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小的闹剧落幕,一切的不愉快似乎已经不存在一般,沿着河畔的路,顺着河流的走向跟随那些祈愿河灯一路往下游漫步而去。
比起大道中央,河畔行走的人便没那么密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将自己心中的祈愿写在精心挑选来的河灯上,河灯则带着主人的许愿去往远方,看上去一派安静祥和之景。
叶听涛看了看路上时不时就会有的卖河灯的摊贩,刚想开口询问江凝光是否也要买个河灯来许愿,却突然想起方才古云寺中发生的事,于是悻悻闭嘴。
刚才凝光都拒绝过一次了,还是别自讨没趣了吧。
凉爽的晚风吹过,将衣袍吹得袭袭作响,河中央一些“柔弱”的河灯便因此被这风打翻了身,结束了自己的旅程;还有些虽然没有翻船,却被吹到河岸边被搁了浅。
“呀!我的河灯——”
对面一轻纱女子惊叫了声,叶听涛被女子的声音吸引过去,没见得发出声音的女子,倒见得不远处一只搁浅的河灯。
叶听涛走上前,将搁浅在浅滩中的河灯捞了起来。
那河灯是只造型精巧美丽的莲花河灯,灯芯的红烛顽强地燃烧着,花瓣的里面则用干净秀气的绢花小楷写着河灯主人美好的祝愿——
“愿得一人心”
寥寥几笔,却足以写出执笔人心底那抹对于尚未到来的爱恋的期许。
这似乎是个女子的祈愿灯?
此时,江凝光也走了过来,也看到了叶听涛手上得花灯,和花灯上的祝愿。
如果他没记错,这样的花灯……他看了看颇觉新奇的叶听涛,微微挑眉,觉得这样的组合有些好笑。
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无意中捡到了大家小姐的结缘花灯,这样的组合怕不是只有话本里才能见到。至于话本的名字,大概应该叫……霸道王爷爱上我?
“这灯可真是好看。”叶听涛献宝似的拿给江凝光看,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不对。
“好看?”江凝光听到这话笑得意味深长,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待会儿花灯主人来了应该更好看。”
对于江凝光这句话叶听涛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长年在边关征战的某铁血男儿对于这些风月之事可是一窍不通。他皱着眉问江凝光:“花灯主人?凝光,难道这河灯有什么不妥?”
“不妥?怎么会呢。”江凝光却是不正面回答叶听涛的问题,笑得促狭。“我看是妥得很才对。”
二人调笑之际,伴随着一阵幽香,身后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二位公子,请问……”
转过身来,只见声音的主人是名身着嫩粉轻纱的姑娘,身旁跟着一名浅葱纱裙的少女,看来是哪家趁着仲夏灯会出来见世面大家小姐和贴身丫鬟。
这就是那花灯的主人?弱柳扶风,温柔斯文,一看就是深闺不识的大家小姐。像这样的女孩子,若是真配了某人那可真是糟蹋了。江凝光瞥了瞥身旁一头雾水的某人,默默不说话,打定主意准备看戏。
“敢问姑娘,有何贵干?”叶听涛问。
“那个,我……”粉衣姑娘一张口脸就红了半边,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绿衣少女看自家小姐害羞的样子,在一旁干着急,干脆讲话头抢了过来:“哎呀!急死了,我来说吧!”
“这位公子,你手中的那个结缘花灯是我家小姐的!”绿衣少女指着叶听涛手中的花灯道。
叶听涛闻言,将手中花灯递到少女面前:“呃,那还给你们。”
绿衣少女看着眼前精致好看,上面还有她家小姐字迹的花灯,眼睛一瞪,指着叶听涛就是破口大骂:“你你你你你这个人未免也太侮辱人了吧!既然无意,捞我家小姐的花灯作甚。”
粉衣少女也是满脸幽怨地看着叶听涛,活脱脱像是在控诉一个渣男。
“啊?”叶听涛更是听不懂了。“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绿衣少女见叶听涛还是这幅“死不悔改”的样子,气得直跺脚:“谁认错人了!找得就是你这个负心汉!”
“公子……”粉衣少女听到这话更是已经眼泛泪珠。
叶听涛已经彻底傻眼了,周围的人见得动静也看了过来,瞬间就围了一圈人,看见如今这场景也是对着叶听涛指指点点。
“噗。”江凝光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走上前为叶听涛解释。“二位姑娘抱歉,我这兄长长年在边关戍守,不懂这花灯会的规矩,不知道这结缘花灯的意义。这花灯之事也不是兄长有意冒犯,而是见着花灯搁浅又精致可爱故而忍不住拿起来仔细瞧瞧。”
结缘花灯——未婚男女将求缘的祈愿写在上面,若是对花灯的主人有意便将其捞起,二人便可结缘。当然,这结的缘乃是指姻缘。
只不过叶听涛不知,稀里糊涂地将人家姑娘的花灯捞起,人家姑娘找来时可不就闹了个大乌龙吗?
