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似乎总是疼痛的。
枪械声，争斗声，辱骂声，拳头极大□□的闷响，这些痛苦的声音组成了哥谭的细节，但是在几天之前，这里似乎多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年轻的神父脚步匆匆，左右环顾，他乘着夜色绕过教堂后面的荒木从，手上的铁桶里装的是一块烧得发焦的牛肉，散发着肉类特有的焦香。
他在一处被灌木和藤蔓遮掩的洞窟之前停下脚步，低声呼唤着。
“喂——”
月光之下，藤蔓原本垂下的静谧影子忽然窸窸窣窣的跟着颤动起来，周围鸟雀瞬间飞跃而出，几乎就是瞬息的功夫里，附近连虫鸣声也听不见了。
年轻的神父蹲在隐秘的探头等待着，躲在洞窟里面的怪物躲在影子里，它拥有比钢铁更加坚硬的鳞片和足以撕毁一切的利爪，尖锐狰狞的龙牙上还带着先前几个试图抓捕它的倒霉鬼血迹，和泥土混在一起沾在龙爪上，早已变得发黑。
……一只应该只存在于幻想传说中的黑龙。
不过考虑到这个疯狂的世界里神话人物满天乱飞非人类全世界打架，区区一只身形不过重型卡车大小的黑龙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大概。
龙受了伤，这让它变得虚弱不堪疲惫无力，瞧上去慌张又暴躁，但还是能轻而易举一爪子抓穿一个人的心口，神父耐着性子等着它冷静下来，嗅闻了一会后，用爪子勾走了铁桶里面的焦牛肉。
它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慌张了，神父思考着。
也许可以试着靠近一下。
黑龙探出头来，金色的龙瞳带着难以想象的冷静，神父咽了口唾沫，隐隐察觉到自己似乎是在和另外一个非人的智慧生物对话。
……该死的恐怖谷效应。
年轻的神父喉结滚动，强压心口本能的慌乱和恐惧，举起自己空荡荡的双手，缓缓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帮你。”
龙没有回答，它金黄色的龙瞳缓缓眯起，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神父的话。
“真的。”神父都不知道自己的冷静从何而来，他索性彻底离开了树荫的遮掩，坦坦荡荡地站在了龙的面前，“如果我有恶意，你完全可以一口咬死我。”
不知为何，但是神父觉得龙应当是相当嫌弃的嗤了一声。
但是某种程度上，它似乎是允许了。
神父看着龙舒展开自己受伤的龙翼，让开一条狭窄的缝隙，正好允许他进去。
“……”
年轻人抬起头，正好瞧见龙瞳中不曾掩饰的嘲讽恶意。
他做了个深呼吸，板着脸抬脚走了进去。
***
“你是说真的么，电子人？”哥谭高楼上空掠过的影子发出粗哑低沉的声音，“哥谭的新‘怪物’？在我眼皮子下面出现的玩意而我完全不知道？”
“我没必要拿这件事情和你开玩笑，”对方的声音严肃极了：“你需要认真点，蝙蝠。”
“在哥谭郊外的一间小教堂，你应当记得之前哥谭的奇怪震动，和当初大都会的情况差不多——”
“我检查过，没有秘密，没有火箭，没有层层包围的军队，也没有哪怕蹭破点皮的‘受害者’——充其量不过是一次小型地震而已，而且范围在哥谭郊外的荒野，离那里最近的是间小教堂，冷清到连个修女都没有。”
“你不相信我的判断么，蝙蝠侠？”对方的声音有些拔高，“我们不能放松警惕，特别是哥谭这种地方！”
“……哈。”
蝙蝠侠冷哼一声。
“现在轮到你来和我说教了。”
他在荒野里穿寻寻找，不过这里多得是老树枯枝，虽然都有些年头，但是很明显也禁不住一个成年男人肆意拽扯的重量。
黑影落在地上，阴阴盯着漆黑无光的洞窟。
附近的草地痕迹显示明显有人来过这里，洞窟门口的抓痕属于某种糟糕的大型野兽，而根据他对哥谭的了解，这附近也不应该存在着体型这么夸张的动物。
这一整片地域原来是属于某家大型公司落在哥谭的开发地，虽然后来这计划不了了之这片地方也成了废弃的荒地，但是最基本的防护网也还是在的，不应当存在防护网没有被破坏里面却有了外来客的道理。
蝙蝠侠的身后出现本应只存在于通讯频道里的声音，他头也不回冷嘲一声：“你来倒是积极……怎么，这家伙让你们捉回去做实验？钢骨，这里是哥谭，可别弄错了地方。”
“你对付不了这个，蝙蝠侠……等，蝙蝠侠！？”
在他反复强调的几秒功夫里，黑色的影子调试好了身上的装备，抬脚准备走入洞窟门口。
“——嘿！先等等！……咳咳咳，咳咳……”
年轻男人的咳嗽声打断了外面两人的交谈，蝙蝠侠沉默片刻，叫出了灰头土脸从洞窟里走出来的年轻神父的名字：“杰森·陶德……”
年轻人仍被洞内飞扬的尘土呛得咳嗽不已，他连连摆手，过了好一会才顺过气来：“……是，什么？”
“你在这儿做什么。”钢骨率先皱眉问道。
“没人说我不能在这儿。”年轻人一脸无辜，“闲着没事过来逛逛，怀念一下以前的日子顺便取材回去画画，什么都有可能。”
蝙蝠啧了一声。
“我没去计较你和那群刺客的过往，对你的小故事也没什么兴趣，可是不代表你可以继续以前的日子，年轻人。”
“上帝作证——”
