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风暴之后和一场谈话

    “克雷登斯被默默然吞噬而死”,阿不思看着垂头卷他裤脚的辛西娅说,“我把纳吉尼放走了。”

    辛西娅“嗯”了一声,轻轻摸他的肿起扭曲的膝关节,感受到阿不思宽厚而凉的手掌在自己头上揉了揉。

    辛西娅:“我没想到会这样,阿尔”,她盯着手底下染上暗红的雪白绷带,“我在翻倒巷碰见了克雷登斯,我本来是准备带奎妮走妖精壁炉去别处的——但壁炉封了,后面有人在追我们,我就让克雷登斯带戈德斯坦姐妹走,我觉得那里还算是安全。”

    “我本以为我可以改变点儿什么的,但我想还是没有,我猜。”

    阿不思:“克雷登斯的魔杖好像有问题。”

    辛西娅抬头看他。

    “他最后自己掰断了魔杖,那根魔杖有时魔力猛烈,有时微弱的像是在喷火星,即使意识不太清醒,他也应该发现了,于是自己掰断了它。”

    阿不思:“掰断以后,没过多久,他就大笑着被默默然吞噬了,他死了。”

    “我想在这样的魔杖里加上类似于踪丝的东西并不困难,辛西娅。不论他在哪里都会被发现。如果想要仔细检查,需要一名魔杖匠人才可以。”

    辛西娅摇头:“不用了,让他们去吧。”

    一阵丁零当啷的黄金饰品响动声,两个人停下话转头。

    穿着洗的发白的巫师袍的沃夫林走过来:“伤得怎么样?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

    辛西娅浅笑了一下:“不至于变成瘸子,但会留疤。”

    阿不思:“怎么样了?”

    “克雷登斯确实是被默默然吞噬而死的”,沃夫林说,他刚才去检查了克雷登斯的尸身,鉴于沃夫林现在在学术界崇高的地位和年级,他来做这件事是比较合适的,魔法部和威森加摩都会相信他。“那个被石化咒击中后打碎的女巫,傲罗们整理了一下。”

    他停住了,后面的内容不言而喻:这两个从出生开始就挣扎于命运漩涡的人在死去后可以永远地安眠了,乱糟糟的魔法部不会过问他们失去活力的肉|体了,也暂时不会考虑为他们安葬。

    尸身无处可去。

    阿不思:“留给我们吧,我来为他们安葬。比尔呢?——还有另一个黑头发的。”

    这两个人都在不久前被克雷登斯杀死了。

    “他叫奥特斯,”沃夫林说,这实在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奥特斯·本,上周才调来的,我也是刚刚知道他的名字,还很年轻,十九岁。”

    沃夫林:“两个人都送回去家去了。”

    阿不思点头道谢,一阵沉默,辛西娅又开始低头对付那个黑魔法留下的伤口。沃夫林重新提起了兴致,他显得很高兴,皱巴巴的眼皮弯起来:“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们,好像昨天你们两个还是学校里的小萝卜头,阿不思还在给我写信,今天都已经要结婚了。”

    辛西娅想起了之前在魔法部沃夫林和他说话时奇怪的眨眼,有些惊讶:“您早就知道?”

    “哦”,沃夫林看起来也有些惊讶,他冲阿不思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辛西娅觉得他不太习惯这个动作),“看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不过这得你自己解释了。”

    然后阿不思向他道谢。

    辛西娅被他们的哑谜搞懵了。

    两个人在一处清冷的湖边合葬了克雷登斯和苏珊·西奥多,阿不思给他们选了一块方正的黑色花岗岩墓碑,他们的墓志铭是:

    “家。”

    阿不思坚持站着,辛西娅只好扶着他。

    阿不思转头看辛西娅,一双蓝眼睛:“阿莉安娜也是这样死的吗?”

