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修】

    大岛美江眼神恳切,神色温柔,言语中把前路安排妥帖。普通人往往过于关注语言的力量,却忽略肢体动作也是人心里的内在表现。她的话语太过出色,常人见了一定会放心。

    但江户川乱步是超出常理的天才,他知道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喊“救救我”,然而此人畏惧被人知道内心的想法,求助的嘶喊再小不过。

    他有一肚子话想说出来,比如不要再和前男友纠缠,亦或是斥责她是个自找麻烦的笨蛋——和社长教训自己一样。可是听到她的话,江户川乱步就像看见父母离世,尚未遇见社长的自己,他无法指责那个时候的自己。

    暖春之季,街道两旁枝繁叶茂,有鸟儿叽叽喳喳,路人也洋溢愉快气氛。他们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江户川乱步不认识路,大岛美江送他回侦探社。

    他闷闷不乐了半天,才怏怏说:“要我和与谢野解释吗?”这种感觉简直是糟透了,和小时候妈妈把他堵得说不出来话一模一样。

    “我的好意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

    “没有必要告诉她。”

    “……”笨蛋,一直受伤还要照顾别人的心情。

    微风温柔吹起她的发梢,轻柔地爱吻她。

    快到侦探社,大岛美江戴上帽子,遮住脸,笑着说:“谢谢你,今天我很高兴。”

    江户川乱步突然抓住大岛美江的袖子,又压了一下自己的帽子,遮住窘迫的神色,“联系方式。”就和社长拯救他一样,偶尔他也会学社长,做一下好事。

    他和福泽谕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作为森鸥外的弟子,大岛美江根本不关心三刻构想,除了森鸥外和福泽谕吉第一次正式见面出现过一次,其它时候总是避开他们。

    诊所。

    女人安静沉默,做合格的助手。

    森鸥外正为病人处理伤口,旁边还有别人等待治疗,她换上衣服,用仪器为处理——【朝生暮死】有局限性,普通医生会的技能她也要掌握。

    在这里,知道她身份的人很少,森鸥外让她不要暴露自己异能者的身份,所以她一直没有在诊所的病人面前展现过异能。

    将这些人的伤口处理完,大岛美江便洗漱完回房间。

    房间设施很简单,看起来非常狭小,有消毒水的味道从外面散进来,比起住处更像是常暗岛上将人吞噬的医院病房。

    封魔时刻,红霞遍布,太阳半遮半掩。宏大场景迅速落幕,黑夜降临一刻,星空与霓虹灯同时闪烁,毒蛇、老虎从洞中出来寻欢作乐,将城市当做狩猎场。

    大岛美江沉默不语,看天空黑白转换,她夜夜如此,直到深夜。若是实在困倦,就闭眼睡眠,若是彻夜失眠,便去森林看日出。

    森鸥外敲响房门,房间上了锁,他虽然是诊所的主人,却从来没有使用过这间房的钥匙。

    “你要做吗?”大岛美江问得直接,这是他们现在唯一交流感情的方式。明明已经分手,他们任然会做这种事,自欺欺人什么都没有变。

    “大岛女士的忌日快要到了。”森鸥外走进房门口,看她拉上窗帘。

    松开脱衣服的手,大岛美江干脆地回答:“我不会去祭奠的。”不需要森鸥外再说下去,他永远顾全大局,这种会暴露她身份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让她去做。

    “晚安。”他准备打开门离开。

    两人背对,大岛美江又将窗帘拉开,看外面一轮尖月,她冷淡地嘲弄:“我真是对你厌烦透顶。”

    “还有什么话想说吗?”语言比暴力更具有力量,她真是深得他的真传,知道该如何挑起一个人的怒火。

    大岛美江嘲讽地笑了两声,“做个好梦,最好有你的鸿业远图。”

    停顿两秒钟,森鸥外笑着说:“这么难受为什么不离开我?”

    房间骤然无声。

    “你真该看看你刚才的样子有多像我。”他很温柔地说出恶毒的话。

    他们都知道该如何激怒对方,相处过久的恋人再不了解,在争吵时也能戳中彼此的痛处。他们更是出色,往往能找到对方最痛恨的一点互相攻击。

    唰得一下站了起来,大岛美江揪住森鸥外的衣领,“你谎话连篇、冷酷恶毒、谁都比你干净。”她颤抖着嘴唇:“我和你有什么像!”

