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洞穴

    赶尸人？

    张京遥有些好奇。活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那赶尸人手里拿着的铜锣有些旧，他也戴着一个黑色的斗笠，斗笠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赶尸人往洞里走去，他身后跟着的尸体也往洞里走去。

    张京遥等了一会儿，一共七具尸体，全部都走了进去，然后她从树上跳了下来，张起灵就跟在她的身边。

    “我们进去看看。”她这么说道，然后迈步走了进去，分明是张海琪要进来看看这个洞穴，她却比张海琪还要积极。

    张海琪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装备带，她有点想要抽根烟，因为她现在已经开始困乏了。

    不能睡。

    她对自己说。

    然后她走进了洞穴，就跟在张京遥的身后。

    一进入洞穴，张京遥就看到地面上瘫倒着各种各样的尸体，有些是人，有些是动物，骨头散乱地扔在地上，交错着，让人十分难下脚。

    但张京遥很轻松，她仿佛在走平地一样，每一步都恰好踩在唯一的空隙里，一点声音都没做。

    他们前方就是不停踩碎骨头的尸体，这些尸体每踩碎一块骨头，他们的动作就要迟缓一分，进去没有一分钟，一具尸体就轰然倒了下来，砸在地面上，张京遥目睹了他是如何从一具尸体变成了一副骷髅架子。

    草绳系得不紧，一下子就松开了，这具骷髅就倒在这里，成为众多骨头当中的一块。

    张京遥跨过这具尸体，继续跟在前面的人后面。

    一路上，接连七具尸体倒下，他们这个时候已经深入洞穴，张京遥在最后一具尸体倒下的瞬间，踩着空隙贴墙站好，顺便闭上了眼。

    她的呼吸很轻，在这里的所有张家人嗯呼吸都很轻，几乎听不到，连心脏的跳动都十分缓慢。那领头人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他应该是跪了下来，却没有将骨头砸碎。

    他合上掌，对着洞穴更深处磕了一个头，嘴里呢喃着一连串听不懂的话语。

    过了一会儿，周围气氛猛地改变，张京遥感受到气流的流动变化，有些迷茫地睁了眼。一睁眼，她就看到一张干枯得如同陈皮一般的脸怼在她的面前。那赶尸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掀开了斗笠站在她眼前，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

    “跑！”她大喊。

    张海楼在队伍末尾大叫：“注意脚下！”

    那些陈旧腐烂的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一根一根的骨头直立起来，能够拼凑起来的拼凑成一个整体，不能拼凑起来的就凌乱地组成各种部位。

    张京遥一脚将面前的赶尸人踢飞，抽出腰间的鞭子，打翻面前的骷髅人。

    张起灵手里拿着刀，晃了一下，一个起跳踩过一个骷髅头，刀尖一挑，一拍，将挡路的骷髅架子挑飞出去。

    “快走！”他低声对身后的人说道。

    张千军翻出一张符，夹在手指中摆在胸前，颇为严肃地闪到张起灵身前，大喊：“急急如律令！”

    他将夹着符纸的手指指向正前方，一道火龙从他手指尖飞了出来，怒号了一声，带着热浪席卷了道路上所有的骷髅。

    张京遥见前方通了，长鞭一扬，“啪”地一声响，勾住赶尸人的腰，拖着往洞口奔去。

    所幸进来的时候脚程慢，出去也没花多少时间，路上反复有骷髅爬出来，全部被打回去，骨头碎了又碎，似乎也没发生什么坏事。

    一直到他们出了洞口，张京遥把赶尸人往地上一扔，那赶尸人一骨碌爬了起来，阴森森地看着他们。

    张京遥手指动了动，她很想给这赶尸人一鞭子让他尝试一下她的威力，还没等到她动手，后头张海琪就倒了下去，张海楼赶紧过去抱住她，确定她只是睡着了，又把她背在背上。

    “没有时间了。”他对着张起灵说。

    张起灵没说话，张京遥道：“我们根本就没有头绪。”

    张海楼看着她的眼睛，“有。我们要去洗骨峒，我们一开始就要去洗骨峒。”

    “洗骨峒？”地上的赶尸人笑了笑，他的声音像是两片磨砂纸相互摩擦，干涩难听，“我知道怎么进去。”

    张京遥很好奇地看着他：“哦？怎么进去？”

    赶尸人用他那双空洞的眼眶“注视”着张京遥，“从这个洞里就可以到了。这里可以前往任何一个方向。路上，说不定你们还会遇到神，向他许愿，也许她就会有救。”

    张京遥还是很好奇：“嗯哼，你这么好心？让我觉得有点不应该。”

    “当然啦。”赶尸人笑了起来，“自古以来，从这里进去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他又把声音放轻放缓：“你们这么厉害，想必，会是第一个吧？”

    张京遥在他面前蹲下来，问他：“你会死吗？”

    她的问题开始跳跃了，张海楼一时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她要杀了这个人吗？

    赶尸人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笑了笑，说：“我当然死不了——我是神明的使者！”

