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艳情之四(6)

    艳鬼吃了一口乱七八糟的符,软塌塌地靠在阿情身上喘着粗气,双方隔着一片黑压压的破骨骷髅锋然对峙。

    刚刚还听话任人摆布的小道长抱着剑气定神闲地冲阿情微笑:“阿情,你这是为虎作伥知道吗?”

    他话音刚落,那群歪歪倒倒的骷髅兵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似乎是因主人心绪不稳,那些纠缠的黑气莫名其妙暗淡了一瞬间,立刻又强光大盛。

    阿情手足站得笔直,听他指责动了一下肩膀,让艳鬼伏得更舒服一些,他声音一如白日那样软绵绵,此情此景居然显得客气得很:“不劳费心。”

    艳鬼瘫立在黑暗里,冷冰冰磨了磨后槽牙,他直视着公珩,恨意清清楚楚写在脸上,似要食骨啖肉:“看来阁下今天有备而来。”

    任孤鸣天生八字欠打,五行短揍,他估摸着公珩也不太想和这么一个有碍观瞻的玩意对话,立刻接话道:“没有没有,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请来这么个荒坟里,献丑献丑。”

    艳鬼这才把视线稍微分给了这个漂亮道士一点,隔得这么远任孤鸣都能看见他那双曼妙瞳仁里点缀着一点灿烂的火光,眨眼而逝。他直直盯着白得耀眼的任孤鸣,鲜红欲滴的嘴唇裂开一条似笑非笑的缝隙:“小道士伶牙俐齿,看你好看等会单独给你埋个坑。”

    他话音刚落,刚才文文静静站着的黑骨架都活了过来,在狭窄的前室里肩撞肩骨撞骨,顿时折腾得尘土飞扬。阿情扶着艳鬼干脆利落地转身,直直进了他身后的一条幽暗甬道,艳鬼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心情又好了一点,含点恐吓意味地道:“好心提示你们,这叫阴兵借道,乃是血手鬼师所创之术。”

    艳鬼右手凌空一抓,厚重墓门从天而降轰然紧闭,又激起一片酥焦的骨头渣。

    那一瞬间,任孤鸣闻到了一点略带腥气的潮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股味道就戛然消失了。

    前室统共才这么一大块地方,除了公珩便都是些霉朽的骨头架子,任孤鸣试图搭话:“哈哈哈好像挺厉害啊。”

    公珩扫了他一眼,这一眼情绪万千就错过去了,最后冷淡地“嗯”了一声。

    这群“枯骨奇兵”没给他俩寒暄的机会,虽然看着破得掉渣,浑身缠绕的黑气一绷竟然气势如虹扑了上来!骨头架子又脆又糟,任孤鸣一剑挥过去顺顺溜溜削下了一根臂骨,没等他稍微弯一下唇角表达那么一点“笑”的意思,只见那根摔在地上裂成了八瓣的骨头被黑气一裹,颤抖一下立刻被一股力道吸了上去,完好如初地长在了断口处。

    他和力大无穷的骨头架子黑洞洞的眼眶对视了一下,愤然挥出了第二剑,随着接手这具身体时间的推移——当然也有点前世的昂贵学费因素,任孤鸣稍稍把就饭吃了的格斗术又捡了点回来。

    他连续荡出了三剑,云浪生本就削铁如泥,他又掌控不好灵力,三剑下去这位仁兄的遗骨被整整齐齐砍成了三截,又被灵力崩得漫天碎末,当真是“挫骨扬灰”。

    趁着骨架灰洒半空,任孤鸣急匆匆看了一眼公珩。却见他背着手,从容地在骨头堆里滑来滑去,围着他的骨头架被他神出鬼没的身姿绕得晕头转向,他手无寸铁,明明是在躲那些鬼爪子,居然悠闲得仿佛在赏花。

    任孤鸣走神这么一下,猛一回头,刚刚碎成渣的仁兄无声无息凝成了一幅一模一样的枯骨,四周咔啦咔啦的骨头声嘈嘈杂杂,听得他脑袋疼,这玩意本身就是碎的,全靠黑气一根线绷着,打不死也拆不开,烦得要命。任孤鸣现今唯公珩先生马首是瞻,见此怒问道:“你和那个血手鬼师熟吗!”

    公珩一侧身,他腰力极韧,堪堪擦着一只短了一半的鬼爪仰了一下腰,那身黑袍子在这种烛火昏暗的地方深得像是要融进黑暗里,只在微微扫过来一线灯火的地方积了一层薄薄的光。他优哉游哉从几架枯骨中间滑了出来,声音也不急不缓:“不熟。”

    任孤鸣心说人家给我标的记号你随随便就改了,人家关得严严实实的门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给炸了,我信你鬼话嘞。

    他越发勤去砍一拥而上的骷髅架子,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怎么收拾这些骨架子吗?!”

