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伊尔迷出发离开安格林和埃珍大陆的日子,小乙没打算送他去机场。一来她对于送别这样伤感的事情不大感冒,二来她也不认为和伊尔迷的交情到了那个份上,即便昨晚的约会还不错,途中也没有发生任何破坏气氛的事。
露天音乐会演奏的夜曲时而忧郁时而缠绵,柔和的灯光照亮衣着光鲜的听众们和煦的笑脸。在这样一群可爱的客人和流动的音符中间,小乙其实并不在乎她的男伴是否真地享受到了音乐,她只是在听过诺斯拉家族女保镖旋律演奏过一次后,就总想再听一次古典音乐。
但她感觉当晚的演奏家不具备旋律拥有的魔力——或才华。
音乐会临近结束之时,小乙悄悄地拉着沉默的男青年到灯火阑珊处调情,终于在返回酒店展开“正题”之前成功点燃爱欲的火焰。当她有了充分的兴致,那么便没有哪个男伴会不感到意犹未尽。不过小乙在以她“著名”的“24小时理论”拒绝了重复求幻后,自然也没有违背“不留宿理论”。
事实上,有了首例操作系前男友后——称不上对操作系的偏见——她就有些防备具有同系别性格特点的男人,尤其她现在隐隐感觉……先不论综合实力而单从念能力的角度评判,伊尔迷的念恐怕还在侠客之上,相应的他的个性特征也更为突出。
故而继友客鑫之夜首次亲密后,小乙再也没有在杀手先生的身边多停留一夜。
因此眼下她也是一个人坐在河畔的咖啡厅外,悠闲地享用早午餐。今晨有风,但也有安格林不多见的温暖阳光,因此她没有回到室内,而是在清冷的秋意中,迎来了风风火火的金发女警。
“那位美型帅哥真有点能耐。”志恩将一杯沾着红唇印的便利店咖啡放在桌上,没等原本坐在桌边的女客开口问,她就不客气地坐下开始讲述:“我在监控室守了一整晚,居然都没有在安格林——不仅仅是上城区,而是整篇地区——的监控中再发现他的影子。他已经走了?”
“他今天晚上走……”小乙看了一眼她鬓边翘起的乱发,身上的套装居然也还是昨天的同一件,便心怀不忍地告诉她。
可惜志恩的能力和直觉虽然在普通人中再出挑,遇到揍敌客家的力量还是难免掣肘。
伊尔迷说“秘密”在枯枯戮山,那么小乙就敢大胆猜测篡改监控画面的人就身在大洋彼岸、巴托奇亚共和国,可能是揍敌客家族的某位成员,也可能来自他们家比私兵还要强大的佣人群体。
“——这就见鬼了。”志恩听说伊尔迷的行程安排后更为忿忿,“这一定是个‘惯犯’,技术很厉害,远程侵入了监控系统,直接把我们的监控录像改的一塌糊涂。但我到现在还没找到这个人的IP,会是同一个人吗?”
撞上志恩犀利的目光,小乙下意识地向椅背上靠区,感慨不愧是警官的气场的同时告诉对方:“呃,我不认为是他。”
顿了顿,面对志恩怀疑的眼神,她又拿出论据:“因为他昨晚有一半的时间和我在一起。而且,怎么说呢,他还算比较有品的男人,我都没有看到他将手机拿出来处理工作的事情……”
“所以昨天晚上你们是——”
志恩恍然大悟的表情让她头疼了一阵,赶紧说:“我们还是有2、3个小时时间在外面活动的,而且都是公共场所。”
“也是,我在录像里看到你了……”金发女警叹了口气。
“哦?”听志恩这么一说,小乙也不由得对伊尔迷背后这位技术大拿产生了更高层次得认知。没想到揍敌客家真这么人才济济,他们哪是杀手家族这么简单,简直已经是一支配备精良的雇佣(隔)军了。
只怕就是对付一个小国家,揍敌客们要是愿意也能做得到吧?!
“我抽根烟,你介意这个吗?”大概整宿没睡之后有些疲劳,外加问题得不到解决而烦扰,女警看起来急需借助一点外物刺激一下神经。
“我没问题。”小乙说着还招手向餐厅侍者要来一只陶瓷烟灰缸。
谢绝志恩出于礼貌递来的香烟后,小乙看着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志恩,你为什么要找出伊尔迷的违法记录?”
女警点亮打火机,燎着烟丝后不久吐出一阵云团似的白烟。“他叫‘伊尔迷’,这是真名?姓什么?”
小乙失笑,没有正面回答她一连串的疑问,而是继续说自己考虑的事情:“叫什么都好。可无论怎样,他都是一位猎人,而且实力比我强悍许多。先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但你确定要为难他?”
