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伊莎贝尔其实很熟悉死亡。

    在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候,她是天资卓越的少年作家,第一本书出版后便声名鹊起,曾经多次在普利策小说奖和美国国家图书奖评选中入围,被誉为“惊骇的文学之花”。

    但是同样,她也有着艺术家的敏感神经,以至于在她作为作家的七年里,被报道出来的自/杀次数就有13次,又被称为“第二个西尔维亚普拉斯”。

    至于后来,她弃笔投戎,每日都与刀锋和子弹跳贴面舞,死亡逐渐脱离了想象。当她被阿卡姆的疯子们追着玩哥谭跑酷的时候;当她躲避无处不在的不义领主超人的时候;当她在亚特兰蒂斯和天堂岛之间斡旋的时候;当她拼尽全力阻止布莱尼亚克和究极钢铁侠接触的时候……

    死亡对于她来说就是在阴沟里跌一跤,然后作为一具尸体被人拖走,连姓名都不会有。

    就这么简单。

    可是这段时间里她很少想到死亡。

    从她站在队友身后还会因为紧张而发抖,淡绿色的眼睛里还氤氲着雾气,到她可以面不改色的当着不义领主的面骂他们是群憨批,愈发深郁的眼底只有冷静和理智。

    那其实是她觉得最安全的日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从被保护者变成了保护者,也许是因为她就是为了战争而生。

    而到了最后,在最终之战前,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不假思索的,亲手谋划了自己的死亡。

    也许有更好的选择,也许没有,但是伊莎贝尔那一刻只看见了这一条路。

    而唯一的败笔在于——提姆也选择了这条路,只不过他们交换了位置。

    于是,红罗宾和联络官,世界上最好的侦探和人类最后的救世主,两个人联手,用伊莎贝尔之死让希望之火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在地球上燃烧,而在计划里,提姆将会用他的生命,把哈尔推向胜利的宝座。

    伊莎贝尔曾经和提姆调侃,说他们谋划了一场漫长而美丽的自/杀。

    他们都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在常年的,暗无天日的战争与死亡里,变得像荒原上锥到地下的木桩,上面洒满了斑驳的,分不清是谁的鲜血。

    死亡离他们如此近,不过是刀锋,泥土与枯枝的距离。

    他们却活的够久。

    她在计划完成后曾经漫无目的的想象。

    一颗核弹的爆炸会把周遭所有事物都熔化,而掀起的灰尘会遮天蔽日,很久才会平息——也许并不会。

    被核辐射浸透的天堂岛,会让在那里的所有生命都加速死亡。虽然根据理论,核裂变的温度会将一切都熔化,但是也许那里还会剩下点什么。

    那精致的仿佛用象牙雕砌的宫殿会是焦黑的颜色,建筑的残骸会扭曲弯折,无论是戴安娜·普林斯还是伊莎贝尔·布莱克都会化为虚无,连灰烬都不是。

    那样很好,好极了,符合她年少时死亡幻想。

    她不记得她看见了那颗核弹,她的记忆里只有流动的暗红色能量,耳边是无数咆哮的亚马逊人。

    她甚至没有听见戴安娜·普林斯作为她同归于尽的对手,有没有说些什么。

    然后突然炸起了一道刺眼的白光——也许是这个颜色。

    她死了。

    绝对死透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现在,她活蹦乱跳的站在中东的不知道哪里。

    她简直要对自己的运气感到绝望了。

    伊莎贝尔将暗红色的能量聚成光,看着河水倒映着的那张年轻的面孔。苍白消瘦,五官深邃,浅金色的长发,淡绿色的眼眸,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心生怜爱的姑娘。

    她低下头,半张脸掩盖在长发下,伸手摩挲着右手手腕上那些道凶狠狰狞的伤疤,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她熟悉那些伤疤,于是她更确认这是年轻的自己。

    更加确切的说,是刚出版第一本书后不久,第一次精神崩溃尝试自/杀的自己。

    但是当她和河里的那个人对视,她就知道过去的并不是一场噩梦。

    那双绿眼睛留有被痛苦与战争折磨过的痕迹。

    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在这具皮囊下,是鲜活跳动的心脏,是鲜红的流淌着的血液,是一条年轻的生命在燃烧。

