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在中东的深夜找到了那片废墟。
“不，杰森。”
他想他大概浑身都在颤抖，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再次回到犯罪巷枪响的那一刻，无所适从。
蝙蝠侠属于理性的那一面支配着他搬开一块块建筑碎片，支配着他翻开那些焦黑的，有些地方带着锈红的钢筋。
没有杰森。
没有他的罗宾。
当然也没有小丑。
蝙蝠侠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悲哀，那一瞬间轰然炸裂的情绪让他耳鸣。
这代表着他的罗宾也许没有死。
这也代表着他的养子可能在遭受着小丑的折磨。
“蝙，蝙蝠侠！”他突然听见有人用一种孤投一掷的语气喊他，像是在咆哮，也像是在怯懦。
他回头，看见了一个狼狈的女人，希拉·海伍德，他养子的生母。
“杰森救了我，他是个好孩子。”这句话似乎是打开了闸门，接下来的话像洪水一般挡不住的涌出——
“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我想，我，我应该还能为他做点什么。”
“虽然我给他，给他带来的更多的伤害。”
“我很对不起，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那个好男孩……”
“……我太害怕了，太害怕了，对不起。”
“你要告诉我什么？”蝙蝠侠所有的感情都在阻止他继续听下去，那些话听不太真切，但是他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漏洞。
“有、有个人，他进来打昏了小丑，把他扔到了河里。”蝙蝠侠注意到，希拉提到“有个人”的时候，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WHO？！”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希拉崩溃的捂住脸，说出来的话颠倒错乱，“那个人他进来了，门消失了，他指着我，他很可怕，他太危险了，他把小丑丢了出去，我、我看见，小丑砸到了河里……”
“他长什么样子？！”蝙蝠侠逼问道。
“他，我没看到，不，不不不，他不是人！”希拉几乎快尖叫了，她下意识咬住手指，“我没有看到他的眼睛，他没有眼睛，有一张特别奇怪的嘴……”
“不不不，不不不，他是带着面具！”希拉猛地抬头看向蝙蝠侠，眼里是挥之不去的恐惧，“他带着一张鸟嘴面具，但，但我不记得样子了。”
鸟嘴面具。
蝙蝠侠记下了这个词。
她神经质的继续往下说：“然、然后，然后他让我滚，我、我没跑远，我看见他带走了杰森的尸体……”
“他没有死！”蝙蝠侠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态，对那个女人几乎是咆哮着说道。
“不！不，不不！！他死了！！！”希拉尖叫着反驳他，把脸埋在手心，“他死了！他给我解开绳子后就死了！！我是医生，我不可能弄错！！！！”
“那个人，那个人，他把小丑扔到河里走了，他带走了杰森的尸体。”每次提到“那个人”，希拉都会抽搐一下，“他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
“……你还记得什么？”蝙蝠侠感到了疲惫，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他指着我，他指着我，他，他连用力都不需要就可以捅死我。”希拉喃喃道，手死死的抓住头发。
捅。
蝙蝠侠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用词。
“他拿什么指着你？”
“一，一根棍子。”希拉茫然的抬头。
蝙蝠侠找到了不合情理的地方，希拉·海伍德口中的“那个人”只用棍子指了她一下，为什么她会那么害怕。
“你为什么恐惧他？”
希拉看起来要昏眩过去了，她的牙齿不断打颤，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WHY？！”
“在，在我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敲了一下面具！”她尖叫的喊道。
蝙蝠侠低头看向那个神经质的女人，还想问些什么时，耳机里传来了蝙蝠女的声音：“B……我找到了小丑。”
蝙蝠侠猝然抬头，说：“蝙蝠女，位置给我，不要轻举妄动。”
“不B……我是说，你不用担心，他现在谁也伤害不了了。”蝙蝠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复杂，“他被打断了大半骨头。”
蝙蝠侠一顿，继续说：“位置给我。”
“好吧……对了，你找到罗宾了吗？”蝙蝠女丝毫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语气轻快的问道，“小丑刚刚醒了，拿了一个密封的录像带说要给你看，一直重复‘太有趣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说。”
“不……还没有。”蝙蝠侠沉默了一下，道。
我们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
—
布鲁斯沉默的看着屏幕，他能感觉到他身后的芭芭拉在颤抖。
他们沉默的看着录像里杰森被小丑用撬棍虐打，从一开始的奋力挣扎反抗，渐渐没有了声音，只有时不时的哀嚎和闷哼，最后奄奄一息。
他们看着杰森的四肢扭曲弯折成诡异的弧度，他在小丑离开后慢慢的一点点从椅子上抬起头，目光飘散，蓝眼睛里是浓郁的茫然，疲惫和没有熄灭的火光。
他挣扎的，扭曲的跪倒在地上，吃力的爬向被绑住的希拉·海伍德，艰难的解开捆绑着她的绳子，他的手指，他的全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走吧。”他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死死的攥住一块黑色的金属，再无动静。