“我是在做一件该做的事。”
女警举烟的手势非常好看,大概也怕烟灰会落在衣服上、或飘到桌上,她有意举到远一些的地方,这样转过头来说话时就不免拉长了侧面的弧度。
小乙能够欣赏同为女性的志恩的外表,也多少能理解她的想法,但不得不告诉她最好别将想法付诸实践。“算了吧,如果只是为破坏监控器的事。没有人受伤就好。”况且若真地触到了杀手的敏感神经,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的问题了。
然而金发女人在吐出又一口香烟后迟疑了一下,告诉小乙:“我其实不大懂你所说的‘实力强悍’是什么概念,事实上你在我看来也不过是身材好一些的漂亮女孩——你会像那些犯罪猎人、赏金猎人一样去和坏人打架什么的么——破坏监控器或许不算什么,不过就是纳税人的钱无端受损,但假如他杀了人呢?”
他杀的人应该不算太少……小乙默默地闪过这个想法后,抬起头愣住了。志恩认真的神情忽然就像审视,让她又回想起了前不久曾纠结的问题。
那时候旋律告诉小乙,她未曾见过有哪个罪犯在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之前,曾担心自己变成罪犯。
小乙知道旋律在安慰自己,也就很配合地接受安慰,但关于自己是否会成为猎人考官所说的“十恶不赦的罪犯”其实一直存在,今天又再次被唤醒。
成为罪犯会从容忍身边认识的人犯罪开始吗……?
“当然,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他。”志恩将燃到一半的香烟伸进烟灰缸里预装的水中,火星遇水而灭。“有件事请你先对你弟弟保密,其实学校失踪的那个孩子死了。有人在花坛里找到了他,发现的时候他的血已经从脖颈处流干了……嘛,这样的杀人手法——还有杀人这件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上城区发生。”
“你觉得……”小乙想第一时间就否认这是伊尔迷的手笔,但又不十分确定:她没见过伊尔迷杀人的手法。
但或许割喉原本就是关于残忍的家伙们常用的手段,简洁易得。
“他死在教会学校里,不过杀人手法不像学校学生能做出来的。而整个上城区目前唯二的外人,也只有你的那位小帅哥,而他又几乎变成了一个‘透明人’。”顿了顿,志恩抬起头又解释:“抱歉,你已经3年多没回安格林了,而你回来之后也没有住在娅鲁家的别墅里,所以我想……”
小乙笑着朝她摇了摇头:“没关系,你说的对。”小乙对于此刻此地而言或许真地成为了“外人”,至少她从回来的第一天就对很多方面感到陌生。
“总之……”志恩简短地略过刚才说的话,“近期可能还会有警员去找你弟弟,你多安慰一下他吧。我听说他们还是同班呢。不过应该很快就没事了,三个月内这件悬案破不下来,就会有人出面将事情压下去的,说不定是那孩子的家人出面呢。”
“……而且,我想学校应该也很快就会通报并举行默哀吧。”
小乙沉默地听着,没有表达看法。老实说她认为伊尔迷不可能毫无理由地杀一个学生——他可是把杀人当生意的人,生意人怎么可能会胡乱使用自己的商品——但若是有人买凶(隔)杀人就要另当别论了。
“说一个我的建议吧?”志恩这时点燃了第2支烟。
“唔?”小乙托着腮看看她。
“我建议你也离那个男人远一点。因为你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个漂亮的富家小姐了——当然你也的确是——你不像和他们那类家伙纠缠的女孩。他们身上有种危险的共性,干我们这一行的直觉稍微强点就能看出来,这也是我必须要查他的原因。”
“呃……”
“我该回警局了。”志恩读了一下腕表之后站起来,就像来时风风火火一样,她又要急急忙忙地走了。“下次有时间再继续聊天吧。顺带一提,你今天的连身衣和项链很好看,在哪里买的?”
“街心公园那家……”
“——哦,我知道了。”没等听完,金发女警便了然地点点头,一边朝端坐在桌后的女生露出善意的笑容,一边调侃:“富家小姐。”
小乙不禁拄头苦笑,眼瞅女警官离开前又再次端起便利店咖啡(只怕已经冷了),喝了一口之后又留在了桌上。
“又苦又酸……”她皱着眉走远。
无语地目送她离去,小乙呆坐了一会,忽然便掏出手机翻了翻仅剩不多的电话号码。(自从上回在友客鑫砸手机后,她丢失了很多人的联系方式。)最后,她选定了一个看起来最不靠谱的人发了一封越洋邮件:“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该如何防止对方死的太快?”
出乎她意料,西索秒回了这条信息:“替她/他挡住危险。”
小乙由此再次刷新了对那位红发“魔术师”的认知:没想到他真地还懂得该如何救人!