神父举起双手，玫瑰念珠老老实实完完整整地绕在他的手腕上，年轻人眼神冷静，双手在耳侧摊开，似乎不曾察觉面前站着的是两个杀气腾腾的煞神。
“我没做坏事。”
“哥谭不信神，”蝙蝠冷笑着，“你拿上帝对付我没有用——现在，让开，小子。”
杰森·陶德几不可查的皱起眉头，脚步却没有挪动的打算。
“那里面是什么？”钢骨反应过来，低声问道：“洞窟里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
杰森·陶德答得几乎毫不犹豫，可在场另外两人都不曾信他的话。
若是什么也没有，何必在这种漆黑的午夜辛辛苦苦小心翼翼来到这儿，散心的说法只能欺骗蠢货，不包括可以直接把他们两个糊弄过去。
“你没听到吗！？”蝙蝠侠察觉到他那点不情愿的迟疑，终是顾忌着洞窟里薛定谔的危险，压着嗓音冷喝一声，手已经摸向了腰间：“我说让开，小子！！！”
“等等蝙蝠侠！”钢骨下意识地就想拦住性情偏激暴躁的哥谭义警，却听得杰森·陶德身后的洞窟里传来窸窣的声响，他们二人顿时绷紧神经，钢骨周身武器蓄势待发，随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可什么也不是。
没有龙，没有怪物，走出来的是个身着银色丝绸长裙的女人，年轻的女郎长发散乱面容惨白，她撑着洞窟的石块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走出来，裙摆早已被血殷红，最为刺眼的莫过于穿透她腹腔的那根钢管……单纯以肉眼观察，她这样的伤势本来不该活下来。
“很抱歉……”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有种令人胆寒的镇定和冷静，在这种诡异的场合下女人的措辞和语气甚至还能称得上一句彬彬有礼，“神父先生应该是为了不让人察觉到我的存在才阻止两位的，不知道二位有什么事情么？”
她的目光似是在蝙蝠侠的身上停驻了许久，然后才转向了另外一个明显更加不对劲的半机械人。
年轻的神父僵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自己究竟是该上去扶她坐下，歇口气的同时继续撕裂伤口；还是看着她站在原地只剩下半□□气儿，但好歹行控制一下流血的程度……
最后他抿平嘴角，还是冷着脸上前扶着她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多谢。”
她几乎快没了说话的力气，唇色惨白如雪。
钢骨没见过这种场面，已经举起的手不由得放下，倒是黑漆漆的蝙蝠侠仍然冷着一张脸，他打量着女人的模样，银金色的头发和紫色的眼睛，即使如此憔悴落魄也仍然美貌惊人——他陷入思索，紧绷的脸色微有些许松动：“我似乎在哪儿见过你……”
“维桑尼亚·坦格利安，我可以先告诉您我的名字……”
女人的声音有了些许细微的颤抖，却还在努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她撑着冷硬石块的手指已经渐渐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声音也跟着变轻了许多，一阵风就能把她的声音全部吹走：“……在您靠自己想起来我是谁之前，能否先请您帮我救救我的孩子？”
“天……”钢骨先一步抬脚冲了过去，大质扫描过女人的身体情况后，最后一点怀疑也跟着散去了——这不过是个意志力强悍到可怕的普通女人，身体素质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差上一些，这种伤势之下她还能心平气和的和他们说话，女人的意志力简直可怕：“你应该早该死了……”他四处环顾着孩子的身影，却完全没有看到：“夫人，你的孩子在哪儿？”
维桑尼亚静静看着钢骨，然后将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在这儿呢，先生。”
女人扯扯嘴角，多了几分自嘲的冷漠：“我是个‘怪物’，先生……这种情况居然也能护住这孩子的命。”
“她需要手术，这样下去她根本活不了。”
蝙蝠侠冷冰冰的声音在钢骨身后响起，女人沉默着收回注视着他的目光，缓缓垂下眼睫：“应当有别的法子的，我还能感觉到我的孩子待在我的肚子里……如果就这么给我开膛破肚，这孩子就要彻底离我而去了。”
蝙蝠冷嗤一声：“你以为你这样肚子上穿了个洞还能活多久？让这玩意继续待在你的肚子上，别说你的孩子了，连你自己的命都护不住。”
维桑尼亚沉默着，若非胸口还有着极为微弱的起伏，蹲在她身侧的杰森·陶德都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那真有点可惜。”
女人轻飘飘地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我的孩子能多陪我一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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