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就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眼睛那般，没有一丝光亮。
对于未知的恐惧感如同一双颇具力量的手，死死地扼住了施觑的喉咙。
脚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什么肮脏的小动物爬过，也不知是老鼠还是蟑螂，或是别的什么未知的东西。
施觑扶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他的伤口上沾满了腐败的食物残渣，以及下水道里成分不明的污水，如撕裂一般剧痛。
在车被撞翻时，车内的施觑随着车翻滚跌撞，断了好几根肋骨。幸好有安全带和安全气囊，他总算是从死神手里捡回了一条命。
当时，车辆在地面上滑了好长一段距离，终于在一个井盖上停了下来，施觑咬紧牙关，掀开井盖滚了下去。
不走运的是，一截锈迹斑斑的钢管正好立在他的身下，几乎将他的大腿刺穿，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蓦然发白，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待他再醒来时，井盖已经不知为何被重新盖上了，而丧尸们也没有再追下来。
施觑摸了摸口袋，万幸的是手机还在，虽然屏幕碎了，但好歹还能继续使用，不如他可就要彻彻底底地被困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了。
16：33分，4G信号良好，电量剩余百分之三十三。
既然有信号，那么说明基站和卫星应该都还没有被破坏，也许这场丧尸危机并没有爆发太久，或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说到底，关于这场危机到底是怎么回事，施觑一点头绪都没有。在原主的记忆里，他真的只是进入学校厕所玩了一会儿手机而已，结果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颇有种烂柯之人的奇妙感觉。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回家吧。施觑想着，找了根趁手的钢铁水管作为拐杖，打开了低德地图中的城市下水道分布图。
*
施觑花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才勉强到了家附近，他大腿上的伤口虽然勉强止住了血，但已经感染化脓，一个个脓包像被吹大的气球般，在伤口附近涨了起来，隐约可以看见皮肤下面的黄白色脓液。
看着那仿佛有千仞之高的□□，施觑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嘴咬着自己的水管“拐杖”，吃力地爬了上去。
这是小区外的下水道口，走几步路便是一家小超市，大马路上有好几只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其中几个施觑看着还很眼熟，或许是小区里的邻居。
但它们可不会因为邻里之情就口下留情。
施觑皱了皱眉头，缩回了脑袋。
他的腿受了很严重的伤，只能一瘸一拐地移动，若是贸然出去，别说回家了，怕是还没走几步路就会成为丧尸们的盘中餐。再加上他现在浑身是血，这么浓的血腥味一定会吸引它们的注意力。
作为一只飘香四溢的移动烤猪蹄，直接回家肯定是不明智的。
施觑揪着自己的头发冥思苦想，忽然在下水道的地上看到了一盒还未开封的玩具砂炮。
有了！他一松手，任凭自己摔了下去，打了几个滚后又爬了起来，捡起那盒砂炮，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个个拆开，合成一个大的。
这种小时候常玩的炮仗里通常有红磷和氯酸钾，受到挤压就容易爆炸，不需要点火，轻轻一摔就会发出清脆的爆裂声。
施觑轻轻捏着手中的大砂炮，静静等待着时机。这个砂炮虽然威力不大，但它的声响可以吸引附近丧尸们的注意力，这段时间足够他从下水道口走到超市里了。
三、二、一，扔！
随着“啪”的一声，丧尸们全都扭过了脑袋，谁也没注意到，在它们身后，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闪进了小超市里。
幸运的是，超市里似乎没有丧尸，施觑随手拿了个袋子，一边脱去身上的血衣丢在地上，一边往袋子里塞各种高热量的食物。
很快，他便离开了食物区。生活区里似乎很少丧尸光顾，琳琅满目的商品仍然整齐地摆在货架上，施觑拿了把剪刀，把衣服上的防盗装置连着一小块布料一起剪了下来，然后胡乱地将衣服套在了身上。
小超市物品有限，几乎没有药物和绷带，施觑将货架上的红药水塞进了袋子里，然后又拿起了一卷手掌宽的胶带。
他腿上的伤口实在太严重了，散发出阵阵血腥味，如果不处理的话，一定会将丧尸们都吸引过来的。
这样想着，施觑吞咽了一口唾沫，撕开一卷保鲜膜直接缠在了自己的伤口上，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
施觑咬紧牙关足足缠了三四圈，又用透明胶带缠了几圈加固，确保血不会渗出来之后，才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他的脸庞滑落，在地上留下点点滴滴的痕迹。
休息了几分钟后，施觑扶着货架勉强站了起来，随便扯条女式宽松短裙给自己套上，然后拿起货架上的布洛芬，掰出好几粒来丢进嘴里。
他记得，从小超市的后门可以直接进入小区，再经过一家宠物店，就能到这具身体原主人所住的那栋楼了。
只是，没人能预料到小区里会有多少只丧尸。
这个任务果然很凶险。施觑叹了口气，拄着自己的破水管，摇摇晃晃地走向后门。