“不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就能……”绿衣少女还在不依不饶,却突然被粉衣少女扯了扯袖子。
主仆二人偷偷交流了一阵子,粉衣少女柔柔弱弱地开口了:“既然是误会一场,那便如此算了吧。只望……”
欲语还休地看了眼叶听涛,粉衣少女又羞得低下头去:“只望公子不要计较小女儿得理不饶人。”
“不会不会,是叶某不知规矩唐突了。”话说到这,叶听涛总算是摸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了。
“叶公子……”粉衣少女念着这三个字,又羞羞地红了脸,小声道。“小女儿……小女儿是秦氏招采……”
“秦姑娘。”叶听涛虽然不明白为何这女子突然就自报家门,却还是有礼貌的向这位秦招采姑娘做了一揖。
江凝光却是看明白了这位秦家小姐的意图,对有意男子自报家门可不就是暗示男子上门提亲吗?也就是叶听涛这傻子不明白,没想到这秦家小姐斯斯文文的却大胆的很。
“咳,”江凝光突然请咳了一声,装作催促的样子对叶听涛道。“兄长,时候不早了,家中嫂嫂应是等急了。”
“啊?”叶听涛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很快配合江凝光的话装作要赶着回家的样子。“说的也是,夫人应该在家等急了。”
那边粉衣少女听了却是脸色一白,身旁的绿衣侍女更是神色焦急着就又要冲上去撕叶听涛,只是很快就被粉衣女子抓住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粉衣女子怀着渺茫的希望问:“叶公子成家了?”
“正是如此,我与夫人成婚四载,至今始终是焦不离孟。”叶听涛很快就进入了江凝光为他安排的这个已婚人士的设定。
粉衣少女心知自己是彻底没了机会,一咬牙问:“那敢问夫人是怎样的女子呢?”
就算输,也要输得明明白白才是。
“夫人他……是个十分要强的人。”说起夫人这个词,叶听涛脑海中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要强?”粉衣女子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
“是的,夫人很要强。”开了一个口,想要再接着编下去便没有那么困难。“他总是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也绝不肯服输,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便一定要达成……倔强又认真,实在可爱的紧。”
江凝光的一颦一笑浮现在叶听涛眼前,口中编造的“夫人”的形象越发丰满,叶听涛脸上不自觉地堆满了自豪的笑容。
“是吗?”秦招采听完露出一个难看的笑,“那小女儿在这祝叶公子和夫人百年好合。”
说完,秦招采便再也忍不住噙着泪转身跑走,绿衣少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叶听涛转头赶忙追自家小姐去了。
这部“神女有情”的戏落幕,周围人也感叹着散开了。
叶听涛也不是傻子,哪还能看不出,那秦家小姐是看中了他,而江凝光让他装成有家室的男子便是想着借此脱身。
确定了周围没有再关注他们的人,叶听涛看向了江凝光,好整以暇道:“这就是你让我骗人的目的?”
“我看你倒是演得起劲的很。”江凝光调侃,倒也不意外某人已经反应过来了。
“怎么能是演呢!”叶听涛摇头,仗着现在周围无人大胆地抽出腰间折扇,搂住江凝光的腰,登徒子似的轻挑起江凝光下巴。“我方才说的可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我的确有位四年前成婚的,倔强认真到可爱的小娇妻啊。”
叶听涛都暗示到这份上了,江凝光哪能没听出他说得他这成婚四年的“娇妻”是说的他自己。
“叶听涛。”
江凝光看着挑起自己下巴的折扇,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嗯?”
“你想死吗?”
“……”
看着笑得格外温柔的江凝光,叶听涛的求生本能促使他瞬间清醒过来。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僵住,瞬间放开了江凝光,甚至还连忙退到了安全距离。只是,江凝光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了。
“成婚四载?”
“焦不离孟?”
“倔强?可爱?”
江凝光温柔地笑着一步步逼近,叶听涛则一步步往后退。
“不是,那个……开玩笑……凝光你先冷静,别笑的那么渗人……”
“哦,对了。”江凝光笑的更灿烂了,“还有个‘小娇妻’?”
吾命休矣!
“原来是两个断袖啊。”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两人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个穿着蓑衣的老婆婆,那老婆婆似乎是个买花灯的,小摊上还放着一个孤零零的荷花灯。
“可惜那姑娘终究是错付了啊!竟然喜欢上了一个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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