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宽阔华美的厅堂，经过匠人们的一番精心装饰之后，几乎完美地将我印象中的那个场景复现了出来。
华贵而柔软的地毯没有一丝拼接的缝隙，分毫不差的铺遍脚下的每一寸地面；头顶的光源在纤长而优雅的水晶吊灯中曲折穿行，照亮了房间中的每一片阴影；气派的红木长桌之上，瓜果的异香淡淡地缭绕在鼻翼。
身下是华美而松软的沙发，我微微抬起头，将额前的紫发捋到耳后，打量着这名被手下带进来的油腻而低矮的中年人。
他认出了我，而我当然也认识他。
故人相见并不总是会使人热泪盈眶，还有些其他的可能，比如……惊恐、绝望。
“你……！是你！你怎么会是……”
他看着我，那副从进门起还一脸不耐的表情瞬间崩碎了。
“关于总部财团代表大会的最终决议，你一点风声都没有察觉吗？真是……令人失望啊，卡多……”
“你不是当年那个……那个……不可能！财团大会选□□总代理人怎么会是你？！卡多公司是我的公司，是我的家族打拼下来产业！你这个强盗！你这个……”
他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却被旁边打手们摁了回去，重新坐在了那张寒酸的木椅之上。我已经很宽容了，没有给他的手脚上在加上铁链，好好体会一下当年长门被锁在这里的感受。
没错，一别近十多年时间。曾经的那个张狂的青年变成了眼前的这副模样，而我同样也变了很多，至少也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少女了。
“雨之国三年的恢复建设成效初显，但未来还需要更进一步的投资建设。这个位置将会给我提供很多的便利，也不枉我苦心谋划，一个个的拔掉了你家族留在公司里的死忠于你的元老，然后安插上我的人手。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比如两年前的……鸟之国板原山矿难。”
“板原山……板原山……”
卡多低语着，然后突然一怔，面色也开始青了起来。
“公司名下的板原山矿道在两年前突然找到新矿脉，两位财团代表下矿道检查却不料突发矿难，这件事是你策划的！？当时……当时矿道中应该还有……”
“还有八个财团代表的贴身护卫，两个专业的测矿师，再加上其他无辜的矿工总计三十六人。没错吧？”
我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但双眼中却始终只有冷漠。
“矿道内的情况你心里很清楚，矿难是早晚的事，我只不过是为它挑了个合适的时间罢了。”
“鸟之国板原山的矿难、川之国的桥梁垮塌、草之国分部的三次火灾、还有发生在泷之国的暗杀……这些，这些事情都是你在背后一手策划的……？”
卡多的手紧握着那根黑色的拐杖，但即便如此也止不住颤抖，就连墨镜顺着鼻梁渐渐滑落也没有察觉到。
“没错，共计清除目标人物十六人，无辜人员丧生三百一十八人，二百七十三个家庭因此而破碎，将六十七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变成了孤儿。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得非常清楚。”
……
“你！你竟然比我还狠毒！”
故意停顿了半秒，本以为卡多在震惊后能像雨之国的大名那样，突然间说出些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话语，没想到竟也不过如此。
“恶人自有恶人磨。你看，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
卸掉了全身的力气，就连颤抖都不复存在，卡多彻底瘫坐在了木椅上。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当你不遗余力地向我炫耀着你的财富，当你驱策着强大的忍者将我逼入绝境的时候，我就已经盯上了你，盯上了你背后的一切。是你激发了我内心的渴望，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你成就了此刻的我。”
终究是坐不惯这种华美又柔软的沙发，我索性起身走到卡多面前，抬手替他摘掉了那副半挂在脸上的墨镜，欣赏起他眼底不甘的怨毒之色。
“接下来还是说正事吧！从今天起我就是卡多公司的西部地区总代理，而你则要去大陆东部负责公司的一部分海运业务，这是公司财团大会的决定。”
卡多公司的产业遍及忍界的个个小国，但由于出海航运风险较大，所以公司的大部分产业都集中在大陆西部，去了东部沿海就等于被逐出了公司的核心。这点常识卡多心里不会不清楚。
“好！算你狠，臭女人你给我等着！”
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墨镜，卡多嘴里咒骂个不停，但却听不出半点的底气。
“好好努力吧！说不定你还有机会死灰复燃，杀我个回马枪呢。”
