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觑摒住了呼吸,干脆利落地将门反锁,然后用手势示意妹妹帮忙将鞋柜推过来,把大门挡住。
那断断续续的敲门声终于停止了,他踮起脚从猫眼处向外张望了一下,那团白色已经消失了,走廊里空空如也,只有应急灯仍在闪烁着。
“走了吗?”妹妹用口型问道。
施觑几乎将眉头拧成了疙瘩,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把手忽然剧烈晃动了起来,门外的东西似乎是恼羞成怒了,正在疯狂地拧着把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吓得二人赶紧用身体顶住了鞋柜。
几分钟后,门外的丧尸终于消停了,安静地有些诡异。
施觑本想再看看走廊里的状况,但奈何他早已体力透支,又因伤口感染而发着高烧,于是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哥!”妹妹急得大喊。
他有气无力地比了个“嘘”的手势,妹妹瞬间噤声。
在施觑的吩咐下,她手忙脚乱地将他扶到了沙发上,又找来了小刀、碘酒和纱布。
东西准备好后,施觑也稍微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勉强支起身体开始撕下腿上的胶布和保鲜膜。
腿上的伤口早已溃烂,他把一条毛巾咬在嘴里,毫不犹豫地用小刀割开了红肿的脓包,黄白色的脓液和着污血流淌。
从消毒到包扎,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干脆利落,施觑甚至连一声都没哼过。
妹妹自幼娇生惯养的,哪曾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好几次被恶心得干呕不止,却又舍不得离开哥哥身边,所以一直倔强地站在旁边端药递刀。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伤口,施觑拿下口中的毛巾,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凉水,说道:“晓雅,今天是几号?”
“啊?”妹妹一愣,慌忙拿出手机,“现在是五月九号晚上八点半。”
“星期几?”
“星期六啊,今天还是母亲节呢!哥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今天是母亲节?”施觑又问道。
“当然,要不是为了给妈妈买礼物,爸爸怎么会出门?他平时那么宅……”
“可是,母亲节不是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么?”
妹妹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忽然由不解转为震惊。
“而且,在我的记忆里,爸爸一点也不宅,正相反,他经常带我们去野营。”施觑补充道。
还有“妈妈”这个角色,同样疑点重重。施觑虽然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双亲健全,但却总是会下意识地忽略掉“妈妈”的存在,甚至搜遍记忆也想不起她的脸庞……
简直就像是……有人强行在他的脑海里添加了这样一个人物一样……
突然间灵光一现,施觑突然想起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点,他慌忙拿出自己碎得不成样子的手机,搜索了世界地图。
熟悉的七大洲四大洋……
一切都和他记忆之中的地球一模一样,但却存在不合常理的地方——我国的城市排水系统大多数是排污管道或综合管道,几乎没有他今天走的那种隧道式下水道!
当时他已经走投无路,结果就出现了那样一个下水道口供他逃生。
这种罔顾常识的需求成真……要什么就有什么,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
突然间,一阵钥匙插进锁孔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兄妹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玄关方向,一言不发,气氛安静得可怕。
是钥匙转动的声音……施觑摒住了呼吸,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将妹妹护在身后,大脑呼呼运转,将记忆之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过了一遍。
每一秒仿佛都被拉得无限长,心脏强力地撞击着他的胸膛。
扑通,扑通。
是爸爸回来了?还是……
施觑能感觉到妹妹正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臂,她的手心上满是汗水。
“咔哒——”
门开了……
鞋柜门被微微推开,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晓雅,听着,”施觑深吸一口气,用自己的最快语速说道,“这个世界也许不是真正的世界,这可能是我的梦,也可能是我们两个人做了同一个梦。”
门缝里隐约可以看见一只满是伤痕的手,皮肤苍白如纸张,指甲又尖又长。
“哥,你在开什么玩笑?”妹妹焦急地说道,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梦不可能创造出连梦主人都未曾见过的新东西,梦境之中出现的陌生人要么面目模糊,要么是你曾经见过的路人,只不过你的潜意识过滤了这些信息罢了。我刚刚回忆了一下,我路上遇见的所有丧尸……都是我曾经见过的人。”
人的眼睛每时每刻都在接收无数的信息,但如果将这些信息完全传递给大脑,将是一种非常可怕的负担,因而,我们的潜意识会自动过滤掉一些它认为无用的信息。
比如,当我们看向一面墙的时候,我们也许会注意到墙上挂着的装饰画,但或许会忽略掉画旁边的灯。我们的眼睛虽然将“灯”这个信息传递了出去,但我们的大脑却没有接收到这个信息,也就是说,我们虽然“看到”了灯,但却没有“注意到”它。“灯”这个信息就是被过滤掉了的。
而施觑似乎与一般人不同,他的大脑能够接受那些未经过滤的杂乱的信息,并且完全记住它们,也就是说,他不仅能够发现灯的存在,甚至能够记住墙壁凹凸不平的纹路。
“我听不懂……”妹妹带着哭腔说道,眼里满是泪水。
施觑看了一眼即将被推开的门,抬手帮妹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问道:“你相不相信哥哥?”
