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机的对峙

    随着梅妃的离开,房间中对峙的两人都互相沉默着,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看着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叶听涛努力在其中寻找一丝动摇,哪怕一丝也好,可是没有。他不知自己此时该用什么心情,什么态度对待眼前这个人。

    愤怒,痛恨,无力,执著……种种情绪在叶听涛那双黑深的双瞳中闪过,最终悉数压下。

    及至今日,他也不想让自己在这人面前,像个败犬一样只会无能的怒吼。

    虽然已经一败涂地,也应该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

    于是,叶听涛主动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沉默。

    “梅妃是你的人?”

    “是。”

    江凝光回答得十分干脆,不曾有一丝遮掩,或者说不屑欺瞒。

    原来,早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小皇帝已经开始凝聚对付自己的武器。

    “幕后主使是李越你早就知道?”

    “是。”

    意料之中的肯定答案,小皇帝这一招将计就计的苦肉戏唱得很是漂亮。

    深吸了一口气,叶听涛用近乎颤抖着的声音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你故意,受得那一箭?”

    这次江凝光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沉默了一会儿,视线对上那双才悲伤的眼睛,随即躲开了那人的视线,低声道:

    “是。”

    哈,叶听涛听到这个答案自嘲一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紧张,恐怕在眼前这人看来大抵都是笑话!

    叶听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道幕后黑手却什么也不做,为什么要去故意受那一箭,为什么……不信他?

    他问这话时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可衣袖内紧紧握起的手说明了他原没有自己自己以为的冷静——一如某人的手同样因为过于用力攥住被子而发白。

    “左骑将军李越,京城人士,武将出身,家中有个妹妹和老父。天化二十四年,边关告急,他随军抗敌,可就在他去边塞抗敌的时候,他唯一的妹妹被朕的三哥□□后抛弃。之后那女孩不堪其辱,最终在家中自尽而死。”

    江凝光开口,用平缓的声音为叶听涛讲述着这位叛贼的故事。

    江凝光要讲,叶听涛便默默听着,哪怕他想问的从来不是这些。

    “他父亲上奏先皇,先皇不仅不理反而以“污蔑皇子”为由赐了他父亲的死罪。等他回到京中,面对的便是两堆分不清楚的骨灰。”说到这,江凝光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是在为这个李越的遭遇而惋惜同情。

    李越既然是他的左骑将军,有关这些仇怨叶听涛也有所耳闻。李越憎恨皇室,若说因为这个派人刺杀凝光也不是不可能。可凝光继位已有四年光景,为何偏偏会是这个时候?

    江凝光接下来的话为他解答了这个疑惑:

    “四年前,他作为你的左膀右臂上京清君侧。是你,带着他灭了皇室,是你,给了他亲手报仇的机会。他很感激你,你是他心中唯一的明君,唯一那个有资格君临天下的人。虽然你最终只做了一个摄政王,可他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做上那个位置。只是到了最近,他却不确定了……”

    因为最近,摄政王对小皇帝的态度突然变了。变得重视,变得亲切,甚至主动让傀儡皇帝涉政……于是李越急了。

    李越认为,这个让摄政王开始放在心上的小皇帝,会成为摄政王登基的绊脚石。

    叶听涛想通一切后不禁有些恍惚,这场刺杀竟然是因为他对凝光的态度转变的太突然?

    江凝光望向恍然的叶听涛,表现的有些漫不经心道:“他有心杀朕,可却苦于没有机会而计谋。所以,朕决定帮他一把。朕将一个能够为他出谋划策的人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果然如朕的计划行事。然后,等一切成为定局,等抓住他派来的刺客,从刺客嘴里掏出他的情报,他的谋划,他的想法,就可以……治他得罪。”

    明明话中的对象是左骑将军,可江凝光说起治罪时,眼睛直直盯着的却是叶听涛。

    话已至此,叶听涛苦笑道:“你想治得是我得罪,不是他的。”

    他哪里还有不明白,小皇帝如此处心积虑,如此步步为营,如此这般迫切地想让刺杀成为事实——只因为李越是他的手下,李越为他行刺皇帝,若小皇帝故意追究,那么他绝脱不了罪,而这,才是小皇帝真正的目的。

    小皇帝从来没有一刻放弃扳倒身为摄政王的他。

    果不其然,对于自己的目的江凝光并不打算掩饰,露出一个微微得意而讽刺地笑,他道:“没错,这一切只是为了对付王爷您,为了铲除您这个摄政王的第一步。”

    叶听涛第一次觉得江凝光的笑是那么的刺眼,他几乎是用吼地:

    “你明明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

    江凝光却冷冷地打断了他:“天子枕边岂容猛虎安睡?王爷,只要您还在这个位置一日,朕就不可能安心。”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心脏仿佛被人用利刃贯穿,一次一次,痛到麻木。

    江凝光信不信他,他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又何必自取屈辱。

    叶听涛几乎是认命地闭上了眼,不想在看见那张让他心动,又让他痛苦地容颜。

    “不,我信王爷。”

    叶听涛猛地睁开了眼,紧盯着江凝光,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信?!他竟是信他的吗?

