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见鬼。

    看着没有撤销功能的短信,喻玛丽开始怀疑人生。

    然而,看着白屏幕上的黑字,事实就是摆在眼前,她就是这么鬼使神差地给人发了这么一条鬼使神差的短信。

    喻玛丽死死地盯着屏幕,直到眼睛发酸了,才眨了下眼,深吸两口气后,认命。

    冷静下来后,她就开始盘算着要如何应对对方的回复了。

    一分钟过去了,手机没有反应。

    两分钟过去了,手机没有反应。

    ……

    十分钟过去了,手机依旧没有反应。

    难道是没看到?

    喻玛丽自我揣摩着,刚想松口气,但一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她又紧张起来了,一点四十九分,这个点儿,一般人都睡了吧。

    总归信息还是在那里,不增不减,明天依旧是可以看到的。

    喻玛丽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灵机一动,手指又在屏幕上快速点了起来:

    「如有打扰,敬请见谅。来自一个医生的职业习惯。」

    喻玛丽逐字逐句地将自己编辑好的短信检查了一遍,觉得自己将「职业习惯」这四个字用地太妙了,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个赞,准备发送时,她停了两秒,然后又打开了信息的编辑框,在原信息的基础上又加了四个字:

    「如有打扰,敬请见谅。来自一个医生的职业习惯,仅此而已。」

    这次没有犹豫,干干脆脆地点下了发送键。

    自以为解决了这个「鬼使神差」的小失误,喻玛丽心情还不错,提包下了车。

    家里被全方位地打扫了一遍,空气里还残留着家政公司使用的洗洁剂的淡淡香味,说不上难闻,喻玛丽就是觉得有点儿陌生。

    于是,喻玛丽把家里大大小小的灯都打开,里里外外确认了一遍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百五十几平的房子好像是挺大,一个人住着好像有点怪空的。

    ****

    黄月白醒来的时候,外面的秋阳已经高挂,只是她的卧室虽然有窗,但这个窗户并不向阳,再加上拉上了窗帘,小房间里仍旧是一片昏暗的。

    醒来就一阵头晕眼花,她坐在床上醒了片刻的神,才一手去开灯,一手去摸手机。

    一开机,手机就一阵“叮”地狂响。

    黄月白也不在意,将手机放在了一边,摸了摸昨天挨打过的脸,肿好像是消了,但摸着还是有点疼,看来还得养两天。

    一旁的手机响了一阵终于消停了,黄月白解了锁,通知栏有十通未接来电,还有十几条短信,她先点开了未接来电,两通没有没有备注的来电,另外八通是来自同一个号码,虽然也同样没有备注,但那串数字她已经非常熟悉了。

    和以往关机的情况大同小异,没有什么惊喜。

    黄月白暂时不想联系自己的老鸨经纪人,至于信息,多半又是各种推销服务信息,更没有看的必要,于是她又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双手在太阳穴按了按,头晕疼的症状丝毫没有减轻,反而随着她的意识清醒,疼痛感也愈加强烈。

    头疼是她的老毛病了,她也没当一回事,下了床,从抽屉里的小盒子里找了两片止痛药吞了下去,吞药的时候才发现喉咙也有点干毛毛的疼,然后觉得鼻子好像也闷闷地堵着。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不发烧就好。

    意识到自己感冒了之后,黄月白又打起精神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她没啥胃口,但要吃饱了才有精力和这场感冒作战。

    硬逼着自己吃了大半碗之后,脑袋昏昏沉沉,又是一阵犯困,她硬撑着精神,在沙发上坐了半小时,喝了一杯感冒冲剂才敢上床躺下。

    不过也不敢睡死过去,拿出手机,将来电的声音调至最大,想想还是不太放心,打开了手机闹钟,准备把手机放回床头柜时,她顿了一下,又点开了收到的未读信息,快速划拉了一圈,然后在一一个陌生号码上停留了两秒,点开:

    「如有打扰,敬请见谅。来自一个医生的职业习惯,仅此而已。」

    黄月白觉得莫名其妙,退出,又看到这个号码下面还有一条信息:

    「黄小姐,你病好一点了吗?」

    黄月白又返回到前一条信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紧锁的眉正一点点松开。

    黄月白将两条信息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在下面的回信框点来点去,却始终没有回复一个字,最后退出信息界面,将手机放在枕边,闭上眼睡了过去。

    ****

    下午五点,是医院的晚餐时间,喻玛丽坐在员工食堂的角落里,趁着王佳美给她去打饭的空当,赶紧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信息,看着依旧安静如鸡的收件箱,她就郁闷了。

    她还记挂着黄月白的回信。

    说起来,她也不知道需要对方一个什么回复,也没想过这场露水情缘非得要有个什么结果才行,但她就是心里泛着一层又一层莫名其妙的涟漪,这种心情就像是一个未知的新世界朝她露了点微弱的光,让她充满了新奇、忐忑、期待……

    就算再忙,也不会一天都没时间看下手机吧?

    喻玛丽越想越觉得气闷,顿时觉得嘴里的酱肘子也不香了,随口朝王佳美抱怨了一句,“食堂师傅的手艺下降了,今天的酱肘子不好吃。”

    “哪里……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口味……”王佳美正大快朵颐,鼓着腮帮子,一刻都舍不得停下嘴边的美食。

    这酱肘子是食堂大师傅的拿手绝活,那些酱料都是他的独门秘方,王佳美吃了一回就将其标榜到了她最爱的美食之首,她觉得自己一天吃上三回都不会腻,偏偏食堂大师傅倔得很,说这道菜麻烦,他一周最多做一回。

    “是吗?”喻玛丽干巴巴地嚼着,把餐盘里另一个还没动筷的肘子夹到了王佳美的餐盘里,“这个给你。”

    “真的吗?”王佳美受宠若惊,稍许想起什么似的,眨了眨眼,凑近喻玛丽,忸怩着小声道:“您……您不会是暗恋我吧?”

    “咳咳咳……”喻玛丽刚扒进嘴里的一口饭全部都喷了出来,还好她反应及时,急忙用手捂住了。

    王佳美赶紧起身,又是拧水杯又是扯纸巾,一边诚惶诚恐地伺候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解释:“昨儿你不是拒绝我师父了吗?我想了一下,连我师父这样的极品男士都打动不了你的芳心,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您的性取向可能是女……”

    这一语中的地让喻玛丽怀疑王佳美昨儿是躲在车外偷听自己和林之衍说话了。

    过了差不多两分钟,喻玛丽才缓过气来,抹着眼角的水珠道:“妹坨,你倒挺敢想。”

    王佳美讪讪笑道:“害,也不是敢不敢想的事儿……就那个吧……虽然我喜欢男人,但是周围的人都说我长得特别姬,这些年没少被女孩子表白什么的……”

    喻玛丽觉得奇奇怪怪:“鸡?这是什么形容?”

    “就……就形容那张长得比较招喜欢女孩子的女孩子喜欢的那种女孩子的长相……”说到一半,王佳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您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姬……”

    生怕喻玛丽误会更深,王佳美将结尾的那个语气助词“吧”强势收了回去。

    “……”喜欢女孩子的女孩子喜欢的那种女孩子的长相,这绕的……喻玛丽在心底默默给这话做了一个全面的主谓宾定状补的句子成分分析,才搞清意思,问:“还能是哪个鸡?”

    “不是鸡鸭鹅的鸡,而是那个……蔡文姬的姬。”

    喻玛丽似懂非懂,盯着王佳美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眼,这张脸五官很立体,俊眉大眼,脸部线条也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更凌厉一点,有一种英气的美感。

    所以,这就是招喜欢女孩子的女孩子喜欢的女孩子长相?

    这么□□裸的打量,王佳美怪不好意思的,“您……您看什么?”