    不是过了不惑之年的联络官女士。

    而是尚未成年的作家小姐。

    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还未倾倒,她的朋友和战友很多还是孩子。

    她被回到过去的狂喜死死攥住。她可以截断那些不幸。巴里,迪克,查尔斯,克林顿,甚至杰森和提姆,他们都可以活着。

    她不需要杀死自己过去的朋友,不需要杀死自己默契的战友。

    她可以避免那样无意义的杀戮。

    这个想法令她亢奋,甚至是癫狂。

    她有时间,有机会,有经验。

    她开始缜密的盘算,开始思考如何避免这些悲剧开始。

    她想到了杰森,他应该只有15岁,在现在。

    过去那只年轻的,充满活力与希望的知更鸟,后来成熟的,被战火和鲜血浸泡出的红头罩。

    那还不是她熟悉的红头罩,她的战友。

    她怀念的是她的战友。

    不是15岁的被称为罗宾的杰森·陶德。

    “我15岁的时候被小丑杀死了,其实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我还是记得,我第一根断掉的骨头是锁骨。”

    “然后奇迹一般从棺材里爬出来死而复生,巴巴回哥谭给老头子割喉。”

    【你能为了见一面老友杀死一个孩子吗?】

    【你能看着他被小丑虐打而死吗?】

    【你能看着他被小丑一根一根打断骨头吗?】

    【你能看着他被那池子绿藻逼疯吗?】

    【你能看着他被蝙蝠侠割喉吗?】

    【你能看着他死吗?】

    【……】

    【我不能。】

    伊莎贝尔捞起一捧水洒在脸上,把黯淡的蓝色眼睛在心头浇灭。

    无论如何她应该先去一次哥谭,也许是去保护杰森远离小丑,也许是去哥谭挖坟好让他爬出来轻松一点。

    不过以她那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的运气,第二个可能性太大了。

    希望一切都还来的及。

    伊莎贝尔从河边站起身,顺势拨了拨前额的头发,她心不在焉的远离河岸,向远处大概是有人居住的地方走去。

    然后突然的,她听到前面不远处的旧仓库里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笑声,然后是一阵抑制不住地狂笑。

    狂笑。

    狂笑。

    狂笑。

    还能有谁?杰森的15岁?

    小丑。

    罪魁祸首。

    伊莎贝尔感觉她的血液变得冰凉,好像她再次到了西伯利亚的平原,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行走。

    暗红色的能量像过去不知道多少次一样为她变出了一身隐藏身份的装扮,她死死的攥住手里的手杖,向旧仓库靠近。

    一个绿色头发的疯子哼着诡异的歌,嬉笑着从仓库背后露出了那张涂抹了一层浓郁荒诞色彩的脸,伊莎贝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抬手就重重的照着那张滑稽的脸狠狠的抡上了一手杖。那张脸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来不及说,就直接后仰的晕了过去。

    她直接把那扇门暴力卸掉,一个哭的鼻涕眼泪横流的女人差点扑倒在她怀里,她冷漠的用手杖抵住了她的锁骨,女人惊恐的收住了声,那双蓝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伊莎贝尔想要往里看,却听见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谁在挣扎。

    她往后瞥了一眼,看见小丑挣扎的慢慢想要起来。

    不可思议的恢复能力。

    伊莎贝尔心里理智的一面评价道。

    而被震惊、愤怒占领的那一面,已经毫不犹豫的让暗红色的能量直接废掉了他的四肢。

    【这并不够。】

    【想想小丑病毒,蠢货,你不能杀死他。】

    伊莎贝尔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杀念,然后把被打断掉一半骨头的小丑直接砸到了她不久前看到的那条河里。

    ——并不是她不想在保证小丑活着的情况下卸掉他的头盖骨,而是再拆下去,她就真的要杀死小丑了。

    她控制自己去看向屋内,只一眼她就定在了那里——昨日噩梦重现一般的一幕。

    15岁的知更鸟背部朝上趴在地上,血肉模糊,一只手里勾着一段绳子,另一只攥着一个碎掉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尖锐物——已经深深的扎入血肉中。

    他的脸对着门的方向,蓝色的眼睛里黯淡无光。

    伊莎贝尔随便打发走了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也没心思去听她喊了什么。

    她想抬手揉揉抽痛的额角,却敲在了自己的面具上。

    伊莎贝尔想要冲过去,但她感觉她自己连行走都很困难,只能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去。

    “你好,罗宾,你醒着吗?”她听见自己这么问道。

    她站在他面前,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弹。

    她应该把他翻过来,把他抱起来。

    但这会碰到他的伤口。

    ——他哪里没有伤?

    “杰森·陶德,你醒着吗?”她又问了一遍,这回她才感觉到自己重新找到了身体,而滴答滴答的引爆器让她找回了丢失的脑子。

    “好吧,我带你出去。”她弯腰,把他死死攥住的黑色尖锐物取出来放好,轻轻的把遍体鳞伤的知更鸟抱起来。

    暗红色的能量自动流动着护住了两人,他们身后掀起了炸裂开的巨大火光。

    “杰森,你可能必须去泡绿藻池子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