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艳情之四(1)

    任孤鸣饿了一中午,终于紧赶慢赶进了下一个镇子。

    酒楼老板见他光彩照人又背负仙剑,本欲敬而远之,却见他骑着一匹快要断气的老马,接地气极了,又生了一点结交的心思,将他二人安排在二楼一个雅座,推窗一看正好是杨柳娉婷的好景色。

    任孤鸣甚为满意,道:“你家随便什么菜,给我摆一桌来。”

    老板最爱这样的冤大头,忙不迭下楼张罗厨子宰他去了。

    公珩依旧是那副神情,任孤鸣见他觉得亲近就滔滔不绝闲扯起来,菜渐渐布了几道,任孤鸣关切道:“公珩兄可有忌口?”

    说实在的他还是比较欣赏一开始公珩装出来的性格,虽然说话文绉绉的,也好过现在这样满脸冷淡不愿多言的样子,偶尔听他说得够多了才转一转眼珠或者嗯一声表达“我在听”。

    果然公珩扫了一眼呈上来的菜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中间那碟汤汁浓厚的鳜鱼道:“不食鱼腥。”

    “好的好的,”任孤鸣立刻端的离他远远的,“正好我闻着这个鱼挺香。”

    ——短短一段路,任孤鸣已经鲜明地感受到公珩是怎样的一根大腿了,立誓要先抱为敬。

    路过烂树林,一截贪吃血肉的藤蔓妄图卷走二人吸食,一根好死不死的遒劲枝蔓刚一挨到公珩座下肥马一块皮毛。

    肥马倏然大惊高声嘶鸣起来,他便一皱眉拍了拍手,那截藤蔓立刻枯死成一卷干柴跌在地上不动了。

    鬼藤大惊,顷刻退避,去的比来的痛快利落,眨眼消失了。

    任孤鸣茫然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枯藤,又看了看面不改色的公珩:“如果刚刚它把我卷走了会有什么后果?”

    公珩:“你会比你骑的马瘦得有过之无不及。”

    任孤鸣干笑道:“哈,哈哈。”

    路过乱葬岗,怨气鬼气浓得结成了一层黑黢黢的雾,雾里有个干瘪的男尸杵在一块碑前深思。

    任孤鸣本不愿惊扰逝者,谁知道老马呼哧一声打了个响鼻,那男尸便缓慢诡异地扭了扭头,身子没动,一颗烂了一半的凹陷颅骨非人地扭了过来,与任孤鸣打了个照面。

    那颗头黑黑绿绿的,任孤鸣差点没恶心得干呕出来。男尸自觉恶心到人,刚准备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豁开没牙嘴,突然注意到两步追上来的公珩——那老鬼顿时脖子也不扭了,嘴也不裂了,悲号一声就地滑了一个踉跄,连跑带跌头也不回扎进坟碑尸堆里去了。

    公珩还是刚才那副德行:“走了,没看够吗?”

    任孤鸣摸了一把冷汗:“哈,哈哈。”

    十分想送公珩个外号,就叫鬼见怕算了。

    老板风驰电掣上了几道硬菜,又生怕大头客反悔赶紧定了好几盘炒得五马张飞的素菜,最后还上了两道甜汤。

    公珩端起甜汤嗅了嗅,眉头一皱推到了一旁,老板道:“两位仙长慢用,我们这甜瓜好,我去催小子拿两个给仙长尝尝鲜。”

    任孤鸣终于得以放肆地吃一顿,他本性嗜甜辣却沾的不多,筷头刁钻,有一道麻辣鸭舌口感极佳,只是麻油辣子撒的过多,他只尝了一口就搁置一旁,转而夹起松仁乳酪去了。

    公珩对那道麻辣鸭舌下筷不少,任孤鸣观察片刻后得出结论“公珩爱辣”。

    任孤鸣前世在人堆里摸爬滚打,心眼忒多,如果他有心看什么、记什么,生鸡蛋都能被他琢磨出条缝来。他不动声色把离公珩远的几道辣菜换了过去,公珩抬眼瞅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夹了一点尝。

    任孤鸣还在胡吃海喝,公珩已经撂下筷子不动了。他正想客套一番,迎面却飘来一个白袍彩绣的瘦弱青年,脸上施着一层厚厚的粉脂,唇色嫣红嫣红,行走姿态莲步轻移,像个未出阁的闺女,怀中还抱着一把桐木琵琶。

    他袅袅婷婷从窄小的楼梯上来,一路直奔任孤鸣这桌来也,二楼的堂客目光也随他一起飘,一拥蜂都糊在了任孤鸣暴发户似的一大桌菜上。

    瘦弱青年走的太急,又身子薄弱,险些抓不住琵琶,他喘着气福了一福,行了个阴柔万方的礼,声音软绵绵道:“阿情为两位小仙长弹曲儿助兴,两位小仙长贵人无双。”

    任孤鸣尚且一头雾水,远处的堂客大笑嘲讽道:“哟呵,阿情儿,闻着腥味儿上来倒贴了?”

    说罢同桌的几人哄堂大笑,笑声龌龊。一阵凉风从窗外吹进来,阿情脸色苍白,大概涂了粉的缘故看起来阴阴惨惨得渗人,他勉强笑了一下,解释道:“两位小仙长如此照顾老板生意,阿情特地来献曲。”

    公珩一直垂着眼,并不理会姿容柔弱的青年,任孤鸣恍然大悟,估摸是酒楼里唱戏讨生活的伶人,犹如前世各大会所里的小姐公子。

    他正在犹豫怎么礼貌回绝,阿情已经委身坐下端起了琵琶架。

    阿情生得柔美又刻意施了妆,眼角眉梢都是浓得揉不开的春情。可他抬手拨琵琶居然是铮铮的腔调,只那一两声就知道阿情技艺纯熟,恐怕不止是个随波逐流的流浪伶人。

    他媚眼如丝眄着任孤鸣笑,公珩满脸都是“离我远些”,他也没胆量去抛公珩的眼儿,任孤鸣并不衷于此道,对这个瘦弱青年半点好感都没有,人家既然已经开始弹奏,又不好打断,一时间僵在此处进退不得。

    忽听弦声外传来一阵杯盏碎裂的声音,酒楼老板脚下摔着一地碎盘子,洗得干干净净的果子滚了满地。老板面色苍白,双手维持着一个端盘子的姿势哆嗦不止,他瞪着眼看着阿情,舌头艰难地嚅动着:“你,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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