    喻玛丽:“我问你,是不是喜欢女孩子的女孩子就一定喜欢你这样的长相?”

    王佳美:“那也不一定吧。但别人说,一般的枕头公主都喜欢我这样的。”

    喻玛丽:“什么叫做一般的枕头公主?”

    “就那种……”王佳美虽然是个理论上的老司机,但她实际上还是一个没上过路的新手,要把话说得更直白露骨点,她也挺害羞的,“害,就在床上关系种,那个只要躺好,不需要动手的那个……”

    喻玛丽结合她的话,回顾了一下她那晚的床上关系,好像……她就是传说中的枕头公主。

    她又看向王佳美,再次确定以及肯定,对于这种很姬的长相,她真的不喜欢。

    那她这样的枕头公主——到底是不喜欢女孩子的女孩子了?还是不一般的枕头公主?

    她就是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与生俱来地弯,还是露水情缘地弯,怎么还越搞越复杂了?

    闹心。

    喻玛丽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了,“你吃吧,我吃好了。”

    “等,等一下。”王佳美赶紧拉住了她。

    “怎么了?”

    王佳美:“您还没回答我,到底是不是喜欢我了。”

    喻玛丽被她气笑了 ,“不用担心,我不吃你的颜。”

    王佳美偷偷松了口气,要是被师父知道,他老人家都没追上的人居然喜欢了自己的徒弟,这让她情何以堪哦。

    王佳美还有点八卦之火没有熄灭:“那您是不是喜欢女孩子呀?”

    喻玛丽朝她耸耸肩,“谁知道了。”

    离开食堂后,喻玛丽去住院部巡视了一圈之后,也就准备下班了,作为医院的幕后老板之一,一般情况下,倒也用不着她自己亲自值班。

    结果,她刚换好衣服,年轻的小护士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喻医生,急诊室来人了,段医生让您过去一趟。”

    “来人,什么人?”段医生是泌尿外科的主任,她拿手的脑科和精神科,怎么让自己过去?喻玛丽奇怪。

    “病……病人。”助理还很年轻,见过的市面还是太少了,想起急诊室那边的情况,整个脸就红成了煮熟的鸭子。

    “急诊室来病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喻玛丽边说又边将刚挂上去的白大褂往自己身上套,“难道是病人太难缠了?”

    “倒也……不是这样,而是……而是,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喻玛丽厌烦她这态度,但也懒得多跟她耗时间,套上衣服就急步往急诊室走去。

    “喻医生,您来了。”

    “什么情况?”

    “情况有点儿特殊。”段主任和妇科主任吴医生对视一眼,才道:“里面的人在性*交时阴锁了。”

    喻玛丽愣了愣,随即一脸嫌弃,所谓的「阴锁」就是在男女x交时,男方的生*殖*器*官卡在了女方之中,出现拔不出来的情况。

    一般情况下,男女双方在紧张不成熟的情况下发生关系时,可能会短暂地出现这种情况,但一旦男方释放,这种现象立马就会消失,闹到进医院的情况,少之又少。

    “怎么回事?”

    “已经将他们的血液拿去检测了,但据临床诊断,他们估计是服用了过量的药物,双方都过度兴奋,男方持久,女方这边阴*道也持久筋挛,再加上……”

    吴主任说这,往过道的窗户边看了一眼,声音又压低了一点,“被人捉*奸在*床,才会这样。”

    喻玛丽顺着吴主任刚刚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窗户边站了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女人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具体年龄,但从妆容来看,应该有三四十岁了,五官算不得精致,但胜在气质。

    许是注意到了喻玛丽的视线,女人朝她点头笑了一下,“麻烦您了。”

    喻玛丽也朝她点头致意,然后小声问吴主任,“她把人送过来的?”