看着他坚决的表情,妹妹点了点头。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梦境的话,那么醒来的方法就是……
*
在做了一些晋江不提倡做的事情之后,施觑猛地睁开眼睛。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瓷砖,熟悉的马桶,熟悉的五月九号下午三点三十三分……和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可是,这样一来就更加疑点重重了。首先,梦里的时间和现实是不同步的,如此一来,他根本就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其次,要如何确定这个世界是现实还是梦境?
人有时候会很自然地接受梦赋予的设定和解释,即使它非常奇怪。
难怪Elaine说这个任务难度很高:梦中人很难发现自己逻辑上的漏洞,没有逻辑又和谈推理?
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忽然又涌入了施觑的脑海。
他的名字叫钟小游,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钟晓雅,他的亲生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而亡了,在妹妹五六岁的时候继母与父亲离婚,带着妹妹改嫁。
所以刚刚的梦中,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忽略妈妈的存在,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凭空创作出母亲的形象来。
“不仅如此,”Elaine忽然补充道,“我记得你失忆前曾跟我说过,你也没有妈妈。”
施觑说道:“你怎么能骂人呢?”
“……”
施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现在的疑点是,他刚刚的梦究竟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
数字“3”与“33”反复出现在他刚刚的梦里,若说是偶然未免过于牵强。
难道……这个数字相当于《盗梦空间》里的那个陀螺?是分辨梦境与现实的指标?这么说现在这个世界也是梦咯?
他皱了皱眉头,起身打开了厕所门。
门外是万丈天堑,深不见底。
施觑目瞪口呆。大地从中间裂开了一条极深的缝隙,就像一个巨人在地球上劈了一斧头那般。无数高楼大厦也随之断裂,混凝土石块坠落进沟壑之中,甚至听不见它们落地的声音。
城市里满是喧哗的汽笛声,交通早已瘫痪,有一列地铁来不及停车,好几节车厢冲了出去,向双截棍那样挂在崖边上晃晃荡荡。
大地在陷落,岩浆上涌,哀鸿遍野。
又是……梦吗?施觑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坐回了马桶上。
远处一架飞机不知出了什么故障,开始冒着黑烟坠落,最终在半空中爆炸开来,带着火星的残骸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痕迹。
该怎么办?这种世界,逃与不逃其实根本没有多大差别。
“0546,后面!”Elaine忽然出声提醒道。
施觑猛然回头,他平日里自恃冷静从容,此刻却像是跌进了冰窖里一样,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抖,手脚完全不听指挥。
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怪物,起码有四百米高,在它面前,所有的摩天大楼都像是玩具一般。
施觑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个怪物,但这种久违的恐惧感与压迫感早已深深烙在了他的灵魂上。
怪物抬起了巨大的触手向着他砸来,阴影足以覆盖整条街道。
施觑猛然睁开双眼,不断喘着粗气,身上满是冷汗。
他正坐在马桶上,白色的理化板隔间门、绘着蓝色花纹的瓷砖……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上面赫然写着——
五月九号下午三点三十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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