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潮低头收拾着明天祭拜妻子的香烛祭果，他摸了摸相框上依旧十分美貌的妻子，叹了叹气。
他正想开口就听见玄关传来动静，踩着拖鞋走过去一看就是几个儿女，李尖尖一边被贺子秋按着揉头一边艰难的换着鞋，李念念忙着救场揍她哥，而凌霄抱着一束小雏菊。
李海潮连忙招呼着几个人进来:“闹什么呢，赶紧换鞋进来。”
念念接过凌霄手中的小雏菊，瞪了眼依旧欺负她妹的贺子秋，快步走向李海潮，冲着他露出甜甜的笑容，把手中的小雏菊往他手中一塞，便笑着说:“我妈最爱的小雏菊，每年都必不可少。”
“哎呦还是你们这几个小鬼最贴心，吃过饭了吗？爸给你们下点面尝尝？”李海潮接过小雏菊，边把它放在供桌上一边又看向几个孩子开口关心。
“那最好不过了，爸我特地留着肚子就等着回家吃您给我做的面呢。”
贺子秋十分捧场的打头阵，剩余几个人自然也纷纷喊着自己也想吃爸爸牌爱心面条了，李海潮见孩子们这热乎劲儿，自然开心的嘴角都要咧到耳边，赶忙去厨房。
几个人自然十分熟稔的找个姿势坐在沙发上，李尖尖拆着心心念念的蛋糕盒，要不然怎么说家里有个会做甜品的哥哥，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烦恼呢。
念念正和尖尖分着吃从贺子秋咖啡店捎来的蛋糕，就迷迷糊糊感觉放在底下的左手有温热的触感。她一边吃着蛋糕一边不动声色地往下瞟一眼，发现凌霄的右手稳稳当当的和自己十指相扣。
俩人动静虽小却躲不过贺子秋日渐敏锐的眼神，只见他一副好兄弟的样子，拿过桌上摆着的橘子汽水抛给了凌霄，凌霄正打算单手开盖就听贺子秋开口。
“你单手开的了吗？把右手也拿上来一起开呗。”
“谁说我单手开不了的。”凌霄面不改色的看着他，用手一拧就开了瓶盖，还特地把瓶盖亮给他看。
李念念颇为嫌弃扫了两人一眼:“都快三十了，还一个胜一个幼稚。”
姐姐至上·李尖尖赶来助场:“对，尤其小哥最幼稚。”
贺子秋一听这话就瞪眼:“李尖尖你别给我嘚瑟，刚刚被我摁着收拾还不够是不是？”
等李海潮煮好面条的时候，正巧凌和平也赶着饭点回家，一家人又难得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饭后洗碗这种轻活，自然是不再好意思让两位老父亲操劳，便把他们赶到客厅坐着休息，贺子秋还贴心的泡了两杯茶。
李尖尖和贺子秋负责餐桌和地面打扫，另外二人则收拾厨房。念念负责把抹上泡沫的碗筷洗干净，本来她是打算自己来洗碗的，奈何凌霄坚定态度不肯，她只好双手一摊表示你说了算。
身后的凌和平喝着茶一脸心满意足的看着她们，又拍了拍身旁的老伙伴李海潮轻声的说:“你看看，这一对对的多合适。”
李海潮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天天在我旁边念叨凌霄和念念还不够，现在又想撮合小尖和子秋了？你是不是想抢钱姨的活，转行当月老啊。”
凌和平讷讷的摸了摸鼻子，又开口:“那我也没说错啊，钱姨之前也说这肉要烂在锅里，都是一家人。”
李海潮默默端起茶杯轻吹了口气，那老东西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能没留意到吗？只不过是想着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折腾，横竖到底是多个女婿还有多个儿子都没事，于他来说是一家人就够了。
第二天一大早跪拜完后亲戚们就陆陆续续上门，李海潮早早就嘱咐孩子们要好好接待长辈。就在李念念快被二婶催婚催崩溃到想随便拉人下水时，李海潮及时出马邀请亲戚们前往百香居吃饭。
念念率先吃过几口饭就跑去跟李海潮嘀咕商量，她打算过会儿和尖尖他们离开去海边烧纸钱。李海潮自然同意，摸了摸闺女的头发就嘱咐她路上小心。
傍晚的海风拍在脸上格外的舒服，舒服到感觉下一秒马上能睡着。李尖尖蹲在火炉旁偷喝着酒，贺子秋忙着挡风扔纸钱，李念念倚在凌霄胳膊上默默的往火炉里扔纸钱。
