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听到声音,黄月白才费劲地睁了睁眼,“你才回……”话说到一半,整个人就开始无力地往一旁倒。

    “黄月白……”喻玛丽身体快于意识,在人倒下去之前,伸手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一靠近,喻玛丽就注意到怀里的人温度高得有些不正常,整张脸又是红通通的,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的薄唇不再是娇艳欲滴的红,而是泛着死皮的干红,双眼无力地眯着,眉头紧锁,看得出在忍耐着极大的不适。

    作为医生,看到这样的临床反应,喻玛丽的第一反应本该是作出感冒发烧的判断。

    然而,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太深刻了。

    于是,喻玛丽的第一反应变成了——

    “黄小姐,你这是又喝了有问题的酒?”

    喻玛丽边说边凑近了黄月白的唇瓣间,耸了耸鼻子,“这回好像闻不着酒味。”

    黄月白费劲地掀开眼皮,喻玛丽整张脸就立即侵占了她的视野,但她此刻烧的不只身体虚软,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眼睛像无法聚焦一样,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却好像在天边一样,怎么也看不清。

    “喻玛丽……”黄月白挣扎着抬起手,晃了好一会才摸到了喻玛丽的脸上,温凉的触感让她混混沌沌的脑子有了一丝清明,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声音带着低低地哭腔,“我好难受……”

    这委屈的……

    喻玛丽觉得自己的心像被这道声音揪了一下,又涩又麻,“你哪里难受?”

    “哪里都难受……”

    黄月白浑身无力,身体总是控制不住地要往下滑,喻玛丽又抱着她往上提了提,然后空出一只手往她额头上探了□□温,又去摸她的脉搏,眉头紧锁,“你发烧了?”

    黄月白乖巧地点点头,“嗯。”

    “发烧不能胡闹,怎么不去医院?”

    没有医生会喜欢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病人,喻玛丽也一样,对黄月白这副不将自己身体当一回事的态度有点生气,但一看到这张病恹恹却别有一番风情的美人脸,她心底那点气又酿成了心疼。

    害,在这个看脸的世界,美人皮就是这样便利的通行证。

    “不喜欢医院。”黄月白闭着眼在她颈侧无意识地蹭着。

    这样的小动作里透着满满的亲昵和信任,喻玛丽的心在一瞬间就软得一塌糊涂,也不计较对方一天都不回她信息的事了,小意柔情地哄着:“没人喜欢医院,但生病了不去医院不行。”

    “不要。”黄月白摇了摇头。

    喻玛丽无奈,就这样耗在门口也不是一回事,于是屈膝抵在了墙上,让黄月白的身体有一个重心支撑点,空出手快速地打开了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比自己高出两块豆腐的人弄进了屋安置在沙发上之后,喻玛丽也顾不得喘口气,立马从房间里拿来了常备的医药箱,先给人量了体温。

    三十八点八度。

    高烧。

    喻玛丽倒吸了口气,让黄月白平躺了下来,又检查了她的喉咙,有点点发红,但不严重。

    检查完之后,喻玛丽给她吃了一颗退烧药,仍旧有些不放心,“有没有咳嗽,胸口闷吗?或是其他地方难受吗?”

    黄月白睁开眼看着她,摇了摇头,见她起身,又赶紧去拉她的手,拉了个寂寞,急急出声:“你去哪里?”

    喻玛丽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拿毛巾。”

    很快,喻玛丽就拿来了毛巾。

    黄月白以为她是用来覆在额头上降温的,就像电视上那样,于是也懒得自己动手了。

    喻玛丽并不是拿毛巾过来给她冷敷降温的,而是拿来给她擦脸的,高烧时冷时热的,对方的发际线四周都是虚汗。她本来想要她自己擦擦,一看到对方那副理所当然的架势,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遂在沙发旁蹲了下来,拿着毛巾帮她轻轻擦了擦脸。

    “……”黄月白仍旧迷迷瞪瞪的,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抬眼看着给她擦脸的人,仿佛这才将人的模样往心里刻。

    小圆脸,五官也算不得精致,谈不上多好看,但难得给人一种纯纯的干净感觉,在遍地都是美人的娱乐圈来说,这种长相的女人注定是要跑一辈子龙套的存在,但这种干净的气质,却是娱乐圈的万里挑一。

    看着看着,黄月白突然就开了口,“你对所有病人都是这样温柔的吗?”

    “嗯?”喻玛丽没有多想,回得挺直,“倒也不全是,主要是我们主治医生用不着这么照顾病人,只管看病开刀开药,温柔派不上用场。”

    黄月白闭上眼,没有出声,她这会后知后觉自己刚刚问了什么,她不喜欢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情绪。

    喻玛丽给她擦完脸,又帮她盖了一床毯子,“先观察半个小时,若是没有退烧,还是要去医院。”

    黄月白别过头,拒绝的意思很明确。

    这种负气的小幼稚行为一点都不遭人讨厌,喻玛丽被她小小地可爱到了,吓唬她,“那你就会烧成智障。”

    黄月白依旧保持沉默,过了两分钟,才又转过身来,扭捏道:“那你会陪我去吗?”

    “……”喻玛丽觉得她和这个露水情缘的关系好像在朝着某个诡异的方向前进,稍许,她才眨了眨眼,客气道:“如果你需要的话。”

    黄月白朝她笑了一下,随即又垂下眼去,“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确实是麻烦,但自己好像并不讨厌。

    喻玛丽无所谓地耸耸肩,“大概这就是缘分吧,谁叫你那晚碰上的恰好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了。”

    是缘分吗?