后门附近的货架全都倒了，各色商品洒了一地，施觑谨慎地避开了那些五颜六色的巧克力豆，避免跌倒。
墙壁上有大片已干的血迹，隐约可以看出是个“草”字，骇人的暗红色刺激着施觑的神经，他仿佛隔着时间听见了写字那人的呼喊。
*
出了小超市后，温暖的阳光洒在了施觑的身上，一时间竟然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在这个险象环生的世界里，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施觑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奇怪，为什么小区公园里连一只丧尸都没有？他想不通。
按照常理来说，丧尸没有思考的能力，应该是随机地四处游荡才对，它们的运动轨迹应该类似于二维的莱维飞行或布朗运动，出现大片空白区域的概率不大。
这附近应该有什么东西，将丧尸们全都吸引了过去才对。
究竟是什么呢？施觑摸了摸下巴，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
一般来说，生肉市场里丧尸应该会比较多，但现在距离丧尸危机爆发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以它们的进食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将生肉啃完，不可能在市场里停留那么久。
除非所有丧尸都像厕所里的教导主任那样，吃了又从喉咙里掉出来，掉出来后又吃下去，如此无限循环……
等等，宠物店！施觑忽然想起了关键的一点。
宠物店里有一些笼子是固定的，丧尸想要吃笼内的宠物，手却伸不进去，又不懂得开锁，所以就一直留在了宠物店里。
这样一想，宠物店内聚集了大量丧尸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想着，施觑赶紧换了一条路，避开宠物店，绕了一个大圈子来到了自己家楼下，路上虽然遇到了几只丧尸，但施觑都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最凶险的那次，施觑躲在车底下，那只丧尸的脚离施觑的脸就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楼内供电还没有停，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施觑松了口气。
“你就不怕等下电梯门一开，全是丧尸么？”系统冰冷的女声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吓了他一跳。
“那就麻烦你每年给我多烧点纸钱了……”施觑有气无力地说道，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增大着。
12……13……
“对了，Elaine，”施觑又开口道，“我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
“叮！三十三层，到了。”电梯的报音打断了他的话。
门外并没有系统所说的丧尸，安静得有些可怕，走廊上的应急灯一闪一闪的，更添诡异。
施觑隐约听见楼梯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却不敢冒险，径直走向家门。
一打开门，施觑的脑袋就挨了一记铁锅。
原来是妹妹钟晓雅听见开门的声音，非常害怕，所以拿着锅站在了门后边。
“我这三千万的假鼻子都要被你打歪了……”施觑一手捂着狂冒鼻血的脸，一手关上了门。
“你还有脸说！”妹妹把铁锅一丢，扑进了施觑怀里，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我都吓死了，爸爸妈妈还没回来，我好害怕。”
“别哭别哭，女孩子的眼泪都是天上的星星，很珍贵的。如果星星都掉下来了，晚上一片漆黑，我出去鬼混的时候不就要迷路了吗？”施觑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
“不是有路灯吗？再说你又不是夜盲症。”妹妹破涕为笑。
“总有路灯照不到的角落嘛。对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施觑关上了木门，倚在墙上问道，因为伤口感染，他现在有些发烧，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下午三点多一点，学校突然放广播叫我们赶紧回家，然后就……”钟晓雅话还没说完，便泣不成声了。
施觑捂着疼痛欲裂的额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门外走廊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嘶啦……嘶啦……”
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从猫眼处望了望，猫眼似乎是被堵住了，只看得到一片灰白。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一定是爸爸回来了！”妹妹的手搭上了门把手，却被施觑抓住了手腕。
“嘘！”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妹妹安静。
因为他知道，那一片灰白色……是丧尸眼睛里厚厚的白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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