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朝代

    张京遥付了钱,四个人往楼上走去,那掌柜的在楼下就自言自语,无非是说那小公子穿着华贵看起来不像是和他们一路的人。

    小二把门打开,请他们看里头的摆设,张京遥请他烧些热水带上来,于是又花去好多钱。

    但是一想到这些钱马上就能有补给,她又不心疼了,那小公子托着下巴看着她觉得好笑,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颠了颠身上的钱袋子,从里面拿出两块银子扔给她,道:“补偿你的。”

    张京遥掂量两下,“这里有一两吗?”

    小公子甩着自己的钱袋:“当然有。我出门带着巨款。这里一共五两,还有一些银元。”

    晚清的购买力,张京遥记不太清楚了,但她记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两银子相当于普通人家的一年收入,就算是晚清海外重铜使得银子大量流回本国导致银两贬值,也最多几两银子一年。

    况且银元的购买力虽然低于银两,但好歹也是平民百姓们难得的。要不然之前看电视剧的时候,不知道哪部作品里的一个生活困苦的人看到另外一个人手上20元的手链怎么会立即崩溃。听说那个时候人家月收入低于十元都是困难户。

    那么在这个时候,银元的价格就可以往上抬一抬,比如一户人家一个月就需要使用到五元甚至更少的银元。

    由此可见,这小公子出门也颇为豪气大方了。要是张京遥再长大一点,再贫困一点,她就直接杀人夺财了。

    于是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张京遥十分认真地举手发问:“你们,我是说你,还有你的仆人那些,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这么多?”

    小公子就笑:“可能吗?”他又晃了晃袋子,有点儿炫耀,“这全都是我的。其他人我不知道有多少,大概和你们差不多吧,多一点也有可能。”

    张京遥?

    张京遥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有一点点点点的想要摸出手里的刀。

    张慕远把床铺整理好了,回头对她说:“你睡床。”

    张京遥还没开口,那小公子就应下来了:“好啊。”

    张慕远抬眸看了他一眼,懒懒地:“阿遥。”

    张京遥愣了两秒钟,这宛如她妈叫她的语气让她有一点熟悉,笑了笑,十分欢快地凑了过去,在他手边应道:“诶!”

    小公子眉头一挑:“我可是……”

    张诺飞抬头看他,张慕远回头看他,张京遥笑眯眯看他。

    他默默咽下去,重新开口:“……特别想打地铺的?”

    张京遥(笑眯眯):嗯!有自知之明!

    在楼上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小二就上来敲门说水烧好了,三位小绅士秉承“女士优先”原则让给张京遥先洗,张京遥也是不知道他们是哪里学来的“女士优先”,张家可不会教这种东西。于是张京遥就懂了,哦,这可能不是“女士优先”,这是“大的要让小的”。

    张京遥:……

    明明她是最大的。嗐。而且张慕远年龄跟她差不多呀。

    说是这么说,等她洗完了,披着湿头发把门一拉开,还是热气腾腾地对着外面喊:“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奶音听起来软乎乎的,跟里头飘着的水蒸气一样又暖又软。

    屋外头看着枯黄枝叶思考人生的三人扭头看过来,张京遥就眯眼笑道:“可以叫小二来换水啦,你们下一个谁洗自己决定吧?”

    齐佳小公子就一举手,冲下去喊人了,张京遥走到走廊尽头,张慕远呼啦一下她的头发,蹭了一手水,顺便得到奶猫一个幽怨的眼神:“你洗了手吗?别蹭我一头灰。”

    张慕远搓了搓手指,仔细想了想,十分认真:“没有。”

    张京遥?

    张京遥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摸出了自己的柳叶刀。

    她“哼”了一声,偏头过去看张诺飞,问道:“小哥,你饿吗?”

    张诺飞慢吞吞地把眼神从屋外微微晃动的树叶子上移过来,摇了摇头。

    张京遥又问:“那你困吗?”

    毕竟现在夜深了,快要冬天夜晚短暂。当时天黑下来睡到一半他们就听到齐佳人出事儿,所以现在差不多是十一二点的样子,正是人们困得很的时候。

    但张诺飞又摇了摇头,顿了顿,他难得说:“你要是想睡觉,可以重开一间房。”

    张京遥就自动理解为“我们还需要很久,时间会很长,你要是等不下去可以自己先睡,不要在意钱的事”。

    啊。

    张京遥就笑,眯起眼睛笑得甜美,道:“嗯!听你的。”

    张慕远也眯了一下眼睛,眸光在他两个人身上晃了晃,挑了一下眉。

    最后确实是又开了一间房,那小公子上来后把钥匙抛给他们,笑道:“奶遥困不困,要不要去睡觉?”

    张京遥一看到他就炸毛,喊道:“你才奶,你全家都奶!”