正想回条短信夸夸他的回答精辟,沙路米的头像却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小乙疑惑地想了想,也就接通了来电。原来弟弟想让她来接自己回家,硕士有课本忘带了要回家去拿。
小乙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今天是星期天,教会学校上午组织礼拜唱诗、下午加授一节神学课,眼下根本不存在上课一说。不用想,沙路米就是想从礼拜中遛出来并顺带翘掉下午的课程。
大不敬啊!就连已经脱离信仰的小乙都忍不住替他汗颜。
可电话里的沙路米简称自己落下了一本书,里面夹着很重要的笔记。小乙劝说无法,但为了不让他以此为借口再次逃学,她要亲自回家去替他拿。这一场姐弟对垒,以沙路米无计可施“落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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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乙是从自己离家前的房间窗口顺利溜进去的。
在童年和青春期,她也曾从窗口偷跑出去,那时是为什么已经记不清,或许是和弟弟吵架被奶妈训斥要让着弟弟,或许是爸妈吵架她不想听,也有可能是犯了什么错被关禁闭、但她还是决定遛出去看望最喜欢的姨妈,后来也可能变成夜间做功课时憋得不耐烦跑进花园看一会星星……
到她离家前的最后一次,则变成了和母亲争执跑去街上寻找能容纳她任性想法的地方。但安格林(对于那时的她而言)太大,她还没能走出上城区就崴了脚,只好在暮色中一瘸一拐地回家。等待她的是母亲暴怒地将属于她的皮箱扔出正门,告诉她不再是这个家的一员。
回议停在这里,小乙熟练地将鞋子藏到厚重的窗帘后面,然后踮着脚轻盈地走向沙路米的房间。
地板擦得很干净,大概经常清洗的地毯也没有积灰的痕迹,她根本不担心会弄脏袜子,很快就熟门熟路地跑进了弟弟的卧室。
没有仆人发现她,大约此刻楼上也没几位仆人看着——已经过了清扫的时间——她放心地站在地毯上翻找沙路米的书架,无需再像小时候那样搬一只脚踏才能够到上层。
很快,小乙就找到了沙路米所说的那本书,值得庆幸的是她还真地在书里看到了男学生的笔记——字体有进步。
笑着从书柜旁转身向外走,不久她又站住了:父亲的房间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虽然只有一声,但以她现在的感官听得十分很清晰。
她有考虑要不要去父亲那里看一眼,但仆人很快出现的脚步声令她退缩了。不仅如此,还有人正往沙路米的房间来。
小乙一惊,即刻决定从卧室的阳台翻去外面。如果没记错,隔壁是沙路米的收藏室兼宠物室,(沙路米在那里养过蝎子、蜥蜴、鹦鹉、和各种除了怪兽、魔兽之外的小动物。)为了不使得房间里的小东西们将屋子里弄得太难闻,仆人一般都会在白天开窗通风。小乙可以从窗口翻进去,再经由收藏室回到她过去的卧室。
这在过去并不容易,但现在简直轻而易举。利索地由沙路米的阳台外墙翻进收藏室,小乙的一口气也就刚刚松下来,便又卡在了半截。
她看到,在房间里已经不再有任何散发怪味、或臭味的活物,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各式收藏品,有冷兵(隔)器时期的盔甲,也有散发着神秘哥特气息的人物画像,讲的是以诺与神同行的故事,不过在这张画面上神化作了一名温柔的女子,于是2道身影就像在沙漠中流浪那样,飘零中也有几分浪漫的调调。
——这倒也没什么,青春期的男生喜好发生了变化,开始喜欢神秘或有历史感的静物,或许也标示着他的内心正渐渐变得坚固和成熟。
但问题在于有幅画她前不久才见过,而且应该已经“卖”给穆尔-佩格拉——小乙17岁前遇到的画家情人——才是。那画上的玫瑰、面孔、用色都再熟悉不过。
连续在2个相隔万里的不同的地方见到相同东西实在不能不算诡异,小乙盯着画,不禁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画的,还是说她冤枉了画家情人穆尔?
下意识地,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联网搜索起“穆尔-佩格拉”,只读到首条报导如此描述:“穆尔-佩格拉,当代著名商业画家,生前代表作为友客鑫中心广场“胜利日重现”,享年34岁……”
简直荒诞,不过半个多月前才见到的人,居然已经在网络新闻上被描述为“生前”和“享年”?
为何好端端地忽然就死了?再读下去,6天前的新闻写到:“佩格拉在他生前最后一场拍卖会上成功售出了多幅早年画作,售价总计20亿……然而在9月7日记者获邀上门采访时,被告知佩格拉已确认死亡……”
小乙没有再抬头看墙上的画幅,一条线已悄悄地穿过脑海,串起了这些天许多看似无关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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