——那是蝙蝠镖。
布鲁斯手臂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他死之前还在等着蝙蝠侠去救他吗？
希拉·海伍德看起来良心未泯，她说：“我们，我们一起出去。”
他们看着她呼喊杰森的名字，看着她颤抖的去确认杰森的情况。
他当然没有回答——他的胸口凹陷下去那么大一块。
蝙蝠侠听到芭芭拉发出了一声抽泣。
他死了。
杰森·陶德死了。
显然，希拉·海伍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不再去呼喊杰森，而是奔到了门口，用力去拍打着门。
——那扇门锁着，显然没有用处。
即使是在希拉这样大的呼喊里，他们依然听到视频里传来了一声闷重的打击声，然后，那扇门直接被人整个卸了下去。
希拉受惯性向外扑去，却被一根手杖抵在了她的锁骨上。
布鲁斯这时候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戴着一顶黑帽，一张黑色的鸟嘴面具，鸟喙和眼睛镜片边的那一圈是银质的，雕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身上是一套黑色的修身皮衣，胸口处串着几条银链，皮衣下摆长到膝盖，手上戴着皮质的手套，身后披了一件厚重的披风。极其富有蒸汽朋克色彩。
他一只手握着一根蛇头银柄手杖——此时蛇头那部分正抵在希拉·海伍德的胸口，另一只手上拎着一只黑色的手提包。
鸟嘴医生。布鲁斯第一个想到了这个。
中世纪时，黑死病横行欧洲，当时的医生为了杜绝感染，戴上状若鸟嘴的面具，手着手套，持一木棍，去为患者疗病。
他听见了身后小丑的挣扎声，但是他仅仅是吝啬的给了他一个眼神——或者说，连一个眼神都嫌多。
他们听到了小丑的闷哼声。
危险，能力强大，喜怒不定。
蝙蝠侠评价道。
鸟嘴医生——姑且这么称呼他，他把注意力转向了屋内，盯着里面看了一会，收回了抵住希拉·海伍德的手杖。
“滚，不用我教你吧？”
他的声音是阴郁丝滑的男声，像蛇嘶，带着没法忽视的冰冷，迪克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然后他们都看见了那个让希拉·海伍德几乎崩溃的敲面具动作。
鸟嘴医生歪了歪头，轻轻的用手杖敲了一下右眼边的面具，金属的碰撞轻响，听起来像是这个人愉悦的笑了一声。
芭芭拉感觉到背后升起一片凉意，那种阴冷凶险的感觉宛如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晦涩而癫狂。
他突然想到了小丑那个疯子醒来后的狂笑和不知所云的话——
“太有趣了，小蝙蝠，他太有趣了。”
“你说谁？当然是那个带走你小鸟尸体的人，有趣的鸟嘴医生啦。”
“他太有趣了，蝙蝠，他和你一样有趣，唔，或者就现在来说，我觉得他更有趣。”
“我甜蜜的迷人的鸟嘴医生，他阴暗而灼热，我的心脏恨不得为他停止跳动！”
“你知道吗？小蝙蝠，我从他身上闻到了疯狂的味道，我知道他生活在疯狂里。”
“深郁的爱，毫无波澜的恨，沉重的悔。天啊，多么美妙，我为他神魂颠倒！”
画面里的鸟嘴医生一步一步向地上的杰森走去，慢悠悠的，轻缓的。
“你好，罗宾，你醒着吗？”他的尾音上挑，给他又添了一份危险气息。
没有回答，他也不急，而是耐心的又问了一遍：“杰森·陶德，你醒着吗？”
他知道谁是罗宾！芭芭拉震惊的睁大眼睛。
那就代表着他知道谁是蝙蝠侠谁是夜翼……
这他妈的是谁啊？
而视频还在播放，鸟嘴医生好像不打算听到杰森的回答，而是弯腰把他死死攥住的黑色尖锐物取出，手中的手杖和手提包凭空消失。
“好吧，我带你出去。”
他把知更鸟抱起来，离开了画面。
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然后布鲁斯站起来，抽出录像带，沉默的向外走去。
“布鲁斯？你去哪？”芭芭拉下意识追问。
“瞭望塔。”蝙蝠侠回答。
“一起。”蝙蝠女从椅子上弹起来，跟在蝙蝠侠后面走了出去。
—
“B？出什么大事了吗？”超人被蝙蝠侠身边萦绕的恐怖气息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怎么突然召开会议？”
他又看了看平时的活泼明艳的蝙蝠女，此时对方也板着脸，难得的非常沉默。
神奇女侠看着蝙蝠侠越发可怕的气场，出声问道：“怎么了B？出什么事了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蝙蝠侠依然没有动作，只是身边的气场越发黑暗了。
“夜翼？”神奇女侠转移了目标。
“……小丑从阿卡姆越狱了。”蝙蝠女沉默了很久，憋出来了一句干巴巴的无关紧要的话。
“啊？”绿箭侠一头雾水，“我们很愿意帮忙啦……不过，一般B不是不需要我们插手哥谭的事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向黑气愈发沉郁的蝙蝠侠。
“蝙蝠？”神奇女侠皱了皱眉。
蝙蝠侠这才有所动作，他将画面定格放大在鸟嘴医生抵住希拉·海伍德的那一刻。
坦白来说这是一幅非常具有艺术色彩的摄影作品，浓郁漆黑的夜晚，惨白的月色，神秘而危险的蒙面男子在阴影和月光下充满了戏剧性和性张力。
主业是记者的超人甚至想为这位摄影师鼓掌。
“这是小丑的新盟友？”恰好在这里的绿灯侠哈尔·乔丹问，“他是什么外星来客？还是什么强大的反派？但是说实话，他看起来……挺人类的。”
“不，他不是小丑的盟友。”因为不会有谁在见到盟友的第一刻立刻给对方连蝙蝠侠都看的疼的一下。
“但是，找到他。”蝙蝠侠的目光从他的队友身上移到投影上，“他带走了罗宾的尸体。”
他忽略掉那些吸气声。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同时，蝙蝠女替他按下了播放键，鸟嘴医生的一举一动呈现在了每个人眼前。
荒唐怪诞的发展在他们面前铺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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