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真真假假
洛水本以为凌阳公主那事儿就那么过去了，谁知道没过两天赵琛便来到了灵山寺。
看到赵琛的时候洛水还挺高兴的，这哥们够意思，每次来都带上好吃的，洛水对他比较欢迎。
可是这次赵琛明显是带着任务而来，他自己也是有些难以启齿，可是想想姑姑悲痛的模样，以及母后的殷殷叮嘱，便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小洛，听闻你去了国公府？”
洛水正在翻看赵琛带来的东西，闻言动作便是一顿，立时便没有翻看的欲望，不过还是点点头，“是，去了，老太太身体不舒服，慧寂师傅帮她看了看。”
赵琛见他一脸平静的模样，到嘴边的话便不知该如何开口，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神色，“小洛，其实当年的事情有些复杂，你可能不太了解。”
话一说出口剩下的便容易的多了，赵琛趁势就把当年的情况讲述了一遍，“当时姑父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撑到你出生便撒手人寰，姑姑承受不住大受打击，那段时间疯了一般，脑子不清醒的状况下做下了错事，事后她一直都在后悔当时的举动……”
“你们为何都总觉得我会在意当年的事情？”洛水忍不住打断他。
赵琛愣住了，洛水蹙眉，接着道：“当年究竟如何我从未放在心上过，不是你们自己在一遍遍计较么？”怎的到头来都觉得该从他身上找源头解决？
赵琛有些反应不能，“不是，小洛……”
“我知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洛水一脸平静的道，“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对你们做过什么吧？反而是你们在一次次的以慈爱之名所行之事，对我的影响更大吧，在没有见你们的时候，我过的一直都挺好。”
这话便诛心了，赵琛看着他那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再想想国公府老太太以及他们的行为，心突然被扎了似的疼了一下，他嘴边笑容有些发苦，“对不起，小洛，我…….”
洛水突然就什么都不想听了，摆摆手打断他的解释，“既然我已是这灵山寺的弟子，便与俗世再无瓜葛，你们便好自为之吧，以后也不必再专门来看我，阿弥陀佛！”说罢他转身离开，面上无悲无喜，仿若一个真正的忘尘之人。
看着这样的洛水，赵琛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留他，小洛很聪明，超乎年龄的聪明，父皇曾经感叹过，洛水那机灵劲一看便叫人心喜，还说灵山寺方丈教导的好，小洛眼神清明，为人正直，且富有同情心，这样的孩子以后也不会太坏。
这话赵琛倒是十分赞同，从小洛对慈幼堂孩子们的态度便能看出他的温柔，这样的小洛怎么可能是会做出危害国家之人？
但也正是因为这一份聪慧，让他更加不好受，因为心中什么都明白，好的坏的，凌阳公主的目的以及国公府老太太的打算，他都看的清楚，可是有时候看的太清楚也是一种悲哀。
赵琛不禁开始自我反省，自己是否也有过这般以爱护之名行伤害之事的举动？
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去面对，最后他去找了方丈，方丈叹息一声，之前的种种他已得知，大人的恩怨何必要牵扯到孩子身上？洛水已是远离了他们，竟是也躲不过这一遭。
凡俗之事总是看不透，往往自寻烦恼，方丈亦是诸多无奈，最后只是叮嘱一声，往后莫要多打扰洛水，“既然他已入了我佛门，便再与俗世无关，往后还是莫要牵扯太多为好。”
因为他知道洛水一直心里门清，所以之前都不曾阻拦过他家人见他，奈何人心复杂，最后竟是又伤了他。
摇摇头，以后还是莫要相见了吧。
赵琛离开的时候心情无比的沉重，这是他第一次从灵山寺离开的时候这般压抑，再次回头看看那一片清静之地，也许方丈说的对，该还给小洛一个清净的坏境。
回到宫中那胸中那股沉闷的气息都没能消散，没有第一时间去见母后，而是转头去找了父皇。
皇上见他这般便有些好奇，何事竟是叫他露出这般表情，赵琛行礼之后便把这件事情与父皇说了一遍，“姑姑找到母后哭诉委屈，母后便叫儿臣往灵山寺一趟，可是见到小洛之后，儿臣发觉也许儿臣一直以来都错了。”
他说着有些迷茫又有些自嘲，“我一直觉得姑姑挺可怜，她一直不快乐，她受到了太多的委屈，可回过头才发现，该委屈的是小洛才是，我却还一遍遍的想要他再多委屈些，就是因为小洛生性乐观，我便忘记了，最悲惨的人是他才对！”