    江凝光迎上那双重新燃起期待的眸子,面上无悲无喜,然后——

    “可是,王爷不想做,不代表您的追随者,您的臣属们不想做。在他们看来,比起我这个傀儡,自然王爷才会是那个明君。”

    他将叶听涛刻意去忽视的,不愿意面对的,不愿意正视的……

    “这次的刺杀虽然其中有朕故意推波助澜,可真正下决定的,想要至朕于死地的,是王爷的得意下属,是王爷的生死兄弟。”

    一点一滴,将血淋淋的事实毫不保留地放在他的面前。

    “这次是李越,可难保不会还有个张越,刘越。王爷你说绝会伤我害我,可王爷不懂,只要王爷还在我身边,那么朕的性命就永远不会安稳。”

    他亲手湮灭了他眼中那本就摇曳将灭的名为“期待”的烛火。

    ——只要他待在凝光身边一日,那么凝光就会因为他受到伤害。

    叶听涛第一次明白了这个残忍的事实,可他明白的太晚了。

    江凝光静静看着惨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地叶听涛,叹了口气,少了几分尖锐,开口问:

    “王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朕都会据实回答。”

    还有什么想问的?叶听涛露出一个苦涩地笑,到了现在,他依旧还有一个,一个无论如何也想知道的答案——

    “凝光,陛下,你可曾对我有一分情谊?有一分愧疚?”

    我的陛下,这些日子里我们之间真的只有虚以为蛇吗?在杨柳河畔,在花灯会时,你可有过动摇?哪怕一分也好,哪怕骗骗他。

    可,江凝光从来都不会留情。

    “不曾。”

    冷冰冰的两字砸在叶听涛心里,将他彻底判了死刑。不,应该是比死还痛苦的阿鼻地狱。

    他以为自己把真心捧在这人面前,这人就会舍得看上一眼,可原来他珍惜无比的东西对于这人而言弃之如敝履。

    他的小心翼翼,他的做低伏小,根本毫无意义!

    “好、好、好……”

    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叶听涛狞笑着大步上前,猛地一把抓住江凝光的肩膀,嵌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力道中不带任何怜惜。

    然后,在江凝光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吻了上去。

    不,说是吻或许太过温柔了。

    那应该是野兽的啃咬,没有温情,没有怜爱,只有发泄和欲望。那是属于“复仇”猛兽的饕鬄盛宴,唇齿相撞,撕咬吞食,鲜血迸发,铁锈般的味道在两人嘴中散开,又咸又涩,如眼泪一般。

    江凝光想要挣扎,可却被这个已经疯魔的男人死死压制住。

    他究竟放出了怎样一头怪物?他想。

    终于,叶听涛放开了江凝光,江凝光擦了擦嘴角边的鲜血,大声斥道:“你做什么?!”

    “江凝光,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凶狠地吼出这句话,就像是困兽死前最后的不甘,明明诉说的是世间最美好的情感,这个男人说出来却字字泣血。

    我喜欢你。

    听到男人吼出这句话,江凝光一瞬间愣住了,不是因为男人的告白,而是男人说出这句话时眼中的痛苦和疯狂。

    但是很快,江凝光便清醒过来,低声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笑完以后,江凝光满脸讽刺和恶意地再次践踏了叶听涛的心意:

    “真是笑话,怎么?王爷终于玩够了君臣和睦的游戏,想要尝尝鲜,试一下把皇帝当做禁栾的感觉?”

    怒不可遏地揪起江凝光的衣襟将江凝光从床上提了起来,叶听涛看着眼前满脸讥讽和无所谓地人,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

    “江凝光!你作践我作践的还不够吗?!”

    算计他,对付他,甚至到最后连他的感情都要否认吗?

    “摄政王觉得自己被朕侮辱了?觉得自己高洁的感情被朕玷污了?”江凝光却是直面迎上叶听涛的怒火,嘴角边的讥讽太过刺眼。“可无论你是否真心,在旁人看来,朕一个傀儡皇帝若是爬上了你的床,可不就是你摄政王的……禁脔吗?”

    “一口一个禁脔,今日我便让陛下知道一下何谓禁脔!”

    叶听涛怒极反笑,将江凝光狠狠摔在床上,肩膀上的伤口因为撞击而疼到江凝光脸色发白,巨大的黑影笼罩在上方,叶听涛将江凝光压在床上发泄着欲望。

    这次的吻不如先前那般凶狠,却也同样霸道不容拒绝,毫不留情地夺取江凝光的一切感官。触觉、嗅觉、味觉……叶听涛这次哪里也没有放过,极尽缠绵遣卷,可依旧没有温度,没有那份独属于叶听涛面对江凝光时的怜惜。

    不知是因为沉溺其中,还是因为已然认命,江凝光这次没有抵抗。

    渐渐地,这个吻变了味道,就在叶听涛即将失控准备往下时,他突然察觉到手下一片潮湿——

    理智归笼,叶听涛立马放开了江凝光,起身查看,果然在江凝光受伤的肩头看见了一片鲜红。

    是血。

    叶听涛立马脸色大变,想要碰却又不敢碰,只能站在一旁紧张地问道:“伤口渗血了为何不反抗我?你不知痛的吗?”

    可谁知江凝光却是惨淡一笑,不顾渗血疼痛的伤口直起身来,脸白的像一张白纸,他道:

    “伤口渗血不过疼痛,反抗摄政王您可是会丢命的……凝光一个以色侍人的奴仆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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