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安吾~你那包里有照相机吧。”虽然看起来像是在询问用的却是肯定句,太宰治笑着看向坂口安吾那边。
即使重来一次也依旧选择想要拍照留念吗?
‘梧言’轻轻抿了高脚杯中一口酸甜的葡萄汁,吸管被他随意的丢在了一边。
“是啊,工作用的。”坂口安吾顺着太宰治的目光落在公文包上,公文包上面还有雨水留下的水珠。
“来拍张照吧,留作纪念。”
“纪念?”坂口安吾迷茫的重复了一声。
“纪念什么?”织田作之助跟坂口安吾同样迷茫。
“纪念我们聚集于此。”太宰治嘴角噙着浅笑,鸢色眼眸中被暖色的灯光晕染上了温和。
“我们三人不是一直一起喝酒的嘛?”织田作之助好像更加迷茫了。
坂口安吾已经习惯太宰治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他浅笑着从包里拿出相机,“谨遵干部大人的吩咐。”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接过相机转身猝不及防对着正在喝葡萄汁的‘梧言’摁下了快门,伴随着白光的一声“咔嚓”,定格。
后者眼角轻飘飘的瞥了太宰治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意味的弧度,似乎并不担心自己被保留下了照片。
太宰治目光盯着相机,眼眸中情绪变幻莫测,脸上却是夸张的难以置信,“哇啊~你变成了妖怪吗!”
“诶?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梧言’脸上带着无辜的笑容,仿佛刚刚嘲讽的弧度是错觉一般。
太宰治捧着相机往织田作之助那边挪了挪,后者扫过了相机屏幕又看了看端着高脚杯一脸无辜的少年,深感同意的点了点头。
“没能留下任何身影呢。”织田作之助摸了摸有些胡茬的下巴。
“真的?”坂口安吾也好奇的凑过来了脑袋,镜片下的目光在两者间来回扫视,发出赞同的声音,“真的呢。”
“所以说!是妖怪呢……”三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感叹转目光炯炯盯着‘梧言’。
?
‘梧言’对着三张同样表情的脸,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得又喝了一口眼见要见底的葡萄汁缓解他的无言以对。
“该撒盐吧?”太宰治跟另外两人开始窃窃私语。
“不对,应该是豆子!”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
“诶?是豆子吗?”太宰治睁大了眼睛。
“我也觉得应该是豆子。”坂口安吾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可上哪找豆子呢?”织田作之助一本正经苦恼的皱起眉头。
“我这里有哦。”一旁不知道听了多久的‘梧言’凑过来了脑袋,把握紧的拳头放在三人视野中缓缓张开,续集足够神秘感的豆子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是一把炒熟了的蚕豆!
“蚕豆不行吧?”太宰治不满地摇了摇头。
坂口安吾猛然回神,不,不对,怎么突然就开始讨论这个了,正常情况不应该是立刻查明为什么拍不下梧言的原因吗!
织田作之助默默的补充道:“听说要福豆。”
“所以,你为什么出门还带着蚕豆?”太宰治转头看向坐在一边开始磕蚕豆的少年。
‘梧言’磕蚕豆的动作一顿,沉思的半晌,时不时摇摇头发出几声叹息表情苦恼悲凉深奥带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其他人都以为他要说出一个悠远又凄美的故事的时候。
终于,他在三人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下深沉出声:“因为,家里没有瓜子了,所以我路过吧台时顺便抓了把蚕豆出来。”
满怀期待的三人:“……”
眼见话题要越来越歪,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见织田作之助浅笑着看太宰治开始跟‘梧言’抢蚕豆的时候,话又哽在了喉咙里。
嘛,算了,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
暖色调的灯光下,打闹着的两人一人手举高,另一个人伸出手去想要去抢夺另一个人手中的东西,另外两人手中端着玻璃杯嘴角带着浅笑,注视着眼前如同三岁小孩的两人。
如同被定格成永恒。
……
「再惊天的事件都会有平息淡忘的那一天,更何况柃子还是如此平庸的一个人,就算是有一天消失了,也没有任何人会为她说出一言半句吧。
柃子逐渐感受到自己透明,渐渐从这个世界上再次消失,这一次她没有惊慌和恐惧,因为她知道‘答案’了。
“不要拘泥于一处”有个声音这样说,如同伊甸园的毒蛇带着诱惑人心的力量,“走向更宽广的殿堂吧,由你当主角的殿堂,由你在他人的世界里做主角!”
