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一模一样的脸，没有半分差别，就连眼眶处的凹陷和疤痕都一模一样。
他们自抬头以来就保持着一个动作，既不出声，也不重新低下头去，目光机械性地注视着胖子。
“不，不就是三个小鬼头……嗨，吓我一跳。”胖子微微犹豫了一下后拍拍腿上的灰站起来，于是这三个小鬼的目光也跟着抬起。
──虽然大家已经见过不少鬼了，比起大鬼，小鬼还真算不上太吓人，但是被这么盯着，还是挺怵人。
“……你，你们继续玩啊，叔叔没什么事哈，哈哈，就随便聊聊。”
胖子果断放弃交流，往后挪开，刚刚他挤开林子清有多用力，现在躲得就有多迅速，避之不及立马开溜。
“哈！”王哥隔着大老远发出好大一声嘲笑，“成了，咱们去村里头再转转，说不定就能进屋，别到头来被小鬼头吓一跳。”
他和陈姐就这么毫不留念地转头回了村子，三个小孩的目光依旧追随着胖子，眼睛一眨不眨。
“那什么，我也走，你们自便，要是能进屋我来喊你们。”胖子被盯出了一身汗，打着哈哈，带着许老板掉头就走。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三个小孩才像被摁下摁钮一样低下了头。
无数泥巴捏的奇奇怪怪的小人、四条腿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动物在她们手里逐渐成型。
刘旭双手抱胸，凝神观察了这些泥娃娃几秒以后，朝林子清他们打了声招呼，语气虽然并不温和，但是显然挺友好，“我也去村子里转转，你们跟我一起吗？”
──他居然会招呼人同行，林子清一愣。
平心而论，一方面她觉得刘旭这个人很厉害，连她上一个梦境发生了什么都知道，他说要去村子，说不定真的知道点什么。
但是另一方面，林子清却觉得宋延君说得对，这几个小孩算是整个村子户外唯三的“活物”，她们说不定才是突破口。
她转头看向宋延君，宋延君却跟个男模似的懒洋洋靠在那颗大槐树上，目光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她看来，摊了摊手。
这是让她自己做决定的意思。
“别看了，这三个既然是小鬼，就不太可能对人有多友善，你别看小鬼无害，到时候吃亏的是自己。”刘旭看她犹犹豫豫，没有再劝，“别招惹到了小鬼，她们可不会多可爱。”
他身高腿长，转眼就迈出几步，林子清还想跟过去问一问，突然身后槐树下，有孩童像是舒一口气一般，小小声嘟囔。
“哦呼。”
“……”
“……”
林子清火速扭过头，刘旭脚步声一顿。
三个小不点仿佛无事发生，连捏泥人的动作都没有改变。
刘旭的步子收回来，他皱着眉打量着这三个小不点。
“宋延君？”林子清则抬头朝槐树下喊去，“你知道是哪个小孩刚刚说话了吗？”
宋延君直起了身子，摇摇头，走到她身边，“她们背对我的姿势没动过。”
看动作，三个小孩完全一致，看脸，一模一样。
林子清又想到自己幼儿园当志愿者时，有小孩故意自己玩自己的，不理老师，假装听不到上课铃声一样。
这种时候，强行拉他们，只会引发嚎啕大哭的惨烈后果，而温柔地劝，小屁孩们还可能觉得老师好欺负，玩得越发开心。
林子清曾经一度拿这种小屁孩没办法，直到教书很久的老师笑着告诉她，对待这样的小孩，就要利用对方那种想玩的逆反心理，故意在旁边告诉他们教室里面放起了动画片，或者大声说一句什么引起对方注意力。
只要能把小孩的注意力从玩具上挪开，开始注意听你的话了，那么你就取得了第一步胜利。
之后怎么把小孩哄进教室，就比以往简单多了。
在第一个梦境里，林子清就已经切实体会到了，不管是熊孩子还是小鬼头，本质上都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小鬼头吓起人来更有一手。
而现在这个趁他们转头偷偷“哦呼”一声的那个小鬼头，本质肯定是个想引起人注意，又傲娇地想隐藏自己，打算把大人耍的团团转的小捣蛋精。
林子清突然想到了她在迷雾中，有孩童不停在她耳边笑闹，让她唱歌给他们听，这些小孩也都是女声，会不会是她们三个？
她瞥了一眼宋延君和刘旭，怪难为情的。
两个大男人显然还没意识到林子清打算干什么可怕的事情。
“狼烟起！江山北望！”
林子清突然一嗓子喊了出来。
“……”
宋延君手一顿，刚刚在手上把玩的袖扣叮一声掉在了地上，刘旭噔噔噔倒退三步，看向林子清。
“不要！不好听！”三个小鬼头里突然爆发了一阵很大声的拒绝。
宋延君的目光锁定了最左边的小鬼头。
虽然只有很快速的一句，但是足够大家都听出来这是哪边的了。
林子清和宋延君对视一眼，宋延君默不作声地上前了两步。
“那我换一个，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一二三六八！”乱改歌词，我清宝可是数一数二！
想当年她还能把“古巷的忧郁”听成“故乡的鱿鱼”，改个词怎么了！
乱改歌词显然是不太能忍的，左边的小鬼猛地抬起了头，“是二四六七八！”
她一开口说话就彻底暴露了，“刷”地一声，宋延君像拎小鸡崽一样，拎着小鬼头站了起来。
他冷下脸来的样子特别吓鬼，这小鬼头嗷地一嗓子就扑腾起来，似乎是想咬他，可是悬在半空中怎么都咬不到。
虽然不太合时宜，但是林子清莫名脑补到了被扼住命运后颈的小猫咪。
其他两个小鬼也站了起来，很是警惕的模样，中间这个镇定，右边那个有些害怕。
这一下，哪怕她们三长着一张脸，也很好分清了。
“带我们住你家。”宋延君好像很不会和小孩子客套，他跟拎小动物一样拎着小鬼头，冷冷发言。
“……不让！你咬我呀！”左边小鬼头气急败坏起来凶巴巴，脸上的皮肤掉了又掉，看得怪瘆人的，可是宋延君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边刘旭拎起了最右边那个看上去就很害怕的小鬼，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小鬼害怕地一缩，哼唧一声。
“……不给住。”
两个大人和两个小鬼头冷冷对视，好像这么看着对方就能让步了一样。
直男就这么不懂得变通的吗！林子清叹气。
“带我们住你家，我可以教你唱歌哦，”她尽量模仿着幼儿园时对这熊孩子们的和颜悦色，一句一句哄，“我还会唱好多歌。”
“啧。”刘旭不耐烦地放下了快被他吓哭的小鬼，小鬼哒哒哒……跑向了林子清。
中间那个最镇定的小鬼头也毫不犹豫地抱住了林子清的小腿。
就连被宋延君抓在手里想咬人的暴躁小鬼头，都抬头瞅了一眼林子清。
意思简单明了：想去漂亮小姐姐那。
“……”
宋延君默默把小鬼头放下了。
这一下，林子清身边就围了三个小鬼头，左边那个最活泼的，都在快速地拍拍自己，脸上的血糊糊一下子不见，恢复成平时的模样，然后一把巴住林子清的腿。
“你还会唱什么歌吗？”
“会不会捏泥娃娃──”
“不要听难听的。”
三个小鬼头居然都开了口，最活泼的甚至还有点眼巴巴的意思。
“所以你们先让我们住进你们家里好不好鸭？住了我就教你们唱歌。”林子清伸手握住全是泥巴的三只小爪爪。
“好！”三个小鬼异口同声。
“……”
威胁不起效的两个大男人，陷入了究极沉默。
这不应该，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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