    吴主任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小声补充了一句,“里面的女人没有她好看。”

    这正牌夫人……也太惨了。

    喻玛丽在心里替这个女人抹了一把辛酸泪,原本还想进去瞧一瞧的,现在完全没有这个心思了,“你们看着办吧。”

    “那您……”

    “去心理科把郑妈妈叫过来给他们开导开导,我就不进去了。”

    郑妈妈是心理科的老医生了,一般情况下,她是医院里最和蔼可亲的那一位,但也不总是这样的。

    比如急诊室的这对奸*夫淫*妇,郑妈妈会在事后给他们一通终身难忘地教训的。

    说完,喻玛丽就转身回了办公室。

    今晚这一出,喻玛丽一面恶寒,一面又给广大男同胞记了一笔黑帐,她觉得短时间内,她是对男人这种生物喜欢不起来了。

    半个小时后,小护士就送来了消息,“解锁”了。

    喻玛丽交代段主任和吴主任,不要将病人的信息泄露出去后,也就回家了。

    MARY医院是G市有名的烧钱窟,看的就是有钱人的病,愿意选择来这个医院的人,多半是冲着MARY的保密性来的。

    更何况是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无论哪一方,都是不想传扬出去的,所以这位正牌夫人才会把人送到这里来,并不见得冲这里有最好的医生。

    晚上□□点依旧堵得不行,喻玛丽看着前面望不到头的龟速车辆,索性不在这路上耽误时间了,打了转,就进了附近的商场。

    她记得这个商场三楼的女装区,好像有一家专门卖皮草的服装店。

    有大半年没来这个商场了,各个店铺又是市场变换装饰风格来吸引人气,喻玛丽一时也记不起那曾惊鸿一瞥过的皮草店具体是在哪个位置了,只能一家一家地看过去。

    找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找到了一家装修别具一格的店铺。

    和其他店热情的销售服务相比,这家店从装修风格到销售人员都慵懒极了,整个店里就一个扎满了小辫子的女人,坐在收银台逗弄着一只仓鼠,看到喻玛丽进去,她也就看了一眼,“您随便看。”

    然后继续逗弄笼子里的小仓鼠。

    喻玛丽也不介意,一路看过去也没有看到披肩,也就懒得看了,“有那种披肩吗?”

    “有。”

    女人终于从收银台走了出来,走到试衣间,然后不知按了什么开关,喻玛丽面前的整面墙都缓缓转动了过来,而在这一面挂的,全是披肩。

    “这设计还挺别致。”喻玛丽有点惊奇,抬头从上面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和落在自己车里那款一样的,又问:“有那种貂毛的吗?”

    “没有。”女人打量的眼光朝喻玛丽看过来,“现在貂毛多是假货,店里现有的质量比较上乘的货就只剩下这件兔毛披肩和狐狸披肩了。”

    女人边介绍,就边将两件披肩取了下来。

    喻玛丽摸了摸,这手感比那假貂的手感就好多了。

    对比了一阵后,喻玛丽指了指那件灰白狐狸披肩,“帮我把这件包起来吧。”

    “您不用试试吗?”

    “不用,我买来送人的。”

    女人点点下巴,帮她包了起来,“今年冬天,她大概不会冷了。”

    喻玛丽输了密码付账,也笑道:“看不出您还挺幽默。”

    女人耸耸肩,“生意做成了嘛,值得卖笑一场。”

    喻玛丽觉得这还真是一个妙人,因此出了店之后,还特地把店的位置记了一下。

    在商场这么耽搁一下,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下车前,喻玛丽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收件箱依旧安静如鸡,再一看副驾驶上披肩,两厢对比下,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多此一举了。

    喻玛丽习惯性地在车里出了回神,才进了电梯。

    在电梯里的时候,喻玛丽还在琢磨着自己这多此一举也花了将近两万块,就这样束之高阁未免可惜,正犹豫着要不要抽个时间给老母亲去献个殷勤。

    结果一出电梯,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起初,喻玛丽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秉着呼吸走到了自己家门口,确定倚着自家门站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之后,她才出声:“黄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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