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争土地

小说:民国小商人 作者:爱看天
    谢璟点头, 又指了石虎背上,提点他“这里,看仔细了。”

    黄人凤虽是个街头的混子, 但能一步步混到这里, 也算有几分本事。之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凭借的也是家中祖上那张嘴, 他虽没念几天书,但家里吃的就是相师这口饭, 旁的不说, 季节星辰掐指一算还是能瞧的出。

    他找了一会, 果然盯在石虎背上花纹“啊呀”了一声,双目再离不开,口中喃喃道“还真是, 真是星图”他翻来覆去看了一会, 眉头时不时皱起, 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谢璟抬眼道“这是半幅星图,应当有另外一只石虎, 与它凑做一对,才可看到全貌。”

    黄人凤眼睛猛然亮起来,“对对, 这就说得通了”他握着石虎的手改成小心翼翼的捧, 小心递还给谢璟,眼睛还粘在上面舍不得挪开, “我还当我眼拙, 什么都瞧不出来, 不能给小爷分忧。”

    谢璟接过石虎随手把玩几下, 看着他问道“你知道寻银诀”

    黄人凤讪笑道“岷江有宝物,天下谁人不知两百年了,惦记的人多了去了,光这口诀就好几个说法,要不是今天小爷拿了这宝贝出来让我开眼,我怕是都不敢信,原来传了那么久的童谣竟是真的”

    谢璟抬手,打住他的吹嘘,挑眉问道“寻银诀你知道多少”

    黄人凤眼睛转了下,刚想说话,就听见谢璟又冷声道“照实说,敢说一句谎,小爷手里的棍棒你也是瞧见过的。”

    黄人凤当初在省府就被谢璟打过一回,关了门打的,那当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那会这位小爷使的还是一根鞭子,如今换了棍棒直接徒手打烂了一台轿子,黄人凤那点小心思彻底散了,苦着脸说了实话“小爷,实话跟您说了吧,我家祖上三代都是给人瞧风水的,传到我这儿,本事已经丢了一半,我也是听我爷爷那辈儿说起过才知道寻银诀的事,至于其他的,这说法可就太多了,您要是去一趟蜀地,别说这小石虎,就是大的也能找出两三座来,我不敢蒙您,这寻银诀实在是虚无缥缈,童谣咱们听了两百年,在岷江找到财宝的可从未听见一个呀”

    若是黄赖子满口胡话,扯得天上地下那般他反而不信,但这人说的和黄先生差不多,反而让谢璟确定几分。

    谢璟心思转动,对黄人凤却不假辞色“胡说八道,你可知道我这宝贝是从哪里来的这是京中几位大师亲自鉴定过,这星图奥妙,正应了那句童谣”谢璟对寻银诀知道的不多,但寥寥几句,也是黄明游所讲,黄先生博古通今,那几句拿出来也足够忽悠眼前之人。

    黄人凤果然听得一愣一愣的。

    谢璟高深莫测看他一眼,道“这么多人,为何我一直找你,你可知道”

    黄人凤茫然摇头。

    谢璟道“自是因为高人指点。”他学外头算命先生那般掐了掐手指,只是瞧着略敷衍,很快放下道,“我算了许久,每回都只差一点就能找到另外一半石虎,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算出你也当为石虎出世记一功,所以今日才留下你。”

    黄人凤听得声音发颤“我是被算出来的”

    谢璟学黄先生平日做派,端坐在那接着忽悠“是啊,算出三次,说起来头一次算出你的时日是在两年前。”

    黄人凤心里算了下,那正是他第一次去省府那家小饭馆讹钱的时间。

    三番两次和谢璟相遇,这让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谢璟道“你可要记住了,打从今儿起,若是找到另外一半石虎,或与寻银诀有关事物,都要尽快报给我听,等我凑齐星图,找够线索,就是寻宝之日。”