对,对,对!就是这样!!柃子指尖滴下血液。
她再一次变得实体且吸引眼球了,那个落井下石的同学,那个喜欢踩着他人当台阶的女孩,死不瞑目的睁大着瞳孔,眼眸里满是惊恐和血丝,那张喋喋不休,那张丑恶令人反胃的嘴脸,再也无法吐出任何可憎的话语。
她沉入了冰冷又无情的河水中,直到尸体泡肿腐烂散发着恶臭被人无意间打捞而出。
柃子是最后一个与她接触的人,并未是柃子忘记处理痕迹,她是故意的。
故意留下自己有重大嫌疑的把柄,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
她才能够借助那些警方查案的时候,从他们嘴中来回彰显存在感。
即使同学口中都是不了解,没注意,不认识的冷漠语言。
但是没有关系,从这一次以后呢——她们就会开始注意到自己了。
嫌疑仅仅只是嫌疑,她未成年,再加上没有确凿的证据以及“合理”的动机。
关又能关多久呢?
多久呢?
“诶?你听说了吗?柃子的嫌疑被洗清了呢,我就说她不会是那样的人吧!”
“说的也是,柃子毕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啊。”
“不过——柃子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
“怎么说?”
“你看她不仅被污蔑成嫌疑犯,而且她妈妈居然是一个有着暴力倾向的神经病!”
“什么!”
一片惊呼炸响,紧接着窃窃私语的声音更甚,伴随同情怜悯或是怀疑目光的洗礼落在柃子身上。
柃子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见她肩膀在微微抖动,仿佛无声的啜泣。
“是真的!警方介入调查的时候查到的!而且都上报纸了!”
报纸上是不可能刊登虚假的东西的,她们都坚信这一点。
“啊——居然是真的!”
“那柃子也太可怜了吧!怎么老是遇见这种不幸的事情!!”
同学们说着往她这边靠近,有的触碰她的肩膀说着安慰鼓励的话,也有的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柃子小声的讥讽。
只有柃子自己知道她现在有多么的兴奋,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狂笑的冲动,努力压抑着嘴角低垂着头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无辜悲伤样子。
果然是这样!
借助嫌疑犯的风波出演上悲哀可怜被神经病母亲殴打的剧本,不仅能够一瞬间推翻嫌疑还能吸引一大波的同情和关注。
这一刻,她站在万众瞩目灯光璀璨的殿堂之上,脚下鲜血染红的刺目红地毯无声诉说着悲鸣。
有人在哭啊,是谁在哭泣,是谁在撕心裂肺的哭嚎?」
有个声音说?‘梧言’哼笑一声,怎么可能会真的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声音告诉她该怎么做?
无非是人的阴暗面在作祟罢了。
不肯承认那个卑劣的声音会是自己的想法,所以捏造出一个声音,推去所有的责任。
这就是,罪孽。
这样心里就会好过一点吗?就会心安理得的存在活在世界上吗?会一直认为自己是好人且无罪的吗?
‘梧言’眼眸中浮现出一丝迷茫,手指攥紧围巾,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如同沉入海底不会呼吸的鱼。
难过,悲伤,绝望。
嘴角一贯带着的弧度被打碎,纷飞的虚伪之中露出真实的内核。
“接受我吧。”
少年自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响携着哀求。
“想起来吧。”
伸出双手颤抖着捂住观测世间的眼睛,自指缝中跌落泪水。
这种孤单又绝望的感觉,如同生锈的长钉刺穿了心脏。
又好似本不该存在于世的“他”又或是【他】。
一个人封锁在灰暗的世界里为了一句话而等待着,为了不再孤独创造多个“同伴”去掩盖自己什么都没能等到的事实。
明明你最清楚。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呢……
三花猫如同琥珀的眼眸中无喜无悲倒映出少年苦苦挣扎的狼狈姿态。
用笑容掩饰自己,用辛辣讽刺的话毫不犹豫的重伤所有企图靠近的人,装出一副没心没肺又开心愉悦的样子。
但他们终归还是同一个人。
内心深处的起源都是源于同一份的记忆,同一份的绝望,同一份的牢笼。
无时无刻不在审视着自己,观察着世界,徘徊不前。
梧言毫不犹豫的遗弃真实再坚信虚假,而他办不到,他无法抓住任何东西。
他太清醒了,他没有办法像梧言一样决然,或者说,混沌。
他清醒的察觉到了记忆里的不对劲和违和,摸索到了残酷真实的边缘。
在这种糟糕的经历下,清醒才是最致命困惑吧。
‘梧言’嗓子中发出嘶哑的低笑,宛如坠入深渊的鸟儿,无力又绝望,仰望着广阔无垠的天空,自己却再也无能为力只能迎接死亡的命运。
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
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除非他自己醒过来。
可当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如果是比深渊更加残忍的绝望时……
再也没有任何的借口可以再次欺骗着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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