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色的飘带崩成了一条直线,缠在吴焕的胳膊上。
最末端还有萧行歌踩出来的脚印。
触目惊心。
萧行歌现在都想自己钻进那个柜子里,表演一个原地消失术。
吴焕退后了两步,提了提胸口挂不住的裙子,说道:“晚上好啊,惊昼兄。”
方枕宵嗯了一声,松在放在萧行歌腰上的手,意味不明地看了看萧行歌,又看了看吴焕,说道:“陛下好兴致。”
萧行歌脱口而出:“不是,你听我解释。”
方枕宵颇为耐心地点点头:“请讲。”
萧行歌:“……”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怎么会有人接“你听我解释的那一句”,这种时候的正确答案难道不是“我不听我不听”吗。
萧行歌脑中空空、一时口快,让他解释还真没什么好解释的。
难道说,我和吴焕正在密谋如何推翻你吗?
“是这样的,”萧行歌干笑两声,又指着吴焕开始胡说八道,“晚上齐继看到他掉到了湖里,捡回来让他在柜子里换身衣服,还没来得及出来,你就到了。他穿着这声音衣服,不好意思见人。”
说完,萧行歌扭头朝吴焕挤眼色。
吴焕楞了两秒,恍然大悟:“对对对!云湖的水可真凉啊。”
方枕宵意味深长的点头,说道:“陛下可真是菩萨心肠。不早了,臣就先告退了。”
方枕宵一走,吴焕没脸没皮的一屁股坐在刚才方枕宵做的那个椅子,无所谓地说道:“你那么怕他干什么?惊昼兄又不会吃人。”
饱汉不知饿汉饥,萧行歌心道,他不会吃了你,但是不一定不会吃了我。
萧行歌一梗脖子:“这谁怕他了!”
吴焕:“那你慌什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萧行歌简直想拿他桃红色的飘带堵住吴焕的嘴,然后一脚把他踢出宫门。
吴焕一点没意识到萧行歌心中的歹意,自顾自地继续说到:“惊昼兄人挺好的啊,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还帮了我不少。”
国子监?那不是古代达官贵族子女上学的地方吗?
萧行歌问道:“你俩以前是同学?”
吴焕点点头:“我俩是同窗,都是我爹教的,不过我爹不是很喜欢他……”
“陛下!”齐继一声大吼推门冲了进来,抓着萧行歌上下一顿检查,担心道,“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惯性太大没收住,撞的萧行歌一个趔趄,安慰道:“没事没事。”
齐继松了一口气:“刚才屋子里“哐当”一声响,老奴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可吓死了”
“那是……我从柜子里掉出来了。”吴焕插嘴。
“吴贵妃!你怎么在这?”齐继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吴贵妃???”萧行歌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也是我的妃子?”
吴焕无辜的点点头。
萧行歌气急败坏道:“那你爬什么墙啊?”
大门不能走吗?他一个皇帝和自己的妃子夜晚见面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走正门了他还慌什么?
本来多正常的事情,搞的鬼鬼祟祟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一看就是有情况。
吴焕理直气壮道:“我是代替我爹来商讨大事的,当然需要一点仪式感。”
鬼鬼祟祟的仪式感?
萧行歌简直想锤爆他的头,屁事真多。
吴焕探头:“萧应,你的真不记事了?”
萧行歌懒得和他解释,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吴焕也不打听了,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正色道:“我爹说了,他虽然挂着太傅的头衔,但是其实手里没什么是么实权。他年纪大了,虽然没干出什么名堂,但是也带出了不少学生,当朝翰林多是出自他门下,应该可以说动一二,如果陛下愿意的话,他愿意为此尽力一试。”
萧行歌沉默了。
他想起今天在大殿上顶天立地的山羊胡。
一腔孤勇,拳拳忠心。
忠君爱国,君为臣纲。是时代下逃不开的伦理枷锁。
就算萧行歌无能,方枕宵是天才,那方枕宵上位了也是国贼篡位。
名不正则言不顺。能从后宫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手上又怎么可能干净。如果他自己上位,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下一任皇帝还是姓萧的接替,那史书功过又该如何评说。
萧行歌叹了一口气:“你回去告诉吴大人,我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不用为我操心,好好的安度晚年吧。”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吴焕给自己倒了杯茶,接着说道,“可我爹他不听。”
萧行歌思索片刻:“这样吧,我给吴大人写封信,他看了自然就会明白。”
原主狗爬一样的字,萧行歌写出来去见桃李满天下的吴大人还真是不好意思,但是也没有办法,不像万一吴大人认为是仿造的怎么办。
萧行歌心道,明天要装模作样的练几天字。
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天下本就能者居者,吴焕领了信,提着他的裙子走了。
齐继把门一关,恨铁不成钢道:“陛下!你真不想亲政啊!”