    他这一剑出的有点歪,公珩伸手帮他拨正了,矜贵地回答:“知道。”

    “???”任孤鸣难以置信地挥出云浪生,一时生气灵气没控制好,裹着一副倒霉骨架子直冲冲往石壁上去了,那副骨架动都没来得及动一下,碎成了一地黑灰全扬在了堆得乱七八糟的陪葬品上。“那你怎么不锤他???”

    “我看你好像觉得挺有意思。”公珩眼睛也不眨,正义凛然道。

    任孤鸣被这根贴心的大腿气得头晕目眩,他横拍出一道剑气,被剑气波及的骨架纷纷碎成齑粉,那攀附的黑气在半空绕了几圈,气势汹汹冲到地面上,像一根走线的针,转眼间“缝合”了几具碎的不能再碎的骨头。

    大腿求求您老快显神通,大佬你看这骨头这么多有害物质也多......不对!火光电石之间任孤鸣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然而无论哪个都好像……

    不太说得出口。

    好在公珩抽空瞥了他一眼,在他那张纠结为难的脸上读出了他心中所想,他一个滑步灵巧地和几个想凑过来亲密接触的仁兄擦肩而过,像之前在大梁镇那样扣住任孤鸣握剑的手,干脆利落地挽了几个剑花。

    黑灯瞎火,贴身而立,隔着薄薄衣衫,公珩每一块肌肉最细小的幅度都逃不过任孤鸣僵直后背的感触。任孤鸣几乎是下意识老脸一红,公珩见他发呆,干脆把他按在身前手把手带他舞剑,云浪生在他手里仿佛活过来一般,剑光柔柔地晕开一角,凶神恶煞的骨架触之即散。

    那道剑光随他二人交握的手在斗室里回旋,一时间竟有些盖过烛火的光辉了。

    公珩带着他将云浪生舞成了一道影子,任孤鸣听他低低的声音就响在耳后咫尺之处:“学会了吗?”

    “......嗯。”他也不知道是学会还是没学会,只好胡乱应付一句。那些骨架层出不穷,换着花样地往起站,公珩松开他的左手腕,任孤鸣刚刚出了口气,只见公珩站在原地动也未动,立剑于身前,闲下来的左手两指并拢,朝着云浪生纤细笔直的剑身自下而上虚虚一抹,剑身顿时银霜大亮!

    他抿剑倒是不要紧,可他既要双手相接,又要攥着任孤鸣握剑的手,好巧不巧正好把任孤鸣围在怀里,眼前就是剑光璀璨的云浪生!

    任孤鸣僵成了一条标准的“人棍”,丝毫不敢动弹,他干巴巴地瞅着公珩将云浪生掷向地面,那道剑光没入石壁地面仿佛刀切豆腐,随后涤荡开一圈水波般的银色龙卷,狭小的前室被剑光倏然照亮,连石壁上细小的裂痕都纤毫毕现。

    剑光一圈一圈荡开,枯骨好像突然失了力气,纷纷散作刚开始的破碎模样跌落在地,艳鬼留下的一缕缕黑气仿佛意识到“大难临头”,争先恐后束作一团,浓郁的黑气势无反顾地冲着落下的石门呼啸而去!

    一张黑符劈空而来,滚滚黑气连挣扎都没发出一点就被利落吸附了个干净!

    任孤鸣突然腿一软差点没跌下去,公珩眼疾手快将他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收回黑符塞进了袖口。任孤鸣直觉得非常疲惫,眼皮都忍不住要打架,他强打精神问:“我怎么突然好累?”

    公珩抬手召回云浪生,一只手架着任孤鸣一只手提剑,脚上还要留神别踩到终于消停下来的骸骨,鲜有地温和道:“因为刚刚消耗的灵力是你的。”

    我......任孤鸣气得冒烟,他顽强地醒了醒神,自己撑起来走了两步,公珩便撒手由着任孤鸣背着手往前走。

    仔细打量这堵从天而降的墓门,实打实是一整块青石切割的,任孤鸣细细摸索凹凸不平的表面,果然摸出来在划痕之下有那么几个几条弯弯曲曲的小划痕不太正常。

    他眼前一亮,竟然是公珩把云浪生滑出剑鞘一点,让他得以借着蓝盈盈的剑光照明。

    那些奇怪的划痕被光一照,投下的阴影正好形成了一行断断续续的浅浅文字,任孤鸣艰难地边摸边认道:“先......神通......大、什么?”

    这些字不但极为难认,而且大多被人以外力暴力抹去,又经年累月刮来蹭去,半文盲任孤鸣能认出这么几个字实属歪打正着上天眷顾。

    又是几个歪歪扭扭不成字形的鬼画符之后,他的手指顿了一下。

    “万鬼怙恶,血手世行。”

    血手......难道刚才那个玩意儿是大boss血手鬼师谈知臣???

    任孤鸣呆愣愣地直了眼,巨大的冲击险些没把灵力枯竭的寒川君掀个跟头,他茫然地回头看向公珩,轻飘飘道:“你不是和鬼师不熟吗,给你一个认识的机会,里面那个......”他一时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刚才那个艳鬼,只好含混其词地带了过去,“可能就是鬼师。”

    “...”公珩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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