    姣好的面容扭曲,大岛美江双手掐住男人的脖子,将他抵在门上,“恶心。”

    森鸥外任由她的动作越来越激动,毫不反抗,然而眼神却悲悯,好像看见不懂事的孩子仍然自欺欺人,更是加重她的怒火。到快要不能说话的那一刻,他剧烈的咳嗽,喘着气明知故问:“你还爱我吗?”

    全身僵住,手上的力气一点一点减弱,大岛美江望着他,想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就算看透他的真面目,她依旧还爱他。

    “……出去。”

    屋子里又只剩她一个人。

    群星明亮痴缠在明月旁,时钟不知疲倦追赶时间。而爱人者争吵,辱骂,动手。情仇在此夜演奏乐章。

    我爱你。

    尽管你自私自利,卑劣虚伪。

    “可是我已经不想爱你了。”

    激烈的争吵好像将这段混乱错综的感情终结,师徒变恋人,恋人变师徒。绕了一大圈,一切回到原点。麦哲伦环游地球,能创造丰功伟绩,开拓世界。他们则是产生各种争吵隔阂,在痛苦的世界建立不朽丰碑,这一点若是仇人见到,必定会拍手赞扬。

    时间过得相当快。

    森鸥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诊所的生意时好时坏,但是两人都不在乎。

    侦探社,江户川乱步作为侦探社的核心没什么事情可做,这段时间风平浪静,他时不时和大岛美江闲聊,有时候会提两句与谢野晶子的情况,她天生不太适合和人战斗,进步很慢,福泽谕吉忙着三刻构想和教导两个孩子,非常忙。

    森鸥外和福泽谕吉关系复杂,两人彼此讨厌却没有撕破脸皮。

    大岛美江和江户川乱步的关系不错,姑且可以用朋友形容,他有时候会给她发消息,谈自己遇见的事情。大岛美江感觉自从那天的谈话后,江户川乱步对她产生一种极为特殊的共情。

    转眼间来到烟火大会这一日。

    粉白色浴衣上印着各色花朵,十分清新。她走出诊所,留森鸥外在那里治疗病人。

    “森医生,那真的不是你的情人吗?”被处理伤口的大汉目瞪口呆,大岛美江治疗的时候一直带着口罩,看不清楚脸,他这是第一次见她的正脸:“她可真漂亮。”

    用漂亮不足以形容,学历更高的男人觉得她的美貌如同黑夜中的明灯,人们一眼只能望见她。

    “那是我的学生。”森鸥外笑着用仪器按了一下他的伤口,眼神幽深,“不要起不好的心思哦。”这个人非常喜欢玩弄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街上男女老少穿着各色浴衣,大家基本都是携伴,说说笑笑。很少是一人出行。大岛美江一人出行,又十分貌美,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无视这些眼神,她往桥那边走。

    以前家里很穷,烟火大会是大岛美江和大岛亮子为数不多能参与的娱乐,她们寻找免费里面最好的位置,桥那边不远处就是,当然可以花钱去最好的位置,但是她今天参加不是为了看烟花,而是为了妈妈,不能去拜祭,这样也可以。

    江户川乱步前几天就和她说,福泽谕吉会带他们两个出来参加大会,不过他们会去位置最好的地方。因此他们是碰不见的。大岛美江不用担心撞见与谢野晶子,她倒是没有关系,但是与谢野晶子肯定不好受,这种时候,她不愿意扫人雅兴。

    人格外的多,如果稍不注意,肯定会失散,因此有不少家长将孩子抱在怀里,情侣们也紧紧拉手。

    江户川乱步迷茫的被人流裹挟。稍微不注意,他就和其他人失散了,本来想停留在原地等社长来找自己,但是人实在太多,只能随着拥挤的人群一起走。

    桥头,人们在此分流,往不同的方向。江户川乱步终于能停留在原地,手机在刚刚弄丢,他准备借手机给社长打电话。但是他心情不算高兴,气鼓鼓地喊人家笨蛋,结果一个都没有借到。

    繁星密布,夜色迷人,月亮皎洁是玉色,格外温润。横滨各处霓虹闪烁,充满欢愉气氛。

    垂头丧气,江户川乱步发誓一会儿一定好好说话,必须借到手机。

    他低着头,看都不看,随便拉住一个女人的袖子,声音稚气十足,像是在撒娇:“小姐,能借我用一下您的手机吗?”

    “……乱步君?”

    人声煊沸,车水马龙。他清楚听见大岛美江的声音。

    穿着粉白色浴衣,长发盘起插着淡蓝花朵发簪,白色珍珠在耳侧轻轻摇晃,她精致的像从画中走出来。星月被她迷醉,主动映入眼中,她轻轻地说:“你老是抓我的袖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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