    黄月白手指无力地攥了攥,又松开,轻轻闭上眼,她觉得身旁这个人的天真善良就像暖阳,吸引她情不自禁地靠近。

    就像今天,她没想过来麻烦人的,可身体被病毒支配后,委屈、孤独、脆弱也攻占了她所有的情绪,她迫切地需要一个避难所。

    鬼使神差地,她就出现在了这里。

    同时,暖阳释放出的明亮,也让她的阴暗无处遁形,让她惴惴不安。

    久久没听到她的回应,喻玛丽以为她是困了,也不打扰她,替她捏了捏身上的毯子,就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黄月白的烧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

    喻玛丽估摸着情况有点严重,也不敢耽搁了,把睡得昏昏沉沉的人生拖硬拽地弄进了车里,送去医院。

    医院急诊24小时都有人负责值班,吧台值班的护士一看到她亲自送人过来,问清楚情况后,立马就把医生叫过来了。

    术业有专攻,喻玛丽也不主动上阵,配合医生将黄月白的情况说了后,就当家属坐在病房里陪黄月白输液。

    “喻医生,目前来看,黄小姐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有点炎症,可能是最近劳累过度,还有些精神压力,抵抗力稍微差了点……当然,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今晚负责在急诊室当值的是一个刚转正的感染科实习医生,,姓张,科班出身,研究生学历,大概是上学晚的缘故,比同一批进医院的研究生实习生要年长几岁,快三十岁了,总显得有点不合群。

    不过,喻玛丽还是挺看好他的,一来是这个人的专业知识过硬,不管是理论还是实践,二来是这个人做事十分稳妥,对个病人的每一个细微的病情都不会敷衍了事。

    因此,喻玛丽对他还是挺放心的,只是想起这人对医院的抗拒,琢磨着这人平日有个小病小痛的肯定也不会轻易来医院,既然来了……

    “做个进一步检查看看吧。”

    张医生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挂上水没多久,黄月白的烧总算退下来了,喻玛丽也跟着松了口气。

    放松下来,睡意也上来了,呵欠连天。

    进来换药的护士见状,主动道:“喻医生也累了吧,要不您回去休息好了,您的朋友,我们会替您照顾好的,您就放心吧。”

    折腾了这么一出,喻玛丽确实挺累的,抬头看了一眼那慢慢滴的点滴,问了一句,“还有多少?”

    “还有一大三小,黄小姐的血管小,不能打快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吧。”

    三四个小时……喻玛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要到凌晨四点去了。

    喻玛丽心里计算着,又瞥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大约是退烧了,身体轻松了不少,这会倒是睡得挺沉,那安静的模样怪乖巧好看。

    算了,就在医院凑合一晚。

    打定主意,喻玛丽就打着呵欠爬上了旁边的空床,“行,我也不回去,就在这旁边的空床上躺一躺,她这边的点滴就辛苦你们了。”

    护士忙不迭地应下,虽然这医院的院长另有其人,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位喻医生才是MARY医院真正的老板,自然乐意献这个殷勤的。

    隔天早上,喻玛丽像以往一样在床上醒来,在睁眼前,就习惯性地在大床上慵懒地翻着身、伸个懒腰,结果……

    “我艹……”

    可想而知,病房里的床能有多大,一个不小心,喻玛丽就翻床了,还好是脚先落地,才不至于太狼狈。

    “……”喻玛丽骂骂咧咧地在地上站稳了,这一摔也让迷迷糊糊的脑子彻底清醒了过来,回想起昨晚的种种,立马转身朝旁边的病床上看过去。

    她一看过来,已经醒了很久、正坐在床上吸一袋早餐奶的黄月白立马朝她摆了一个鬓手礼,“嗨,早……”

    “……”啊,想死。

    喻玛丽默默别过脸,所以自己刚刚狼狈的模样全被人看到了?

    惆怅了两秒钟,喻玛丽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黄月白,就当刚刚从床上滚下来的自己不是自己,“嗨,早,你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黄月白把袋子里的最后一点奶喝了,然后从柜台上递给喻玛丽一袋,“你要吗?”

    早餐奶是医院提供的,这是个烧钱窟不假,但服务也是不错的。

    “谢谢。”喻玛丽也没拒绝她的借花献佛,接过了早餐奶,“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暂时没有。”黄月白伸了一个懒腰,“对了,我问了护士,护士说我没什么事可以出院了,但你要求医生给我做一个更全面的身体检查,结果最快要到下午才能出来。”

    喻玛丽没掩饰:“既然都来了医院,就顺便的事。”

    黄月白垂眸,看着白色被套上水蓝色的「MARY」这几个线绣的字母标字,咬了下唇瓣,“喻医生,听说MARY医院,是专给有钱人看病的医院,你就不怕我给不起医药费吗?”

    “……”这个问题,喻玛丽还真没考虑过,突然又想到了那条假貂披肩,“我请你。”

    “那我可能还不起。”

    喻玛丽朝她看过去,最先撞入眼里的就是她那被咬了一下发红的下唇,“那我再给你治一次病。”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喻玛丽反应过来,赶紧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大不了你就当我……”

    当温热的唇瓣碰了上来,喻玛丽傻了。

    病房里的两张床之间只有一米宽,黄月白跪在自己的床上,起身凑过去,恰好能够到站在过道上朝着自己这边的那个人的唇瓣。

    “是这样吗?”

    蜻蜓点水,一触几分。黄月白将身体缩回一点点,立马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喻玛丽呆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很快又想起什么,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到了门口,又探了个脑袋进来,“我……我不是跑了,是去问问你什么时候出院。”

    “……”黄月白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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