从他那匆忙间便要起身离开的动作里可以看出，或许能够立刻离开这个我精心布置过的房间，在当下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而对于我来说，因为想要这个不思进取，只知道坐享其成的废物去死的办法实在是太多，所以……
咔嚓——
几乎是在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传入耳中之后，卡多才感觉到小腿上传来的锥心剧痛。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还没来得及在房间中传开便随着距离的拉远而逐渐减弱。
“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用拐杖，那么就让这拐杖陪你一辈子吧！”
我拾起他遗落在地面上的黑色手杖，然后丢入地毯上那扇突然张开的密道口中，让它追随着自己的主人一同离开了我的视线。
狡兔三窟，卡多公司的大人物都会在自己的居所中留下很多逃生密道。就像十多年前，长门通灵出的魔像手臂虽然毁掉了整个雨之国分部，但最后死在废墟中的却大多是些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当年成功逃生的不仅有卡多，还有他……
“天使大人，一切进行的可还顺利吗？”
谦卑而恭敬，尽管这张熟悉的脸上已经略显老态，但是那双小眼睛中闪烁的光亮却更胜往昔。
田上胜，用五百张起爆符试探我们的那个精明的秃顶，同样从那场崩塌中逃生了。
“这个房间内的装饰你布置的不错，就像三年前大名寿宴时的熏香一样，你办事总是既细致又周密。”
我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赞赏，而对方也笑得愈发殷切了起来。
“天使大人不仅不计较当年我的鲁莽和冒犯，还对我信任有加，帮助我再次进入雨之国分部商会。这份恩情我田上胜无以为报，只愿从今往后为您效犬马之劳！”
……
“哼……”
一番颇为煽情的宣誓，田上胜却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换来了我的一声冷哼，细密的汗珠当即便一点点渗出了毛孔。
“我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你，而你也不需要强迫自己来信任我，你需要的只有敬畏，不是对于我的敬畏，而是对于神的敬畏。”
我看着他，眼神并不比看卡多时和善多少。
“佩恩看中了你的价值，那么你便是被神所选中的人，唯有心怀敬畏才可能得偿所愿。”
直到看到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我这才放松了几分杀气的释放。
经过三年多的磨炼，对于体内杀气的收放我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不得不感叹，这个技巧对于普通人和一些实力较差的忍者来说十分见效。
“听说你最近一直都很忙，不断地收集情报，不断地招揽亲信，一步步的渗透着整个雨之国分部商会。难道……你是打算重新做整个雨之国分部的大老板吗？”
“这……我……我确实是有设想过……”
也许是因为这三年间见识了我的处事的手段，也许是因为之前对待卡多的那种态度，也许是另有所图，田上胜跪在地上全身都微微颤抖着。
“你别紧张，人有野心是好事。不过你必须首先扪心自问，仅仅只做一个财团分部的老板，真的能够满足你自己的愿望吗？雨之国的这三年里，一直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始终空缺着……”
惊讶地抬起头，田上胜眼中的茫然转瞬间便被惊诧所代替。
“天使大人，你说的位置你难道是……大……”
“没错，就是雨之国的大名。”
我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不过与旧体制不同，现在雨之国大名的这个位置不再世袭，重大的事项与决议必须向我汇报后才能执行。另外，如果你的商业活动需要护卫的话，我们新成立的忍校中首批培养出来的忍者完全可以胜任，所以……你在雨之国第三区、第五区、第八区偷偷训练的那些私兵……”
“我立刻就把他们都解散掉！果然是什么都逃不过佩恩大人的眼睛，我服了，这回是真的服了。”
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颤抖，但眼神中的那份恭敬却由表面沉入了内心，这才是我真正想要达到的效果。
盛世讲民主，乱世当集权。雨之国现在需要的是各方英才呕心沥血的建设，不是一群戏子在人前装腔作势、惺惺作态。
“田上胜，你是个聪明人。能在这位置上能坐多久就全凭你的本事了。”
最后留下一句话，我不再去细听他那些发誓诅咒般的套话，黑红相间的长衣连同身体一起碎裂开来化作一张张白纸，顷刻间便随风飞出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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