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港生一早便出去晨练,他已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耽误了太多次。将近快一个月没有健身,他担心他的体能会就此下降。自从经过砍伤和挨打之后,他明显觉出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尤其是心肺功能。不知是不是上次挨打后伤到哪里,有时环境温度的变化都会引起他的呼吸困难。华港生总是忍不住吸鼻子,觉得胸闷,于是他决定恢复晨练。他担心若是在关键时刻身体出现差错,任务便功亏一篑。上次接头,李sir也是这样说的。
“干得好。”李sir拍拍他的肩膀,自行动以来,这次进展是突破最大的。李sir得知华港生已得目标的信任,喜上眉梢。这样一来,调查便如虎添翼,胜利指日可待。
华港生却没有那么兴奋,相反的,他的内心倒有些焦灼,“李sir,我们可不可以采取行动?”有他作证,□□的事十拿九稳。
“还不可以,就算现场把他抓着,他也可以找人顶罪。”
“這不是没用吗?”听他这样说,华港生有些泄气,原来自己这些日子的辛苦,仍不能把那人绳之以法。
“不是没用,不过现在印刷厂并不重要。最要紧的是,他已经信任你了。”
“我明白。”华港生转向若有所思的李sir,“你的意思,是让我多搜集点julian的罪证,还有他的犯罪资料,对不对?”
李sir默认,“我相信julian不止是印□□那么简单,他一定有其他的非法勾当,印了钱,没有理由不拿出去卖的。记住,要搜集一些实质的证据,照片,录音带,或者是文件。”
“我明白。”华港生再次点点头。曾经配给自己的窃听器和微型相机,可以排上用场了。
俩人抽烟沉默不语,片刻的寂静间有阵寒风吹起。华港生只觉浑身热量被席卷而走,他觉得胸腔紧得发疼,忍不住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李sir望向华港生,才发现他脸上的疲惫,眉眼之间似乎已有些撑不住。
“没事……前几天受了凉。”事实上也跟他的肺没有完全好有关。这些日子但凡昼夜温差稍微大一些,他就止不住地咳嗽。
李sir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记住,一切你都要小心,如果有什么差错没有人可以替代你。”
华港生叹气,“我知道。”
这一天他趁天还未亮便出了门,等到回家时天上青色的乌云已经清晰可见。今天的天气并不好,华港生却不愿松懈晨练。只是他没想到,他刚回到家,便看见自己的老板堂而皇之地坐在客厅
“老板?”他惊讶道,心跳和呼吸都很急促,不仅是由于剧烈运动后尚未平静下来,还有眼前人的意外出现。他下意识的想起自己的微型相机放在某件大衣内兜里。
鲁德培倒是不慌不忙,好像就这样出现在别人家里对他而言十分平常,亦或是他本就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他站起身走来,打量着气喘吁吁的华港生。
“我呼了call机很多次,为什么不回?”他看起来漫不经心的问道,华港生听着却是心惊胆战。
“我没带在身上。”华港生用歉意的语气回道,“对不起。”面前的人脸上仍带着笑,不过鲁德培的笑容看上去怎么也不能让人感到自在,你永远不知道,这个人在笑容的后一秒会做出什么事。
“别紧张,我没有责怪你。”鲁德培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准备一下,我在楼下等你。”
华港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老板从屋子里离开。直到人离开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起从衣柜里翻出毛巾,用最快的速度淋浴。
每天在家都必须要拉上门栓了。华港生揉搓着头发上的泡沫,心里意识到自己安全的严重性。他在他面前已经没有隐私。若是撞见,他的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华港生下了楼,那辆熟悉的白色的车果然正停在那里。他正想拉开左副驾驶的门,才发现已经有人,只好坐在后排,和他的老板一起。
鲁德培并没有说什么,对他的到来没有任何表示。华港生拉上车门,司机立刻启动车子,驶向公路。华港生很自觉地不问任何事,他从不对老板的决定多嘴,虽然他在他身边的时时刻刻都在企图摸清他那无常的心思,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华港生暗想,令人感到压抑。
车外下起了小雨,雨刷器一下以下清理着挡风玻璃上的水渍。
副驾驶的小弟似乎觉察到车里升高的温度所带来的沉闷,摇下车窗。雨水带来的寒冷一下子充斥到整个车里,华港生不自觉地打起冷战,别过头,尽力压住自己的咳嗽声。
“关上。”华港生听到自己的老板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前排的小弟连忙回头道歉,“对不起,老大。”一边快速的升起玻璃。
华港生用余光悄悄地打量着自己的老板,他觉出今天的老板似乎心情并不怎么好。此刻他老板的正凝视着窗外,他生的真是好看,盯着julian的侧脸华港生心想,也难怪夏青会喜欢他……
