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六章林波

    “燕窝？他昨日才要了两千两银子，今天他还敢问我要燕窝？”韩夫人闻言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几乎是尖叫出声。

    早上管家来支钱，公账上一时拿不出那么多，还是从她手里要走的，韩夫人现在想起来还肉疼呢。

    林家不是吃不起燕窝，但也要看是谁吃。尤其这几年家里手头不宽裕，韩氏自己都不舍得日日吃燕窝，林深也配？

    管家被她的尖叫吓得一缩脖子，正待说话，刚下朝回来的林植进了院子：“什么事儿？我打院子外面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老爷回来了。”韩夫人收了收脸上的表情，挤出一个笑容来，又朝管家打了个眼色：“没什么。”

    然而管家却不知在想什么，没看见一般木头似的呆站着。说话间林植已经进了正房坐下，见韩夫人明显没说实话，便对管家道：“你来说。”

    韩夫人攥了攥手里的帕子，瞪了管家一眼。

    然而管家垂着头，看也不看韩夫人：“回老爷，今日大夫来给二少爷诊脉。二少爷嗓子伤得厉害说不得话，便问说能否吃些燕窝来润嗓。因大夫那里没有好的燕窝，便让来问夫人拿一些。”

    韩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从前一直觉得自己和林老爷除了在那些妾室的问题上，历来是想法相投的。可继昨晚林植答应给林深两千两之后，她现在有种颇为不妙的感觉。

    果然，林植想也没想就道：“燕窝而已，既是治病需要，给他便是。”

    “老爷！”韩夫人叫道：“什么叫一点燕窝？他开口就要十盏，早晚都要吃一盅。府里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每月采购的燕窝都是有数的，连沁儿都一日只能吃一盅呢！他吃了，沁儿下半个月吃什么呢？”

    林植被她的尖叫弄得有些不悦，他们昨日就为了那两千两银子的事儿争执了几句，此刻林植心中也存着余气呢，便皱眉道：“十盏怎么了，咱们林家如今连十盏燕窝也拿不出了吗？他又不是日日吃，这不确实伤了嗓子么？昨日连话都说不出，在家里便罢了，他就要去建章宫当值，若是得了皇上垂青却说不出来话，岂不是耽误林家的大事？”

    林植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对的，他已经脑补出了林深在建章宫当值时被皇帝看到中，却因说不出话而错失圣宠的画面了。他有些不满又含着点失望地看着韩夫人：从前他只觉得这个妻子容貌差些，好在两人话说得到一处去，也不失为他的良配。可今日才发现她竟是个如此目光短浅、不识大体的女人。

    “去库房拿最好的燕窝给他，十盏包了带进宫里，另拿两盏现在就炖了给他送过去。问问大夫还需要什么，库房里没有就去街上买。”林植吩咐了管家，又耐下性子对韩夫人道：“事情要分轻重缓急。沁儿整日在家里，又没有要紧的事，多吃一盏少吃一盏又有什么要紧？”

    毕竟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了，林植只希望自己的点拨能让韩夫人走回“正路”。

    韩夫人气得险些撕烂了手中的帕子。她不似林植那般被幻想的未来蒙了眼，此刻更清晰的感受到，林深变了。

    那个小兔崽子八成是故意的！

    ……

    且不说韩氏是如何愤慨怨恨，片刻过后管家还是拿了包好的十盏燕窝回了尹岑玉的屋子，又向尹岑玉禀报了林植命厨房已经给他炖了两盏在灶上。

    因燕盏炖之前要提前几个时辰泡发，厨房准备不及，是以还真的是把预备给大小姐林沁的先拿了来，就不知韩夫人得知后又会如何和林植争吵了。

    管家将这些说了，是存了些替自己主子邀功的意思。这位二少爷自三年前就在老爷面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在管家看来，身为林家人为了林家做些贡献，不是理所应当的么？好在二少爷昨晚似是开了窍，他便要趁热打铁，表示一下老爷对他还是很好的。

    这般哄得了，日后二少爷得宠，才能真正一心向着林家。

    然而令管家诧异的是，尹岑玉听了却并没有露出任何喜悦、感激的表情，只扫了一眼便让管家将那些夫人十分看重的燕窝放在了一旁，转头继续问大夫：“所以这毒服下，只最多两个时辰便会毒发？”

    那大夫拿着的正是沾了毒血的丝帕：“正是。这是较为常见的一种毒药 ，主要的配方是雷公藤与□□，在下断不会弄错。”

    尹岑玉点了点头，看了站在旁边的管家一眼，又道：“可否麻烦大夫，为我姨娘也诊一诊脉呢？”

