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杂

    大约一个星期后, 拂晓孤儿院多了一位自杀未遂的国文老师森茉莉。

    森茉莉曾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可惜父母早亡, 她十六岁的时候从女校毕业，嫁给了一位医生, 同年生了一个儿子。然而她生活过得奢侈无度, 又什么家事都不会做也不喜欢管, 她的丈夫受不了她, 便强行与她离婚，一份赡养费都不给, 儿子也不归她。

    离婚的头两年, 森茉莉过得还算不错, 她热爱文学仅限于欣赏, 尚未真正动笔去当一个作者。是她不知精打细算的生活习惯，让她败光了父母的遗产, 变得一贫如洗，只能尝试写小说赚取生活费, 倒获得了不错的成绩。

    天露在调查森茉莉的时候，也看过森茉莉写的文章，文笔相当出彩, 虐也确实很虐。森茉莉喜欢写那种充满禁忌的恋爱，风格唯美又大胆, 开局便注定了悲剧。而且她很多作品都是历史人物的同人, 在正史上叱咤风云风光无限的人, 在她文中仅仅是个为爱疯狂的男人。

    没错, 基本都是男人。一段感情中，很少涉及什么有戏份的女性角色，尽是些男人与男人与男人的恋情。

    森茉莉没什么名气的时候，收获了一批女粉丝，可当她名气渐盛，黑粉越来越多，有男有女，对她的文章深痛恶觉，认为她抹黑了自己心目中的“神”。那些查找她的住所，向她的住所扔石头扔火焰瓶的家伙，不乏激进的知识分子，还有大学生呢。

    事情发展到最严重的时候，是森茉莉写了一部名为甜蜜的房间的小说，难得是一篇男女之间的恋爱故事，然而这“男女”的关系却不那么正常，是父女乱`伦引得很多三观比较“正”的人生理上接受不能，进而对她的攻击愈发热烈。

    其实天露也不太喜欢这类小说，不过她觉得只要没有真的去犯罪，妄想什么的是个人自由，写出来也是个人自由，分好级别，读者在分级内有选择地看就行了。至于那些自己跨越级别不守规矩，看些自己不该看的读者怎么能怪到作者头上甚至那些拿小说当理由，自己犯错都是小说引导的，就更可笑了。

    日本可是有分级制度的，虽然很多情况得看个人自觉部分问题就在于这“个人自觉”上。

    大家都知道菜刀很锋利，捅人会有死伤，实际上也确实有人死于菜刀之下，犯人自白时说“刚好手边有把菜刀”或“特地去商店买了把新菜刀”那可以去责怪发明菜刀、或者生产菜刀的人了吗

    可惜人们不懂这种思维转换，明明知道同人小说是虚构，看不看都是读者自由，有人就爱往现实扯，出什么问题怪到作者头上。反正是不喜欢的作品，就一定要全部抹杀掉，最好连写的人也抹杀。

    森茉莉只是成了某些人现实生活的一个压力宣泄口，能寻到“正当理由”去欺凌的对象。

    而森茉莉本人，虽然她坏毛病挺多的，比如喜爱奢侈宁可吃不起饭也要花钱买高级巧克力、从不动手打扫房间她的住所堆满了垃圾、妄想的内容三观不正但个性天真，甚至能称一句“老实”有点好骗，爱做梦。

    真按她的年龄算，她可不是“少女”了，就是气质误导让人觉得她是个“少女”。即使模样憔悴，也能瞧出她过去养尊处优的环境，她的眼神有种澄澈的“不知世事”，固执地将自己隔离在了现实之外。

    天露建议她去尝试其他职业，她真的去尝试了一下。

    第一次是在工地搬砖，就坚持了半天；第二次是在蔬菜店当店员，坚持了两天，不过鉴于她先头张扬地要跳拂晓大楼自杀，好些人认识她，也不算带有恶意吧，就是调侃两句，她有点受不了辞职了；第三次远离人群去种地，鸣海町附近的荒地开垦出了一大片蔬菜园在招人，晒了一天，施肥除虫这些活儿让她退却；第四次去跟着渔船出海捕鱼，不过风浪把她打下了船，淹了几口海水，虽然被人救上来了，但她害怕得不敢坐船

