立即又陷入了深深的不解和困惑中。

    “既然这样，昨天为什么要拒绝我？”他疑惑地问。

    “这就是我今天想和你谈的问题。”莱西娅有些害怕德拉科的目光，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睛，于是只好注视着他的下颌，“马尔福，你从小到大，是不是从来没有过迫切地希望和某个人从无到有、甚至是从负到正地建立关系的经历？”

    德拉科想了想，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否认。

    从他记事起到现在，他身边所有的关系都似乎是水到渠成的，西奥多、潘西、达芙妮、布雷斯、甚至克拉布和高尔，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围绕在他的身边，他甚至记不得自己与他们是什么时候以及如何成为朋友的。

    莱西娅见他没有否认，开始尝试着循循善诱：“一段关系的建立是循序渐进的，就像垒一座城堡，要从根基开始建好才能稳固，不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被风轻轻一吹就倒了。”

    “你好好想一想，马尔福。”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在这之前，连朋友都算不上，不是吗？你甚至不了解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反过来我也一样。我们从小生活的环境决定了我们的观念天差地别，对于很多问题的观点都截然相反、水火不容，我们的朋友圈子是完全不同、甚至相互敌对的。”

    她感觉到德拉科撑在自己肩膀旁边墙壁上的手略微松动了一下。

    “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我们两个匆匆忙忙地成了……情侣——”她脸上的温度又升高了一些，“可能刚开始会很开心，但以后肯定会遇到数不清的问题，我们所有的精力都要花费在处理那些问题上，直到城堡坍塌的最后一刻。”

    话音落地，她感觉到那道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降温，于是才敢小心翼翼地移动目光向上看去，刚好看到德拉科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焦。

    莱西娅松了口气，至少他听进去了，这让她感到欣慰，但与此同时，却又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难受。

    “可是你的祖父母最后不也在一起了？”德拉科回过神来，不解地问，“他们不也一个是斯莱特林、一个是格兰芬多？”

    莱西娅怔了怔，说实话，她没想到德拉科会主动提到她的祖父母。

    “可我的祖父被你们视为笑柄、纯血统家族的叛徒和耻辱，你们到现在为止都还并不认同、甚至唾弃我祖父当年毁弃婚约、与家族决裂的所作所为，不是吗？”

    她注视着德拉科的眼睛：“马尔福，你敢保证在说出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心里不是同时在鄙夷着我的祖父吗？”

    此话一出，躲闪的那个人变成了德拉科，他的瞳孔晃动了一下，像是被说中了难以启齿或不想承认的心事，稍稍错开了目光。

    莱西娅看着他，心脏也往下沉了些许。

    “可是你的祖父不也是在喜欢上你的祖母之后才下决心做出改变的吗？”

    片刻之后，德拉科又看向她，不死心地追问：“你和你的祖母不都是格兰芬多吗？你们不是号称不惧困难、英勇无畏吗？”

    莱西娅觉得这话好像不久前才在哪儿听到过。

    “你的祖母难道像你一样，因为害怕日后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和阻碍，甚至连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你的祖父就将他拒之门外了吗？”

    莱西娅被他问得一愣，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没有吧，是不是？”德拉科见她的神情有所松动，立刻如同在球场上发现了金色飞贼一样又充满了希望。

    他的眼睛又恢复了灼灼有神的样子，莱西娅被他盯得大脑一片空白，心底发慌，忍不住朝后靠了靠，像一张海报一样贴在墙壁上。

    “……给别人洗脑是你们斯莱特林的祖传本领吗？”她迫切地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于是喃喃问道。

    “别总是想方设法地岔开话题。”

    德拉科一边说着一边又朝前欺了欺身，莱西娅的魔杖在他的胸口戳得有些疼，他皱起眉头，问道：“我看起来就真的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是。”莱西娅脱口而出。

    德拉科被这个字噎了一下，一时气结。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你忘了是谁把你从黑湖里捞出来送去医疗翼的，是谁在飞行课上冒着被你从扫帚上撞下去的危险帮你通过考试的，是谁在你不要命地把身子探出火车窗户的时候拉住你不让你掉下去的，是谁在霍格沃茨特快上帮你挡住摄魂怪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住莱西娅握着魔杖的手的手腕，朝旁边一扯，将它扯离自己的胸口，然后轻松地一翻、一扣，就将她的手按在了墙壁上。

    莱西娅惊慌失措地挣扎了几下，然而德拉科的手却像是牢牢钉在墙壁上的铁箍，纹丝不动。

    “我刚才就不该心软，应该直接给你一个全身束缚咒。”莱西娅气急败坏想用另一只手把德拉科推开，结果下一秒也被攥住，动弹不得。

    “那也是我自愿被你的咒语击中的。”德拉科热切地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说过你可以随意对我使用咒语，只要能让你消气。”

    莱西娅狠狠地瞪着他，抿着嘴不说话。

    “没有其他想说的吗？”德拉科见她面红耳赤，忍住笑意，“那就换我来说。”

    他说着，又靠近了一些。

    “我曾经说过，斯莱特林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我也不是突发奇想就对你提出那种要求，从你拒绝收下我送你的护身符那时起，我就已经在考虑这件事了。”

    在德拉科说话的时候，莱西娅能感觉到他急促又克制的呼吸。

    “你可能觉得斯莱特林自私、功利、精于算计，但这恰恰说明我们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只会比其他人想得更多、更远，绝不会一叶障目、冲动行事。你是觉得我不是个合格的斯莱特林，还是真以为我是个傻子？”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莱西娅感觉浑身发酥。

    “有那么几次我也考虑过就这么算了，但是后来我意识到我不能。你知道吗？每次当我看到你和波特、韦斯莱还有西里尔他们有说有笑的时候，我简直嫉妒得快要发疯。”

    “也多亏了波特他们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和那种嫉妒到发疯的感觉相比，以后可能出现的任何困难都不值一提。”

    他停顿了一下，平复着呼吸。

    “我不可能跟你做朋友，你明白吗？”他低下头，深深地看着莱西娅的眼睛，“波特和韦斯莱那些人才是你的朋友，我不想和他们一样，不想被你摆在和他们同样的位置。”

    莱西娅觉得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胸腔里点了一把火，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着，像是一枚失控的游走球，四处乱撞。

    德拉科的目光从她的眼睛上移开，越过挺秀的鼻梁，逐渐下移。

    “所以除了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之外，我别无选择。”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朝着莱西娅的脸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