    张京遥点点头，抬手，寒光闪过，刀片从赶尸人的眼眶里飞进去，从他脖颈处削过，半个脖子都切开了，脑袋摇摇欲坠。

    张京遥从身上拿出一把火折子，用火柴点燃了扔到赶尸人的衣服上，然后静静地看着赶尸人被烧干净。

    一般的尸体烧了之后是焦尸，还有存留物。但是赶尸人不一样，他什么都没了，就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

    张京遥用脚踢了一下骷髅头，问：“你还好吗？”

    张千军忍不住道：“你把人都烧了，你还问他好吗？”

    张京遥偏头看他，问：“你觉得这是人？”

    张千军愣了半晌，张京遥伸手把骷髅头捡了起来，在空中抛上抛下，她手腕上的红玉镯子内里似乎有液体在流动，称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张京遥又问了一遍：“再不说话，就把你喂狗。”

    张起灵默默看天，不知道这几年张京遥在张家干了什么，做事这么大胆。

    所以才说是会惹事的小孩。他内心十分忧愁，表面上半点不显，只是看着头顶的夜空，今天晚上没有星星。

    迫于喂狗的压力，那骷髅头眼眶里闪出两株幽蓝色火焰，不知道从哪发出的声音回答着张京遥：“并不。”

    张京遥歪解他的意思：“并没感觉到不好是吧？了解。张海楼……”

    “我说的是我现在一点都不好！”

    张京遥笑嘻嘻地把骷髅头扔得高了些，问道：“你有什么法力吗？就是那种变出一身衣服，或者打架的时候实力压制对方的那种。”

    如果骷髅头有眼睛，他一定会给张京遥翻一个白眼。“你想多了，现在天地灵气稀薄，不像是先秦时代万物开灵。就算是，也别指望我帮你们。”

    张京遥抓住了重点，“先秦时代万物开灵”，她又想起了之前那个梦，祭司，可不就是正好符合先秦时代身份吗？

    她停下抛骷髅头的动作，伸手摸了一下红玉手镯，很快回过神来，又抛了抛，很可惜似的：“那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拿去喂狗吧。”

    骷髅头：“……”

    说是这么说，但是张京遥还是抱着骷髅头往洞里走去，洞内又恢复了安静，张京遥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也没见骷髅们有活过来的迹象。

    这她就放心了，和张起灵一起打头向内走，张千军从背包里拿出之前在百乐京买的马灯，递给她，被她转手递给了张起灵。

    “这里面除了骷髅还有什么？”张京遥勾着骷髅头的鼻梁骨，这么问道。

    骷髅头眼睛里的魂火一跳一跳，语气尖酸恶毒：“还能有什么，能要了你命的东西！”

    张京遥懒散地回答道：“好好说话。”

    骷髅头干脆不说话。

    张京遥甩了两下，也没见他抱怨了，就欢快地把手抡成大风车，张海楼走在她身后，啧了一声，放慢了脚步。

    那骷髅头被转悠得魂火一亮一灭，却固执地死也不肯开口，张京遥心想咱们俩比得这是耐力，那就来看看是谁的耐力好。

    一路上各种甩、抛、转圈、砸，把骷髅头吓得够呛，最后不知道深入到了洞穴的那个地方，张起灵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侧耳仔细听着四周的动静。

    张京遥于是不敢有动作，也侧耳听着山洞里的声音。

    但是很快她意识到这附近没有声音的发出，但是气流在改变，她全身的毛孔都在捕捉这种变化，下一瞬间她反手抓住张起灵，猛地跳离远离原地，落在另外的一片空地上。

    就在他们原先站着的地方，站了一个人，手里一把长刀。

    他像是忽然出现一样，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如果不是气流在变化，他们肯定全军覆没。

    张海楼背着张海琪往后退了两步和这个人拉开距离，张千军也跟着退后，一下子队伍被分成两半。

    马灯灯光之下，那人身穿黑色长袍，长袍上无花纹。这个人的头发很长，过腰，面色苍白，眼睛里是两株跳跃的幽蓝色魂火。

    张京遥听不到这个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这让她觉得这世界果真是一个灵异世界，不由得收紧了捏着骷髅头的力道。

    那骷髅头看着青年，语气十分激动地大喊：“主人！主人！主人我在这里啊！快看我！”

    青年抬头“看”了过来，张京遥感觉他的目光阴森又冷然，像是有个人在她背后脊椎上用冰锥狠狠地扎了一下，然后又扎了一下她的两个膝盖窝，痛得她几乎要跪在地上。

    但是她没有。

    她更加用力地捏着骷髅头的鼻梁骨，直到张起灵挡在她的身前，隔断了青年看过来的目光，随后她的手上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骷髅头的鼻梁骨断了。

    张京遥改用手指勾住它的眼眶，把它提到眼前看了看，随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十分无辜地笑了笑：“哎呀，真不好意思，一个不小心就碎了——这质量也太糟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