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港生醒来后足足躺了一个礼拜,除了鲁德培,李医生也会每日来给他输液。他偶尔会问几句华港生身上的伤是否还痛,除此之外,大多数世间他都一言不发。不过华港生发觉有时他会盯着自己沉思。华港生倒也没太在意,李医生可不像鲁德培那样有那么大的压迫感。只有一次,李医生给他拔下针头时,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你来头不小。”
华港生面不改色,淡淡地问道:“什么来头不小?”心跳却已经漏了一拍。
“没什么,你当过警察。”
“是老板告诉你的吧?”华港生无所谓地笑着,背后却已经出了冷汗。“他把我打成这样,就是因为我原来是警察,信不过我。”
李医生看了一眼故作轻松的华港生,道:“猜的。给你输液时看你手指上有茧,应该是长期拿枪弄的。”
华港生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这你都能推断出来?”他惊叹一声,“真是厉害。”
李医生好笑地看着他,这是这么多天华港生唯一一次见到他露出笑容。
“幸亏你曾当过警察,不然以平常人的体格,受了像这样的殴打后,肯定要趟更长一段世间。”
见李医生并未对自己的身份有更多怀疑,华港生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人看上去不像会多管闲事。鲁德培会选择他来当自己的私人医生,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待自己能下床后,华港生便考虑收拾东西回家的安排。他在这里住了一周,每日都有佣人来为他准备三餐,打扫屋子,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这显然是他的老板为他准备的。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打扰下去了。
况且他躺了那么多天,李sir没有他的一点消息,必定着急万分。
他在佣人离开之前要到了自己的衣服。在佣人离开后开始一件件穿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再牵动伤口——他的伤并没有好利索,但他着实不想再麻烦鲁德培。正在他思索要不要和自己的老板去说一声再离开,阿标和鲁德培推门而入,他迅速地从沙发上站起身,过快的动作使得伤口隐隐作痛。
“老板。”他又看向鲁德培身后的阿标,他手中拿着一个箱子,“标哥。”
阿标只是点点头,而鲁德培只是打量着他,在屋子里随意地踱步,道:
“把衣服穿的那么整齐,是要出去?”
他走到沙发那里坐下,仰头望着华港生。
“是,多谢这几日的照顾,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回家去住,不打扰了。”
“家?回什么家?”
华港生被问懵在那里,愣了一下神,迟疑道:
“自然是我住的地方喽。”
鲁德培没回话,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给阿标一个眼神,便开始低头点烟。华港生不明所以地看向阿标,后者脸上表情仍没有太大起伏,淡淡道:
“老板的意思是,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和朋友合租的阁楼可以不用去了。”
“什么?”华港生心里一紧,却还是不明白原因,“点解?”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之前租住的地方,老板已经给你退掉。”阿标把手中的箱子递给他,“这是你的东西,检查下有无遗漏。”
华港生接过箱子,他知道搬家的事是鲁德培一手安排的,却并不是很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他欲开口询问,转头望见他随意地吐出烟雾,华港生默默看着在沙发上抽烟的鲁德培,终是没有说话。
“没有住在那里的必要了。”鲁德培弹掉烟灰,就手把半截烟放进烟灰缸里捻灭。顺势起身走向华港生。
“我从不亏待我手下的人。”他停在华港生面前,“这只是一点甜头,以后好好跟我做事,给我效力,好处远不止这些。”
“这是因为我得到了你的信任?”
“你以为?”他反问道。
二人沉默地对视,鲁德培眼中的强势令久违的压迫感再次袭来,华港生垂下眼睑,目光游移,心中的压抑感愈发沉重。鲁德培只见他似乎若有所思,语气放缓道:“别多想了,你以后不再是我的司机了。自然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打理。”
他复杂地看向鲁德培,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你就那么相信我?”
他的老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转身向门口走去。华港生心里清楚他要离开了,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老板!”