    张诺飞接住那钥匙,把钥匙递给她,她一边拿了钥匙一边气鼓鼓地走过去,把木质地板踩得“噔噔”响,小公子就摇头叹道:“那你倒是把钥匙还给我啊。”

    张京遥打开门,朝他办了个鬼脸:“略。就不给,你能拿我怎样?哼!”随即把门关上了。

    那小公子看看插兜站着的张慕远,又看看盯着窗外如墨深黑的天空的张诺飞,脸上带了点笑意,走过去问:“三位是张家人?”

    *

    有关于齐佳小公子。

    张京遥猜测这位就是将来的齐黑瞎。

    只不过小时候的他是金枝玉叶的人,不愁钱,行事有些张扬。跟未来穷困潦倒啥都做,还有点神经质,遇事漫不经心有点像,但也并非完全相像。

    原著中黑瞎子的家庭变故挺大,但是不清楚他是因为变故去了德国,还是去了德国之后才有的变故,总之到将来的时候,他们家只剩下他那一个独子,还患有眼疾。

    有关这位的很多信息张京遥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想了半晌才隐约想起来一些,然后不由得感叹实力强大的人,都曾经走过一段极其痛苦的时光。

    第二日早晨他们吃过早餐之后就进城,也许是昨天晚上处理人处理干净了,他们这一路都没有看到小说中出现的有人尾随,又或者真的是因为人多他们不好下手。

    齐佳小公子坐在马上把玩着从张京遥腰上取下来的自家令牌,遥遥望着城墙上守卫的将士,琉璃眼珠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甚至有些凉薄。

    张京遥在板车上打着瞌睡,守夜守习惯了导致她昨晚怎么睡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好几次,觉得反正自己睡不着,干脆把床让出来得了,于是去隔壁敲门,隔壁三个人竟然还在聊天,她一进去就都停了下来,看着她。

    张京遥问有没有人要去睡觉?三个人齐齐摇头,于是三人小会议变成了四人小会议,聊到最后没啥可聊的,大家往地板上一躺,全都睡了过去。

    醒来后张诺飞和齐佳小公子还好,张京遥和张慕远活像是熬了一晚上的夜现在困成狗,张慕远骑马都在睡觉。

    齐佳小公子就说我怕我等会栽沟里去了,要不还是我来骑吧?

    张慕远乐得有人替他,上到板车上包裹一扯开始睡觉,齐佳小公子就扯着缰绳,和张诺飞一起驾马,正好还能带路。

    齐佳暂住的府邸在一条巷子里,气派十足,朱红大门前站着两个看守的,看见小公子就朝他作揖,推门请小公子进去。

    小公子进去之后就叫人给他们安排了屋子,请他们在家里吃顿饭,之后再该干嘛干嘛。

    那饭桌上就出现当家的了。

    穿官服,大背辫子阴阳头,凶神恶煞,只有一双眼睛琉璃样,和小公子如出一辙,坐在上位,客气地和他们叨了两句,态度冷淡,好像并不希望他们来似的。

    小公子也并不在意自己父亲的态度,该吃饭还是吃饭,朝他们眨了眨眼睛,笑了笑。

    饭后,当家的就拨了一笔银子给他们,说是补偿加感谢,张京遥对他无感,收下了就是。然后换了两匹马,小公子给他们添置了些干粮,倒换了路引,还给他们找了些趁手的兵器。这么一折腾,时间就过到了下午,晚饭又是在这吃,吃得晚了又说哎呀已经这么晚了在府里睡一觉明天再走吧?

    张京遥怀疑他是故意的,平日里没人玩了,就拿他们当乐趣。不过也好在当家对他们是不搭理的,由着小公子乱来,张京遥一行人在齐佳府里睡过一晚,天亮了便正式上路。

    小公子起得也早,打马来送他们到城门外,张京遥低头摆弄昨日街上买的小物件,就听到他喊了一句“奶遥”。

    虽然不是很想理他,但是还是抬起了头,用眼神询问“你丫还有什么事”。

    小公子拉着马,朝她抛出了一样东西。张京遥接住了,这才发现是三块绑在一起的齐佳氏令牌。

    小公子对他们道:“此去一别,日后再见。”

    他脸上还有那副笑容,有些轻浮,有些散漫,但眼睛亮晶晶的,该是这个年纪孩童应有的快乐天真。

    张京遥也忍不住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

    边上有位侍从靠近小公子,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以肉眼可见的,小公子的眼神冷了下来,他回复了那侍从一句话,侍从便往城里去,小公子朝他们一抱拳,往前推了一道。

    张京遥知道,他大概是在说“保重”。随后马鞭一挥,缰绳一扯,小公子回城。

    手中的令牌莫名有些冷,说不准原因。但张京遥有些感慨。

    人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人人都在按照轨迹发展,在这战乱的年代,她似乎也有了些紧迫感。

    此时,1908年公历十一月,北方已然入冬,大雪纷飞。

    进入吉林后,十二月,从商队口中得知直隶的消息。

    ——十一月中旬慈禧太后驾崩。十二月初,年仅三岁的幼皇登基。

    而这一切,与已经在吉林、奉天边境线徘徊的三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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