萧行歌:“不想。”
齐继:“这可是先帝留下的江山!不能拱手让给他人啊!”
萧行歌:“亲政有什么好的,每天吃喝玩乐,不用干活他不舒服吗!”
前朝后宫都被方枕宵一手把持,萧行歌疯了才去和他硬碰硬。
萧行歌又想到刚才吴焕从柜子里掉出来的瞬间,尴尬的头皮发麻。
也不知道方枕宵是否起了疑心,让人去查,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萧行歌多少消息。
萧行歌生怕方枕宵一个不开心就暗地里把他给弄死了。
夜里辗转难绵,甚至连遗书都打好了腹稿。
方枕宵一派人过来叫他听政,萧行歌就装病,赖在床上死活不起来。
就这么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过了三天,萧行歌竟然还活着。
但是他终于如愿以偿的病了。
从吴焕来的第二天,闷热的天气终于有了着落,噼里啪啦的下起了雨,气温骤降,园子里呜呜的风刮的树枝都折不少。
萧行歌心里不踏实,睡觉还不老实,夜里着了凉,一觉起来就发烧。
有了上次的忽然暴毙的前车之鉴,齐继一点都不敢马虎,第一时间请了太医,生怕萧行歌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出什么大事。
还好太医说只是感染了风寒,喝两剂药就好了。
方枕宵来看了两眼,大发慈悲让萧行歌病好之前,都不用去前书房当吉祥物了。
齐继把太医的话当圣旨供着,操着老妈子的心。
这两天雨势缠绵,气温一直在降,齐继怕萧行歌再受冻,不许萧行歌出门,不让萧行歌穿内事局给他做的新睡衣,萧行歌一连在屋里憋着画了三天的画,实在无聊的透顶,画不动了坐在窗户边上的软塌上,看着外面的雨景发呆。
明乾馆的院墙外面种着两颗桃树,中熟的品种,这会果皮鲜红,个大饱满,几天的风吹雨打,把叶子吹落不少,看着更加硕果累累。
两个穿藕粉色长裙的宫女,披着蓑衣,举着一根两米长的竹棍敲桃子。
嫩红色的水蜜桃咕噜咕噜滚的一地都是。
萧行歌脑子突然亮了一下:“齐继!齐继!”
齐继从外面进来问道:“怎么了陛下。”
“内事局里有没有那种比较硬的纸,”萧行歌用手比划着,“不弯不折能成型的那种。”
齐继听得迷茫。
“算了,”估计这边的造纸技术还没那么高,萧行歌又道,“有那种小木片吗,越薄越好。”
齐继沉吟道:“暂时没有,但是陛下要是需要的话,内事局有工匠可以赶制出来。”
萧行歌大喜:“我要五十五张,就巴掌那么大小,我画张图给你。”
内事局的工匠办事效率很高,只用了一天,就给萧行歌送来了五十五张薄木片,一张大约有0.5毫米那么厚,表面打磨的光滑平整。
萧行歌手巧,不仅会画画,有时候还会雕点东西,他从内事局讨了一个篆刻刀,花了整整两天,刻了一副扑克牌出来。
黑桃和梅花是用墨水染的,红桃和方片是用朱砂染的,每张牌背面的右下角还用碎金的颜料,烫出了一个小logo,是个“萧”字。
扑克牌做好了,那么问题来了,宫外面萧行歌人生地不熟,他们宫里的太监宫女除了齐继都不敢上桌和萧行歌打牌,萧行歌总不能和齐继玩钓鱼吧,那多没意思
最后还是吴焕过来探病的时候,萧行歌毅然决然地把人留下,非要拉着吴焕打牌。
萧行歌、吴焕、齐继围着萧行歌屋里的桌子坐成一圈,开始了斗地主,玩法当然是萧行歌教的,一上手就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三个打了整整两天。
萧行歌作为拥有八千万欢乐豆的男人,赢这两个新手上路的菜鸡简直是绰绰有余。
第三天,齐继把扑克没收了。
理由是,萧行歌沉迷打牌,风寒到现在都没好,应该好好养病。
萧行歌再清楚不过了,齐继已经输掉了整整两年的俸禄了。
恰好缠绵了一个多星期的雨终于停了,萧行歌带着他的画板去行宫中心的云湖采风。
院子里吹落的枝叶已经被宫人们麻利的清理掉了,整个院子里散发着一股雨后的清新宁静。
萧行歌刚一拐过一片竹林,迎面撞上了一队人。
两人一个照面,同时停了脚。