鲁德培回身看他,他有些迟疑,讪笑道:
“你不会再给我什么考验了吧?”
鲁德培笑了,尽管他的笑容看上去是多么的不屑。转身离去的瞬间,没有人看见他嘴角的笑容还带着一抹真实的喜悦。
阿标没有跟着老板离去,华港生知道他肯定还有什么事要说。
“阿贵。”他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两把崭新的钥匙挂在上面,“这是房子的钥匙。”他从中挑出一把来示意。华港生接过,看着两个花纹完全不同的钥匙,问道:
“那另一把呢?”
“那是老板配给你的车。”
华港生瞠目结舌地望着两把钥匙,阿标倒没什么反应。他盯了一会儿华港生,突然冷不防唤道:“阿贵。”
愣在这特殊待遇中的华港生马上回过神:“嗯?”
“你是个聪明人,老板现在对你是什么态度你应该有所了解。”他咬重了后面的字音,但他的声音仍像往常一样轻柔,“老板和我都知道你不是多嘴的人,有些事,知道了埋在心里就好,以后老板提携你,该让你知道的都会给你解释听。”他说到这里,少见的露出微笑。
华港生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所指,那箱□□的来历……
“老板已经认为你信得过,既然他看重你,就不要让他失望,从今往后,你就是自己人。”他拍了拍华港生的肩膀,“明天见。”
阿标也离开了。华港生望着手中的钥匙,心里五味杂陈,这钥匙沉甸甸的重量仿佛压在了他的心上。他是警察,是卧底,是来抓鲁德培的。虽然如愿的得到了信任,可他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他如此的厚爱。
他感到心虚。
是的,心虚,华港生沉默地承认了这个事实。即使他有“正义”的旗号为自己正名,也没办法从心底里打消对鲁德培的愧疚。归根到底,是他欺骗他在先。他可以说服别人,但他说服不了自己。生性的善良时刻谴责着他他愧对鲁德培。
华港生试着习惯新家的生活,这房子大的吓人,房间设施俱全,装潢华丽,极符合鲁德培本人的品味。他环绕着房间,不禁叹气。他和父亲十几年来都住在那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屋里,还要为了生计奔波。而鲁德培随随便便就把这么间房给了自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尽管有了单独的住所,在任务上华港生还是保持着小心谨慎,不敢太过造次。一是因为他记得这房间是谁给他的,二是因为这房子离着那个人的别墅极近,推开阳台的门眺望,就可以望见他的别墅所在。
华港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阿标交给自己的箱子里,东西寥寥无几,但都很重要。他注意到自己的篮球鞋上还有胶印,显然不是自己弄的,这双鞋自己已经很久未曾穿过。只能是他找人涂了胶,华港生失笑。自己的那双篮球鞋是自己努力打工才买来的,他穿了很多年,舍不得换,一直小心维护,这是他做卧底唯一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还有那枚未送出去的青色胸针,他想到那晚夏青的冷淡,颇无奈地把盒子扔在一边。
华港生收拾完后合上箱子,不禁觉得奇怪。自己的衣服虽不多,却是一件也没拿。他想起客厅里的镶嵌式衣柜,起身走去,或许他老板早就派人拿了自己的衣服来?他正这么想着,打开柜子,满满一衣柜男装映入眼前,很明显是为自己准备的。他随手取出一套,崭新的衣服上还挂着标签。他一看价格,真是吓人,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再取出一件,价格比刚才那件还要贵。
他把衣服挂回去,沉重地合上柜门,脸色也暗了下去。
华港生心知肚明这是由于他完全信任了自己。可他越是对自己好,自己心里越是不安,越是觉得对不起他。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卧底生涯有些迷茫,这迷茫带给他的是巨大的痛苦。负罪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华港生在心里暗暗祈祷大功告成的那一天,可那一天真的来临之时,他能否亲自将他绳之以法,连他自己都在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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