    辛西娅仰头和他对视,觉得他手太凉了,两只手捂住了他左手,然后感到他另一只冰凉冰凉的手也凑过来。她侧头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都不是。”

    阿不思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辛西娅干脆钻到他胳膊底下充当拐杖,准备带他幻影移形:“我觉得克雷登斯可能是个冈特,刚才我好像听见他说蛇语了,但我不懂,也没法判断。”

    阿不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辛西娅一愣,反应过来忍不住拍他一下:“你想什么呢!我是真的听到了!不是为了安慰你!”

    阿不思短短地“哦”了一声,思考着说:“蛇佬腔,的确有可能是斯莱特林的后代,如果是冈特,从年龄上来讲只能是马沃罗·冈特的后代,但冈特……马沃罗·冈特已经死了,事情很难查证。”

    辛西娅当然知道这件事,在上次去找格林德沃带回忒修斯前,她去了位于小汉格顿的冈特老宅偷出了复活石戒指,换了一个假的。当时她还奇怪宅子里怎么冷冷清清的,后来查了查,发现马沃罗·冈特和梅普洛·冈特死了,而当时莫芬·冈特还呆在阿兹卡班,里面当然没人。

    大概是1925年中,在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工作的男巫鲍勃·奥格登因为一起攻击麻瓜的事件拜访了位于小汉格顿的冈特宅子,最后莫芬·冈特被判了三年,马沃罗·冈特被判了半年。而马沃罗出阿兹卡班没几天,或许是疏于照顾或者其他的原因,就去世了。

    辛西娅也是后来仔细理时间线,才意识到那之后梅普洛·冈特就和老汤姆·里德尔私奔了——毕竟这些故事对她来说已经是四十多年、将近半个世纪前的旧账,她当时读书时也没有记这些边边角角,现在仅能凭模糊的记忆回想。

    [可如果真的是一个蛇佬腔,一个冈特,那克雷登斯和纳吉尼的好关系还有凤凰羽毛就可以解释得很好了。]辛西娅想。

    凤凰在送给克雷登斯两根尾羽后飞走,一根正圈在她的手指上,她想凤凰会有一天跟着这根尾羽回来;而另一根,如无意外会成为汤姆·里德尔的魔杖杖芯,他是当时英国魔法界内唯一留着冈特血脉的人。

    辛西娅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戒指:“是是非非啊。”

    他们“嘭”地一声消失在原地,接着出现在猪头酒吧后门。

    阿不思喘了一口,他能感到胳膊底下辛西娅瘦弱的肩膀,骨头硌在底下:“想查?马沃罗恐怕不会把这件是告诉莫芬·冈特,西奥多毕竟是个麻种,但如果你想,我们可以试试。”

    “克雷登斯恐怕不想。”辛西娅趁着阿不思低头看她亲了他一口,“腿是不是很疼?还冷吗?”

    晚上听到一点消息,担心得整夜没睡好又不肯承认的山羊弟弟炮弹一样冲出来,脸色肉眼可见地青了:“哦……你俩起码在我面前注意一下——梅林!”

    辛西娅冲他摆了一下手,于是阿不福思的表情活像一只见了逗猫棒的猫,眼珠子跟着转,阿不思也笑了一下,冲山羊招手:“来接我一下,辛西娅太矮了。”

    (辛西娅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辛西娅足足休息到天黑,才在壁炉的火光里爬起来,却发现阿不思不在旁边,她手上握的从对方的手变成了一个兔子抱枕的耳朵,床头摆了感冒魔药和吃的,还有一张字条,就着火光可以看见鲜亮的蓝色墨水和熟悉的圈圈套套的字体:

    饿了就吃一点,如果不舒服喝点魔药,我在隔壁。

    隔壁是阿不福思的屋子,山羊弟弟正抱着头发愁。

    阿不思温和地看着山羊。

    阿不福思:“我没有说不愿意,我当然是愿意当你们证婚人的,我记得你们两个刚毕业的时候我还和辛西娅说我愿意当证婚人呢——你想当时我多不待见你!我就是觉得”,他吞吞吐吐,“觉得有点快,我都没反应过来。”

    阿不思轻声问他:“快吗?”