鲁德培突然偏过头,对上华港生复杂的目光,华港生内心一惊,表面上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暗里心跳快了一拍。
这一路上他都不会再去看老板一眼,尽管他老板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游走,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目光紧紧盯着车窗外的风景,华港生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僵硬。
窗外的街景由繁华逐渐转到荒凉,车子开出闹市,来到新界东部的西贡,驶进一片偏僻的商务区。随着撒切尔访华,香港的交接已经尘埃落定,当地的经济出现波动,这片刚建成的商务区也被搁置,鲁德培趁此以低价收购这里。不过除了他身边的心腹,没什么人知道这件事,连媒体也没有报导。华港生也只知道一个大致情况,这里的用途他也一无所知。
几人下车上楼,电梯稳稳停在20层。只有两个人守在门口,见鲁德培来立即起身迎接。
“把门打开。”鲁德培命令道。
鲁德培进了屋,华港生本也想跟上,却发现其他人都没有动,他停滞住脚步,内心疑惑,暗自计算这是个局的可能性。
“你在作乜?进来啊!”
这话明显是对他说的,华港生立刻应声进入,老板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不用进?”
“只带你一个,还不懂?”鲁德培惜字如金,懒得多说。
“哦。”华港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未再多言。却立刻被眼前景象吸引。巨大的机器,颜料,以及一摞摞纸币。纸币上的绿花还未印全,华港生内心的汹涌一下下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他牺牲一切所追寻的证据,就这样□□裸地摆在他的面前。
前所未有的紧张让他下意识地去摸兜里的微型相机,他的指尖刚刚触摸到温凉的机身,那只手就被鲁德培一把抓住手腕。
华港生惊恐地看向他的老板,心跳仿佛要冲出喉咙,那一刻,他以为他完了。
鲁德培见他被吓到的样子觉得好笑,笑道:
“No □□oking,还是你想烧了我的生意?”
“不、不是……我是说,对不起。”
鲁德培玩味的看着他一脸的惊魂未定,道:
“无事。”
他放开手,向机器旁走去,华港生这才发现这是两间办公室,打通墙后合二为一。他走到鲁德培身旁,机器未在运转,有已印好但还未裁剪的纸币。华港生仔细看着这些钞票,像他一样不长接触外汇的人,很难分出真假。
“真是很像。”华港生赞叹道。
“连共济会的标志都有印。”鲁德培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
“你是如何做的?就像《英雄本色》里演的那样?”
“比不上他们专业,但技术上也不比他们差。我自有专人帮助。”
鲁德培摘下眼镜按摩眼角。华港生看着他,问道:
“为何让我知道这些?你的秘密不要紧?”
“你不会说出去的。”
“这么信我?”
鲁德培抬眼,朝他走近一步。
“要说,在暗室你就全对他们说了。”
他语气暧昧,华港生不自觉向后靠去。鲁德培见他紧张,倍觉有趣,面上的笑幅度更大。
“讲笑。不过,这件事你早晚都要知道。”
“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哦?你都知道我什么?”
“我对你一无所知。”
“很正常,阿标在我身边许久,也并非全了解我的。”
“我见他倒是跟你很有默契,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怎么?你吃醋了?”
“吃谁的?你的还是阿标的?”华港生在他身边也有一段时间,对他的恶劣玩笑也有反击的机会,不似面试时无话可接,只能等对方的羞辱。
鲁德培突然靠近小声道:
“你若想同我有默契,可以慢慢培养,毕竟来日方长。”
华港生愣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鲁德培已经走远,大笑出声,像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童。华港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他戏弄了一番,鲁德培站在窗前,看着阴郁的乌云,拉开窗,悠闲地点了支烟,烟与烟灰顺着潮湿的风卷出这间屋子,和他今天的不快一扫而尽。他伸展了下腰身,今日的他备感轻松惬意。
华港生气愤地盯着他,生气归生气,可他意识到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他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望着鲁德培的背影,确定他没有回头,悄悄拿出相机,按下快门。这个相机足以葬送掉站在窗前的这个人的一切,华港生心里极清楚这一点,按下快门时,他自己都未察觉手指的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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