贺子秋看着李尖尖喝酒的样子:“爸不是说等这些烧完再洒三杯吗，你怎么还自己喝上了。”
李尖尖被白酒苦的皱起五官:“我知道啊，我在替我妈先尝尝味道，一会儿跟她一起喝。”
“爸还说我是酒鬼，我看明明深藏不露的小酒鬼另有其人啊。”李念念睨了她一眼，又被勾起了肚子里的酒瘾:“快，给我尝一口。”
见有人打头阵，另外两个人自然纷纷也要尝一口味道，直把几人都苦的哈气，苦过劲后又忍不住被彼此的傻样逗笑。
白酒度数比一般的酒要高，那边李尖尖没几杯下肚就醉的差不多，直嚷嚷要贺子秋背她，贺子秋一副拿她没辙的样子自然老实弯下身。这边念念抱着凌霄的胳膊看着那俩人的打闹笑个不停，一会儿又低下头偷偷喃喃自语。
凌霄凑近她低下头:“你说什么？”
念念:“我好想我妈，想她在我小时候摸摸我的头说念念最乖了，她晚上哄我和尖尖睡觉的时候会给我们唱鲁冰花。”
凌霄换个姿势把她搂进怀里，又摸摸她的头温声安慰她:“没关系，阿姨一直在看着你们长大。以后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嗯？嗯！你早上上香的时候偷偷跟我妈说了什么悄悄话。”李念念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她从早上就十分好奇了，只是凌霄一直不告诉她。
“不告诉你。”
他告诉慧颖阿姨让她放心，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她的女儿也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念念也没多做追问，伸手隔着衣服摸了摸他肩膀上的伤疤:“我们凌霄还痛不痛啊？”
“不痛，早就不痛了。”
骗人，那么一大块疤怎么可能不痛。
这疤她当时在新加坡陪着凌霄去看完神经内科医生后的几天后落下的。当时她拿着自己赚的钱踏上新加坡的土地，本想着见到的是依旧阳光的凌霄，却不想看到的却是格外压抑且透着无助的他。
仿佛是久旱逢甘霖的王国，充满阴冷的世界终于裂开小角，一束小小的温暖的光透了进来。哪怕仅仅只是一小束光却也能温暖他整个灵魂，让他早就满是创伤的内心迎来唯一治愈的药。
凌霄这几天跟她有空就坐在客厅里待着，除了时不时能打个瞌睡，还能时刻注意房间内陈婷的动静。为了方便他睡得舒适，念念自然索性就把他摁在床上让他睡觉，自己则习惯性开着房门坐在他卧室的小沙发上翻着买来的绘本。
[我常常看见他窝在书店角落里安静地看书，完全不理会周遭的世界。]
[他总是拒绝别人的帮助，仿佛离开
人群才能感到自在。他像是一颗种在迷宫里的植物，从不在乎迷宫的出口在哪里。]
李念念感觉到凌霄很喜欢这本书，她另外一本还没看就光顾着翻这本，短短的文字有时读来却格外的令人揪心，让她总忍不住想凌霄读它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这么想着就起身走到床边，摸了摸他虽熟睡却依旧格外好看的眉眼。
她的小男孩应该每个日夜都能睡个好觉才对，怎么能被拖进黑暗里呢。
凌霄迷迷糊糊醒来后，就发现毛茸茸的头枕在自己被子上。他无声的笑了笑，就起身打算把人抱回房间睡，却不想她下一秒就醒了。
凌霄接过她递来的水:“怎么不回房睡？”
念念下意识摸摸鼻子:“我怕你醒来看不到我会着急。”
“那我们走吧，该准备晚饭了。”凌霄伸手牵住她往外走
晚饭自然大部分由凌霄来完成，只是顾及依旧处于情绪崩溃中心的陈婷，念念主动要求煮容易消化的小米粥。要知道这煮粥也是有技巧的，小时候家里无论哪个小孩生病，李海潮总会煮又稠又香的小米粥，要是再往里头搁点糖，简直好吃到可以吞掉舌头。
李念念拍了拍秦美央示意她跟着哥哥去叫妈妈吃饭，秦美央虽别扭但还是乖乖听话跑着去。陈婷还是没有从自己下身瘫痪短时间不能下地的阴影中走出，每日闹死闹活的意志十分消沉。