领头的人穿着一件紫色的外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还敷了一层薄粉。
萧行歌认识。
他刚穿过来的时候,这人领着一队人,在萧行歌的床前敲锣打鼓,萧行歌记得他叫岑星卓。
最开始萧行歌还以为是对方太跋扈,现在才知道,是自己太没排面。
萧行歌只带了齐继一个人,岑星卓背后是一整个仪仗队,敌众我寡,萧行歌感觉自己就像是冲撞了贵妃的草民。
“阿嚏!”萧行歌刚站住就打了个喷嚏。
齐继忙道:“陛下没事吧,我就说风寒没好,不能出来随便乱走动。”
“没事,”萧行歌摆摆手,“不知道哪飘来的味道,呛鼻子。”
特别像萧行歌以前在街上,路过别的小姑娘旁边闻到的香水味,但是过量了,冲鼻子。
岑星卓脸色一黑,愣了半秒,眼角一挑,嫌弃道:“萧应,你怎么还活着。”
萧行歌笑了笑:“不巧,让你失望了。你的那个乐队还不错,你要是有病就让他们吹一吹,保证能像我一样越活越健康。”
岑星卓脸色又黑了一分:“你放心,等你死的时候,我肯定叫上三个队伍,敲锣打鼓三天三夜,热烈告诉所有人,老天爷有眼,终于为民除害了。”
萧行歌这个人,开朗起来特别开朗,记仇起来又特别记仇,岑星卓既然撞到他面前了,萧行歌就开始翻旧账。
敌众我寡,肯定打不过。
打嘴炮又不痛不痒的。
萧行歌灵光一闪,上前一步,说道:“兄弟,过两招?”
“就你,”岑星卓翻了一个白眼,“脏了我的手。”
萧行歌也不生气:“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还有别的方法?”
“作诗,画画,写文章?”岑星卓毫不客气,“萧应,你肚子里有这点墨水吗?”
“都不是,”萧行歌摇头,“和下棋差不多,但是更快,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岑星卓实在不像和萧行歌多做纠缠,但是有实在好奇,不爽道:“什么办法,有话快说,搞什么话里有话。就你,能成什么事,我会怕你不成?”
萧行歌一挥手,让齐继回宫拿扑克了,又让岑星卓的人去叫吴焕。
二十分钟后,萧行歌、吴焕、岑星卓在凉亭里的石桌上组了一个牌局。
萧行歌简单给岑星卓讲了斗地主的规则,问道:“懂了吗?”
岑星卓毫不露怯,斩钉截铁:“懂了。”
因为是萧行歌和岑星卓之间的战争,所以吴焕不做地主,地主在两人之间轮,彩头是一百两银子,炸弹翻倍。
宫里的人都有钱,不赚白不赚。
第一把,萧行歌赢了。
岑星卓:“再来!”
第二把,萧行歌又赢了。
岑星卓:“不服!”
第三把,萧行歌又赢了。
岑星卓:“……”
……
第五十一把,萧行歌又又又赢了。
第五十二把,萧行歌甩出去一对二,手里的牌又空了。
太阳移动到了正头顶,不知不觉已经到午时了。
其实岑星卓一开始没怎么听懂,打着打着也渐渐摸清楚规则了,但是他打牌就更系统托管一样,特别虎,有什么出什么,冲就完事了。萧行歌一个老油条,加上吴焕非常有眼色的打配合,一赢一个准。
萧行歌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唉,你说怎么又赢了,齐继,这是第多少把了?”
齐继垂头,恭敬道:“回陛下,第五十二把,第五十二胜。”
岑星卓脸色黑如锅底:“我不信,再来一把。”
萧行歌摆摆手:“不来了,不来了,是时候回宫用膳了。吴焕,一起来吃饭吗?”
吴焕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背后一抽一抽的,已经笑的起不来了。
“再见了,手下败将,”萧行歌把桌子上的小木片一收,站了起来,“哦对,记得把欠我的钱结一下,一共是八千七百两,不收银票,只收银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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