    黄人凤听得呼吸加重,眼里仿佛已经瞧见大批银子,连声点头应下。

    谢璟画了一个饼,毫不客气把对方哄下水。

    黄人凤这人三教九流都混得开,见的东西多而杂,让他出去找石虎再合适不过。

    谢璟有心凭借石虎找到家人线索,寇姥姥没说过他父亲,但是对他母亲尊敬有加,他也对母亲好奇,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这藏在佛像里的石虎,就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线索,若说开了,黄人凤定然不会费心去找,但现在“寻银诀”和“星图”一出,钱帛动人心,黄人凤怕是为了那批万万两的沉银也会牟足了力气替他去找。

    从北地三省一路南下到蓉城,再没有一个人比黄人凤更合适的人选了。

    黄人凤此人现在瞧着无用,但数年后却有几分运气,不论是岷江还是蓉城都混得开,最得意的时候手下还有三个团的人手跟在他身边,只管寻物和挖宝。

    谢璟不想离开九爷身边,但又惦记母亲的事,有黄人凤这只暗哨再好不过。

    若说还有第二个原因,那就是谢璟有心牵个线,沾他几分因果。

    数年后那场战事,北地三省终究难逃一劫,九爷的身体,也是在那个时候累垮。

    既躲不开,不如提前想法子。

    不管沉银找不找得到,黄人凤肯定能找到不少值钱宝贝。

    谢璟手指在下巴摩挲几下,眯眼道“其实我还算出一桩事。”

    黄人凤现已把谢璟当成前辈,对谢璟颇有敬畏之心“小爷请说。”

    谢璟“我算出你这几年青云直上,日子过得舒坦,但几年后你一路南下却波折横生,还会有一件大事发生,此事隔阴阳,若是躲不过,性命不保。”

    黄人凤已吓得后背冒了冷汗,给他作揖“还求小爷破解”

    谢璟道“说不准,你若觉得有什么不妥,自己来寻我便是。”

    黄人凤这一天大起大落,一时也说不上什么滋味。

    谢璟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略活动了一下筋骨,光坐着当神棍也有些累,多亏平日跟黄明游先生学了不少,演得还有几分样子,能把人震慑住。

    不多时,一辆黑色轿车开到洋房外,九爷回来了。

    九爷进院子的功夫,就有人小跑过来,把上午家里发生的事小声跟他说了一遍。

    九爷起初脚步快了几分,刚踏上台阶,就听下头人道“小谢管事已持棍把人打跑了。”

    九爷脚步顿了下,转头问道“你说,璟儿把人打了”

    下头人连连摇头“谢管事没打伤人,就是与他们,唔,与他们讲讲道理。”

    九爷“如何讲的”

    “这,就先警告一番,对方不识好歹,硬要留下那顶红轿子,里头坐着的是个男戏子,搽脂抹粉又顶了一头珠宝首饰,谢管事怕留下此人毁了九爷清誉,这才拿棍子出去砸烂了轿子,把人都赶跑了。”回话的人也是东院的,知道谢璟在九爷这里有多宝贝,言语里下意识偏袒了几分。他说完又补了一句,道“对了,小谢管事还留了一个人。”

    “谁”

    “青龙会的一个打手,叫去问话了。”

    九爷听见,让人带着一路过去。

    推门进去,正好听到谢璟轻笑声音,大约是听到门口声响,抬眼看过来,视线碰到的时候谢璟脸上尚有几分笑意,站起身喊了一声爷。

    九爷应了一声,看了谢璟,又去看一旁弓着腰行礼问好的人。

    一头杂乱稻草似的枯发,五官平平,扔在人群里都瞧不出的那种,若不是脸上笑得太谄媚,或许还有点样子,身上是青龙会的黑色短打,不是帮众,只看衣服倒像是个小头目。

    九爷粗扫一眼,又看向谢璟。

    谢璟已把主座让出,抬手打发了黄人凤出去,赶他回青龙会那里。

    黄人凤给九爷打了个千儿,赶忙走了。

    九爷缓步过去坐下,问道“听说你忙了一上午”