    [一点也不快,都一把年纪了!]山羊苦恼地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成功让它们更乱了,他发现自己真是很难组织好语言,“我就是还以为辛西娅起码会为难你几天呢。”

    阿不思声音更轻了:“为难我?”

    阿不福思:“对啊,就好像你为难她一样——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这样(他发现阿不思的表情像是感动的要哭出来一样,特别奇怪)。我是说你看,你们两个人,老是你说什么,辛西娅就是什么,你不想,辛西娅就支持你,你想,她也支持你。我不是说这样不好,我是说、是说——”

    山羊弟弟结巴了,他发现难以形容,想出来的词又觉得不好听,他努力地想:“辛西娅一直给你东西,给我东西,还有很多别的人,你看连求婚她也没有为难你,她自己总是什么也不要的样子——但人怎么可能没有想要的东西呢,我给山羊梳毛的时候还会想听它咩咩叫。我觉得一直那样会——”

    山羊弟弟又卡壳了。

    阿不思:“累?可悲?”

    阿不福思听见后一个单词接着就炸毛了:“狗屎你胡说什么呢!”

    阿不思蓝眼睛弯起来,他轻快地说:“我很高兴你没有这样想,我更高兴你能意识到你刚才说的那句话,阿不福思,你长大了。”

    山羊弟弟的表情像是被硬塞了活蛆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习惯”,阿不思慢慢地说,他觉得辛西娅应该不太高兴让阿不福思听她自己的私人习惯,她其实也不喜欢让自己知道,因为她觉得不光彩,但兄弟两个私底下只说一次应该是可以的,“有世俗意义上好的,也有坏的,有的把魔杖尖下垂,有的指向前,有的冲向自己。”

    阿不思:“这个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不过我们——我可以帮她稳一稳魔杖,挡住杖尖,不至于伤到自己,慢慢改变方向。”

    山羊弟弟皱着鼻子:“你不要把我当成你那些要妈妈哄的蠢学生。”

    阿不思没理这句话,继续说:“我们不年轻啦,这是非承认不可的事实,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甚至容貌和生命来像少年人那样消耗了,我在过去花费了太久,我想赶紧补偿。”

    “而且,最主要的原因”,阿不思快活地弯起了眼睛,“当时的确冲动了。”

    山羊冷淡地“哦”了一声,站起来推阿不思的木质轮椅。

    轮椅是他从杂物间翻出来的,年久失修,在阿不福思的推动下连续不断地吱呀乱叫。阿不思眼疾手快坐在轮椅上开门,他接着被推着穿过走廊,还不忘笑眯眯地嘱咐阿不福思不要把刚才的谈话说给别人听,然后被山羊丢进了屋子。

    正在喝汤的辛西娅满脸惊讶:吵架了?

    “知道了!”山羊弟弟摔门就走。

    辛西娅放下汤问阿不思:“吵架了?”

    “没有”,阿不思转着轮子过来,“请他作证婚人,你背还疼不疼?我给你涂了药。”

    辛西娅狐疑地看他一眼,没再追问:“不疼了,我还在你口袋里发现了瓶这个。”

    她用眼神示意桌上一瓶清澈透明的魔药:吐真剂。

    阿不思摸摸鼻子:“我告诉你你不要生气。”

    辛西娅扬了一下眉毛。

    阿不思:“是我昨天下午向沃夫林借的——当然他送给了我,我当时准备求婚,又害怕你心里有担忧,就给自己准备了这个。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用,就是一冲动想表示诚意。(声音越说越小)”

    辛西娅果然有点生气:“我怎么会用!怎么能用!”她低声嘟囔:“鬼才舍得用。”

    阿不思握着她的手笑眯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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