    昨日韩夫人曾威胁他，得了圣宠姨娘的病才有药可医。可他观张姨娘面色红润，哭声响亮，并无半分病态，心中不禁有些猜测。就是不知道这位韩夫人请来的大夫，会不会为他答疑呢？

    谁知那大夫没有半点为难推辞，便请张姨娘坐下大大方方诊起脉了，管家也并未有任何阻拦。尹岑玉有些意外，然而片刻过后，他便知道了缘由。

    那大夫直言道：“张姨娘身体康健，体内的毒性也很稳定，只要按时服用解药，并不会有大碍，二公子尽请放心。”

    尹岑玉明白了，这位是府里用惯了的大夫，对府里的腌臜事想来是一清二楚的。张姨娘根本没有生病，而是林植和韩夫人为了控制原主，而对其下了□□。只要原主乖乖听话，林植和韩夫人便会按时给张姨娘解药，张姨娘才不会有事。

    尹岑玉垂下眼，不是什么高明的计策，但够狠毒，够有用。

    那大夫觑着尹岑玉的神色，还以为他怀疑自己不在家时韩夫人没有给张姨娘解药，便道：“二公子放心，夫人这一点还是很守信用的。”

    尹岑玉：“……”

    尹岑玉摇了摇头，会给人下毒的人，信誉值得信赖吗？只不过是林家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需要张姨娘这个人质好好的罢了。

    只是这些话也不必道与这位大夫便是了。

    待大夫和管家离开之后，厨房的人也送了燕窝来。那燕窝是用牛乳炖的，分外香滑。尹岑玉拿了只小碗给林溪和张姨娘分了一些，又将管家送来的十盏燕窝拿出一半给张姨娘：“这些姨娘收着，平日里和溪儿炖着吃。”

    跨院里有小厨房，方便这些妾室亲手给林植做些补品什么的。

    张姨娘十分惊讶，连连摆手：“这是给你治嗓子的，你自己带进宫里吃便是，早些好了才是正经。这样金贵的东西，我们好端端的吃什么呢？”

    想起儿子今晚就又要回那吃人的宫里去，张姨娘顿时悲从中来，险些又要流泪。

    尹岑玉就怕她哭，连忙岔开话题：“燕窝只是调养而已，并不能抵药，我喝药一样治嗓子。再说了，我不是还留了一些吗？”他从前在裕城的家里，便是拿燕窝当早餐，今日要燕窝，也纯粹是早饭不合心意，顺便给韩夫人添些堵而已。

    尹岑玉是真心觉得张姨娘和原主是有些傻的。现在的境况虽然是林植逼他进宫当男宠，反过来说，也是林植需要他去为林家谋求利益。既然反抗不能，何不借着机会反客为主，为自己尽量多要点好处呢？怎么把日子过得这样可怜。

    尹岑玉可和原主不一样。想利用他？那也要看林植付不付得起工钱！

    他执意将那些燕窝塞给张姨娘：“这些不过是白燕而已，不值什么的。你和溪儿每日吃上一盏，等我下次出宫再弄些来。”

    张姨娘听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这可是只有大小姐才能每日都吃的燕窝，怎么就不值什么了？

    还下次再弄些来，你的计划夫人知道吗？

    “以后我会让您和溪儿过上好日子的。”尹岑玉拨了拨碗里的燕窝，略微有些嫌弃。他从前吃的可都是金丝燕盏，比这些普通的白燕可稀罕多了。就这，韩夫人还当宝似的捂着呢？

    吃过燕窝，又跟张姨娘交代了几句，尹岑玉便换了身衣服，借口要出门给李公公买礼物：“上次在建章宫，多亏了李公公帮我说了两句话。”才没有让他被扒光。

    想到这儿，尹岑玉倒有几分真情实感的感谢李公公了：“我自然要去挑一件合李公公心意的礼物，才能表现出我的感激之情。”

    然而出门自然是不能随便出门的，之前的三年为防止原主逃跑或闹出什么别的乱子，林植一直是将其关在院子里不准他出去的。管家深深看了尹岑玉一眼，只觉得二少爷这次回来真的有些不一样了：“二少爷稍等片刻，我去回了老爷。”

    尹岑玉点了点头，人却已经抬脚朝院门的方向走去，仿佛笃定了林植一定会答应一样。管家神色有些复杂，快步去找林植禀报。

    尹岑玉一路朝外院过走，却见门房处几个下人正在套马车，说是三少爷要出门参加诗会。马车附近果然站着一位华服少年，正是林府的三少爷，韩氏嫡出的幼子林波。

    林波正在训斥一名小厮，似乎是感受到了尹岑玉的视线，他抬头朝这边看过来，在看到尹岑玉的瞬间顿时露出了见鬼般的表情。

    尹岑玉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禁勾唇一笑：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