    谢璟站在一旁,道“是做了不少事,爷要听哪一桩”

    “全都说说。”

    “我早上起来,瞧见卧室牙粉没了,就出去”

    九爷咳了一声,抬眼看他,似笑非笑。

    谢璟顿了一下,慢吞吞道“有人来送礼,起歪心思,我替爷打跑了。至于人我也替爷瞧过了,长得不怎么样,若以后瞧见比我好的,我再留下让爷回来发落。”他一点都不怕,如今还有几月成年,再往后十年,他的模样都是最好的,绝无人能比。

    九爷握了他手腕,把人拽过来,谢璟慌了一下歪头去看门口,房间门关了,但也只是虚掩,随时都会有人进来瞧见。

    九爷浑不在意,把人抱住了搂在怀里,淡声道“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你一个。”

    谢璟坐在他膝上,双手撑着九爷肩膀,指尖不自觉微微用力,一双眼睛湿漉漉看向他,未说话。

    九爷亲他眉眼,又落在额头一个吻,轻笑道“没哄你,不论男女,以后你再瞧见就同今日这般打出去就是,爷这辈子只要你一个。”

    谢璟垂下眼,凑近同他亲吻,唇瓣柔软,话也一样软“我也是,我也只跟爷一人好。”

    十年抄经,所求皆所愿。

    前生今世,来生来世。

    唯你一人。

    九爷摸到他胸口,忽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伸手进去摸了一下,一时失笑“你这都藏了什么宝贝”

    谢璟回过神来,才发觉衣服被解开了小半,脸上热意未褪,也没藏着,偎在九爷怀里让他自己看。

    除了一柄手枪和两把薄匕首,再来就是一个钱袋,里头放着一些散碎铜元和银票,还有就是一只小石虎。

    九爷拿出来看了下,问道“怎么把它带来南坊了”

    谢璟小声道“还带了好多。”

    “嗯”

    “姥姥说着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房间小箱子里,还有一些爷之前给我的东西,我带在身边,想家的时候就看一看。”谢璟说的自然,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眷恋,雏鸟一般。

    九爷给他放好,系好衣扣,亲了亲他额头“下回不出去那么久了。”

    谢璟道“爷要做大事,不能只留在一个地方。”他说完又补了一小句,“下回可以带我一起,过完年我就十八了。”

    九爷笑了一声,点头应下。

    若是旁人跟他说,五年前捡回来的小家伙,如今会跟他这般亲密,九爷自己都不会信。

    但偏偏谢璟做到了。

    处理完青龙会的事,九爷在南坊休养了几日,顺带手教白明禹如何开酒馆。

    白明禹之前还是规矩了些,拿着在省府的规矩,在这里用并不适宜。

    九爷在书房听白明禹说完,吩咐道“把酒馆距离往西迁二十里,紧邻铁路,房屋不必打地基,随意建筑几栋,能避风即可,至于后面已盘下的店铺改为制酒坊,改良酒品所用。”

    白明禹知道“改良酒品”的意思,他当初在俄国的时候做的就是这个,高度酒兑成普通烧酒、伏特加,这些并不难,口感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听到九爷说迁地址,愣了一下“往前二十里爷,那可是俄人的地盘了,这行吗”

    九爷“谁说那是俄人地界”

    白明禹愣道“我见章程上写着是东省铁路沿线五十俄里以内”

    九爷问“按原铁路章程规定,俄人所管辖应在铁路两侧三十华里之内,你可知一俄里多出多少土地”

    白明禹心里算了下,两国计算不同,一俄里却是比华里约莫多出二十丈,累积下来却足足有五十三里,一字之差,摇身一变,比之前管辖范围扩出了许多,他脸色难看,咬牙不语。

    九爷淡声道“我争的就是那二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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