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仁章是一个经历了神迹的“人”。两个月前他还是个正常人,后来他在流浪途中无意中进入了一个洞穴,在那个洞穴里他看见了可以排列着铺成地毯的大量人骨,骷髅架子多得数不清。他在行走过程中一个不小心,踩了一脚一块骨头,并且成功将其踩碎,随后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他就发现自己身体里住进了另外一个灵魂,同时他也变成了一副骷髅架子,只能靠吸取阳气维持人的皮囊。
“我娶阜列小姐,是因为她的生辰八字与我做人时挺配的。而且信琅说她能够帮助我更好地维持人形。”马仁章解释道。
阜列是新娘子家的姓,信琅就是马仁章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张京遥咂舌道:“原来这是个灵异世界。”
都有鬼了,那之后再出现什么东西,估计她都能接受了。
马仁章看了看对面的张起灵,就道:“你们是要去桂西吧?我不能和你们走,我还有一个马家庄要管。”
张海楼翻了一个白眼:“我们老大还有一整个家族要管呢!不是坐这儿吗?”
“不同。”马仁章看着他道,“家族和庄寨是不同的。”
张海琪突然道:“你说的那个洞穴,怎么走?”
……
“为什么会想去那个地方?”张海楼问,“看上去挺危险的。”
张海琪正在穿一件紧身衣。她把身上套着的那件风衣脱了下来,然后穿上紧身衣,紧身衣勾勒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
她头也不回地对张海楼说:“没带脑子出门吗?自己想。”
张海楼日常被她骂,早就已经练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好习惯,于是自动屏蔽掉她前一句,很认真地开始想自家娘亲是抽了什么疯。
张京遥正在二楼的阳台上,她手中拿着一个红玉手镯,翻来覆去地看着。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有的这样东西。
张起灵的目光在上面晃了一遍,觉得有可能是张慕远送给她的小玩意儿。
张京遥又抬头看着庭院里死气沉沉的植物,半晌之后回头看他,问:“如果有一天梦里的人成真了怎么办?”
张起灵不明所以。
张京遥又回过头去,说:“我什么都没说。”
夜晚就开始下雨,潮湿又阴暗,张京遥还算是喜欢雨天,也喜欢雨天的味道,即使这个味道来源让人很不喜欢。
张海琪已经收好了东西,张千军万马重复问了一遍他是不是也要跟着去,被张海琪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办事处的?张千军于是不敢再说话。
某种程度上,张海琪简直像一个从枪林弹火、硝烟弥漫里扛着冲锋·枪走出来的战士,你再跟她逼逼一句,她就会把冲锋·枪改成火箭发射器,然后送你去外太空。
张仁马留在这个地方,阜列小姐虽然怕的要死,但她也完全没有办法。张家人不是在意其他普通人的情绪的人,更何况,张仁马以人头担保了她的生命安全。
第二日凌晨起床,山林间的雾气还没有消散,张仁马把一张手绘简易地图拿给张海楼,张海楼看了半天,依稀从上面认出几棵树几条河,忍不住拍着他的肩膀感叹:“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以一位伟大的艺术家!你的画有一种让人看了眼都眨不了的魔力!”
张仁马十分谦虚,连声说不敢。
张海楼心说,看一眼就让人恍惚,驾鹤西去,实在是艺术中的伟大艺术。
他们行走的地方,地理特征与广西深山十分相近,只不过气候要干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要多一些。
张仁马的地图十分绕,而且有很多地方画了虚线,这表示他不记得这里或者这里的特征他找不到。
全地图上只有一棵又一棵的树,或者几块石头。要不是张仁马给出的理由还算合理,张京遥早就把人打晕了直接带走。
“你觉得我们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休息时间,张京遥倚着树问张海楼,她脸上带着一点浅淡的笑意,像是习惯使然。
张海楼脱了一件衣服,扔在脚下,随即他翻上树把树枝上缠绕着的藤蔓上的野果摘下来,回答她道:“也许还有两天。张仁马的画过于抽象,这是我活了这么多年以来看见过的最抽象的一张画,回去我一定把这画塞他嘴里让他给我吞下去。”
张京遥慢吞吞地应了一声,抬手接住他扔下来的野果,反手扔给张起灵。
他们确实在此之后花了两天时间,早起晚睡,穿过迷蒙的树林,路上打猎吃野果饮山泉,张京遥几乎有一种回归原始社会的感觉。
但这无疑让人觉得十分舒坦,树林子之外的世界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只需要考虑到温饱问题,以及下雨天的住宿问题而已。
从张仁马住宅出发后的第五天,张家一行人经历过了无数次的走错路之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四周都是高耸的山脉,面前的洞口边缘都是巨大的岩石。这个洞口就开在一座悬崖的底部,里面黑黝黝的没有一丝光线。
张海楼走过去,蹲下检查了洞口四周,抬头之后说道:“有人活动的痕迹。印子还很新,估计就是这两天的时间。”
张海琪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把身上的装备重新检查了一遍,往前迈开步子后说:“走吧。”
张京遥跟在她身后往洞口的方向走了两步,只有两步,然后她头一偏,朝着张海琪的手腕抓过去。张海琪反应速度很快,几乎是瞬间就把手移了开,扭头看她,神色还是淡淡地,问:“怎么了?”