见凌霄二人把陈婷推到餐桌旁边，念念便动手盛方才煮好的小米粥，而凌霄负责将陈婷那碗端给她。下一秒却听到餐桌那里的大动静，一回头看到碗摔在地上，本该在碗内的小米粥尽数落在凌霄肩膀上，一旁的陈婷捂着嘴在道歉。
李念念哪来顾得着什么粥不粥，连忙跑上前拉着凌霄往洗手间里跑，一股脑的帮他剪开肩膀上的布料又用水流轻轻给他降温，看着红了一大块的皮肤直掉眼泪。
凌霄白着脸开口:“我没事，不疼。”
念念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闭嘴，自己冲好先别动，一会儿跟我去医院。”
说完也不再看他，带着憋了好几日的怒意敲响了陈婷的房间，她是真的认为这一切奇怪又好笑，生病的人可以理解，但是随便折腾她的人想都不要想。
“陈婷阿姨，请问您闹够了吗？您至
今走不出自己醒来走不了路的打击，十分正常，一般人也不容易走出。但这是您能随意伤害人的理由吗？当初凌霄为什么会来新加坡，是你们陈家人道德绑架求着他来的。结果呢？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吗？我不知道我没来之前凌霄的日子过得如何，但今天一看估计也没少受罪。真的求您别折腾他了，您这么折腾他您不心疼，我心疼的要命，凌爸知道也要心疼死。”念念想着前几日医生说的话以及今日发生的事，看着坐在床上闷不吭声的陈婷颇为难过:“凌霄这几年为您为小橙子做的够多了，这哪怕是石头为该捂热。您知道吗，我刚来新加坡的时候，我差点认不出凌霄，因为他整个人的气质和先前完全不一样。我知道自己生病是很痛苦的事，但是咱们生病要找医生要积极配合治疗而不是伤害身边的人。”
念念默不作声的看着陈婷低头不说话，她不仅气陈婷还气凌霄更气她自己没有保护好他。突然听到敲门声，下一秒秦美央推开了门一副怯怯的看着里头。
“姐姐，哥哥说他收拾好了。”
念念见陈婷依旧不说话只好罢休，起身出门顺手带上了门，又伸手揉了揉秦美央的头。她刚开始对念念确实有敌意，但是记忆里的妈妈不再像往常那样对她温柔体贴，前几天更是深夜闹自杀，动静大到她也听到声音跑过去，只不过她没有看到现场发生了什么。因为她下一秒就被大姐姐捂住眼睛抱回了房间。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对她温柔且体贴的大姐姐，虽然知道大姐姐和哥哥关系很奇怪，但小孩子心性还是忍不住黏对自己好的人。
“小橙子，姐姐带哥哥去医院，你乖乖待在客厅里玩。如果听到妈妈房间里有动静就去看看，妈妈如果伤害自己的话就给姐姐打电话。你乖乖完成任务的话，一会儿回来姐姐奖励你小蛋糕。”念念蹲下身摸摸她的小脸，见她乖乖点头忍不住笑了笑
急诊的医生看到自然习以为常的念叨几句家人，给他好一顿治疗抹药又细心嘱咐注意事项和换药。回家经过蛋糕店又买了答应小朋友的小蛋糕，两人这才如愿的回到了家。
家中的气氛自然不会好的哪里，念念把小蛋糕给秦美央送去，又陪着换完衣服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凌霄。
念念伸手盖住他正在看的那一页书，微微皱着眉看他:“你什么时候去上学啊？我都快要大三了。你要是比我晚上大三的话，到时候一句师姐是跑不了的。”
凌霄听她这话挑了挑眉，又伸出食指把这个离自己十分近的小脸推回去:“让我叫师姐？做梦。”
念念刚想反驳叫姐姐师姐有什么不好的，就听到来自卧室的动静，而凌霄早就本能的扔下书跑过去了。陈婷经过下午的闹腾和单方面的谈话后，貌似也想开了一点，表示自己明天打算去康复医院咨询一下康复训练。
原本处于黑暗的人也想要挣扎触碰希望，于谁而言听到就是下意识松口气的事。无论是否出于私心，念念希望她能尽快康复起来，只有这样凌霄的日子才能过得不那么压抑，也能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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