说着转头看向皇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脆弱，“父皇，儿臣是不是错了？姑姑有母后和您可以哭诉，可小洛有谁？他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些，又有谁来帮他承担？而我们却嫌不够，还要继续把那些本不该由他承担的重担加诸到他身上。”
“儿臣从未问过他，会委屈么？会难过么？得知真相的时候又是用何种心情来面对？从未问过。”说着自嘲一笑，“亏我还觉得我是有多关心他。”
就连他，一个最有可能会去关心小洛的人都是这般，那旁人呢？以往的那些所谓的心疼怜爱是否都是假象？安慰自己的假象？
皇上拍拍赵琛的肩膀，“当年驸马是为救朕受伤而落下病根，朕便对驸马一家便多有宽容，为表补偿，加封辅国公，如今看来他们心中对朕也是有怨言啊。”
凌阳公主不被国公府老太太所喜，皇上是知道的，可毕竟当年凌阳做了那种事情，落下埋怨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这都不是老太太教唆洛水的理由，可以想象，从她口中说出的真相定是带有某种倾向，甚至是充满恶意。
想到这里皇上眼神便是一冷，“看来朕是对他们太过仁慈了。”
赵琛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他其实心中对国公府老太太也十分不满，可现在不是更应该关心小洛么？
他心底有些悲凉，眼前浮现出凌阳公主哀伤的眼神，母后那怜爱的神情，父皇的感慨叹息，以及国公府老太太的慈爱面容，最后定格在洛水平静无波的双眼上。
猛地握紧拳头，他真蠢！连小洛都看的分明的事情，他竟是这一刻才看清。
难怪小洛说他从未在乎过，难怪小洛觉得是他们打扰了他的生活，他刚开始还有些伤心，觉得小洛这般说未免有些太过无情，可现在才发现，不是他无情，而是他看的清楚明白！
想通这些关节，赵琛便不再多言，想想自己刚刚的言论，在父皇眼中这是否会让他觉得自己太过感性，容易被情绪左右？
皇上确实是这般认为，心中想的是太子还有待磨练，不过印象并不坏，一个重情义的太子，总比一个无情之人更叫人放心，虽然理性上来说，太子本不该太过情绪化。
洛水也在发愁，看来自己得赶紧为自己谋条出路了，说了那样过分的话赵琛指定是不会再理他，后路已经切断，以后也不能真的在灵山寺一辈子，所以还是早作打算吧。
唉，真是命苦啊！小小年纪就要为生计发愁了，还要担负一家老小的生存问题，把他放到这里，上天果然对他充满恶意。
慧寂过来找他的时候就看到他小小的一团，独自坐在那里，背影都透着无边的萧索和孤寂，顿时心中便是一动。
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便有些心疼。
听到声音洛水转过头，眼中还带着刚刚为生计发愁的郁闷，看在慧寂眼中便觉得小孩子在独自哀伤，往日眼中的神采都被阴霾掩盖，愈发的心疼了。
慧寂师傅难得感性一把，坐到他身边一脸慈爱的道：“小洛啊，你还有师傅，还有寺里的大家，这些都是你的家人。”
洛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师傅这是在安慰他，眨眨眼，见师父这么担心，他也难得收起了往日的吊儿郎当，特别严肃的强调，“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所以师傅您完全不用担心。”
难得没有故意卖惨说了一次实话，可奈何慧寂师傅他竟然还不相信！他越是强调自己不伤心不难过，慧寂师傅就愈发的怜惜他，觉得孩子懂事，这是安慰他们不想叫他们担心。
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就有人忍心去伤害他呢？慧寂师傅一颗苍老的心，此刻愈发的沧桑了。
最后寺庙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小洛被伤透了心，还为了不叫别人担心懂事的说自己没事儿，了空师傅抹了一把脸，小徒弟那么喜欢趁机卖乖讨巧提要求，这次竟然一直强调自己没事儿，可见是真的被伤着了。
色空更是做了一堆好吃的，都是洛水喜欢而因为制作方法比较复杂色空不愿轻易动手的吃食，觉得小孩这么懂事太叫人心疼了，该多疼疼他。
明怀他们几个天天陪着他哄他开心，什么事情都帮他做好，只要小师弟能够展颜一笑，他们便觉得做什么都值了。
就连方丈也都觉得小孩太懂事了，不就是喜欢吃肉么？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哪有不馋肉的？吃，以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吧。
洛水就发现，自己好不容易诚实了一回，便得到了全世界的温柔以待，所以做人要厚道，这句话没毛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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