张京遥实诚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她看了一眼与他们来时路相反的那条路,“有人来了。”
张起灵二话不说,立即上了树,张海楼仔细听了听,疑惑地看着她:“没听到声音啊?”
张京遥道:“我的听力比你们好。”
张千军万马看了一眼稳得一批的族长,又看了一眼自信满满的张京遥,转身也爬上了树。
张海琪回头对张海楼道:“竖起你的耳朵。”然后跟着翻了上去。
张京遥冲着张海楼耸了耸肩,抬头找了一下张起灵的位置,发现他边上恰好还留着一个足够承人的空位,眼睛亮了亮,助跑跑过去,伸手抓住最低的树枝,撑了一下,一下子身子跳上树枝,快速地靠近张起灵。
张海楼这个时候已经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动静了,就挑了最近的一棵树,那棵树树枝有点稀少,他只能尽力贴着树干,以达到人树一体。
他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降到最细微的程度,一边回想着张京遥的动作。十分迅速、灵活,弹跳性十分强大。
他综合了之前自己对张京遥的所有结论——从日常行为与战斗行为来看。
平易近人、容忍度极高——这一点是他亲测、不易发脾气——一般这种人一旦发起火来,就绝对是世界毁灭级别、观察力很强大、警惕意识——都可以从她进入到陌生环境中打量环境可得,不过这似乎是张家人共性、思维很跳跃灵活——她能够很轻松地跟上他和所有人的谈话,即便上一秒钟在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下一秒钟也能迅速切换到“战斗姿态不同导致团队伤残情况”,也许这也能说明她的专注程度不高、不死板遵守规矩常理——这一点是张海琪告诉他的,但是他目前还没看出来、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张家人身上不能出现软肋,她却有软肋,而且不止一个。
另外的,她的夜视能力十分强大,几乎超出了人类拥有的夜视能力极限、身手灵活——这一点是张家人的共性、身体柔韧性极高——在赶路的过程中他们曾经遇上一朵食人花,她以一种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姿势从上往下杀了它、听力优秀、弹跳性优秀、反应速度极佳——她在瞬间察觉了族长划手的意图并且做出了反应。
最重要的,满月下她的妖异。
他是看到了的,那整张脸爬上红色的妖异花纹,看上去像是藤蔓在蔓延,又像是藏语的变形,猩红的颜色映衬着她的皮肤,显得她在月光下惨白的像死了几万年的女鬼。还有那双眼睛,橄榄绿,颜色浅淡,在月光下瞳孔深色细成一条直线,像蛇,也像猫。
这是个不能惹的人。
张海楼在自己的心里给她分了一下类,目前为止“不能惹的人”里面只有张海琪和张京遥,也许过一段时间族长会加进来也说不定。
张海楼看着头顶的苍穹,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也许这个世界并不如他目前看到的这样,也许光鲜明亮的背后,影子里藏着数以亿计的丑陋扭曲。
这不由得让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你发现自己的世界并不像是你看到的世界那样,你会怎么办?”
他会怎么办?
他会怎么办?
假装没看到,睡一觉到天亮。
但事实却是他会深入真实世界,想方设法恢复自己原来的世界。
所以说人类是个很神奇的物种。
“铛——”
他的思绪猛地被一阵敲锣声敲散了,远远地传过来的,距离他们大概还有五十多米的样子,随后没了声音,又一直到沉重散乱的脚步声响起,张海楼这才看清楚了林子里走出来的人。
那人穿着一双草鞋,一身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上戴一顶青布帽,手执铜锣,手腕上绑着一个铃铛,腰包藏着一包符。
他的身后,用草绳连接绑着戴着粽叶斗笠的人,慢吞吞地朝着洞穴走来。
他们的身上有些地方缠着五色布条,朱砂的颜色从边缘渗透出来,看着恐怖。
张海楼忍不住张大了嘴,这东西虽然一直听说过,但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过。
领头人走到洞口前,又敲了一声锣,声音响亮,那些戴粽叶斗笠的人一个个僵硬地跟在他的身后。
“铃——”
摄魂铃响起,张海楼抬头看着乌漆嘛黑的天空,又看看底下那一群诡异至极的人,在心里抽了一口气。
——赶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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