    终于到了第五次，来应聘孤儿院的国文老师，但愿这回她能做久点吧。

    天露调查过森茉莉这人后，确定对方的身份没问题，便没再管她，哪怕她要自杀顶多是去收个尸呗。

    中也稍微关注了下，毕竟是自己亲手救下的人，得知她来应聘老师，还暗中招呼小伙伴们对她和善点，别在她课上调皮。

    鸣海町基建这边，感谢gss“出资”，丰裕了天露的钱包，出版社和印刷厂的建设工程很快开启，也算给了居民们新的工作岗位，明里暗里增加了不少人口，但基本没有无业游民。

    天露派人登记了所有长期居住鸣海町的人，住所、职业，若有没工作的家伙，会给其推荐工作，不提做得好不好吧，反正只要应聘，肯定会有职场在天露的示意下愿意收人。

    想来找工作好好生活的人巴不得有人介绍，想来搞潜伏的肯定不愿意引人瞩目也会好好工作。至于不准备好好工作的只想搞事的，制造出大损失前肯定会被抓出来，扭送去警察局。

    说到警察局，政府那边几经试探，终于大着胆子在鸣海町建立了警署、区役所、消防局。确定拂晓组织没打算搞独立自治，虽然看着很像那么回事吧但目前他们办事都愿意走流程拿许可证，政府部门介入其中也没引起多大的反弹，那银泽区下的鸣海町仍然属于横滨，有相关机构也是应该的，至于拂晓的人插入其中，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大家互插插，水融嘛。

    天露还得了一个“荣誉町长”的名头。如果她真的有心政治，花点钱坐实这个名头也是办得到的，不过面对这种试探，天露可有可无地接了却置之不理，专心发展鸣海町商业经济的复苏。

    医院建起来了，手续都靠“买”，半黑不白的，医务人员还很少，天露收拢了几个原本就在鸣海町的黑医，不过也有些黑医自持技术，觉得走上明面赚得没以前多，没归进她手下。时间久了就知道苦了，有“正经”医院不会胡乱收费，谁还去看黑医啊，要么加入、要么滚蛋。

    一年多的时间，这个小町镇发生了如此迅捷又巨大的变化，而且还在变化之中，每个月都有新样貌。

    芥川和他的小伙伴们踏进这里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里是曾经赫赫有名的“贫民窟”

    他们是在遇见天露半个月后才决定要来的，主要是大家分歧很多，都怕入了人贩子的“虎口”，到处打听关于鸣海町的消息，确定这里不是什么糟糕的地方，才敢进来一探究竟。

    鸣海町与外界的交接处尚且比较荒僻，公路修了一半，仍在修建中，他们在隔壁镇的电车站下车，靠两条腿走过来的。路上有过运货车辆主动停下来，问明他们要去的地方，愿意载他们一程，不过这些小孩大多比较警惕，不相信货车司机的好意，没人搭便车。

    町镇入口处有交番，巡警见到他们会主动搭话要知道别处穷地方，警察可不会去关心没有大人带着的小孩，更糟的情况，看到小孩被殴打也是当成没看见的。

    来这里的小孩倒不是想进孤儿院，孤儿院这类福利设施别处也有，环境极其糟糕，只是他们听说鸣海町只有拂晓一个“黑帮组织”，治安相对来说比较好，招工的地方很多，且不用担心好不容易打工赚到钱还被其他小混混抢走。

    向他们搭话的年轻巡警闻言，面露难色“恐怕没有什么地方会愿意招收不满十岁的孩子你们现在需要的是学习，拂晓孤儿院待遇很好的，不用害怕。你们看那边，有一个拂晓商社对外招商点，想进孤儿院的话可以直接和他们说，会有人送你们过去。”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主要是看向芥川。芥川谨慎地摇头道“再说吧。”

    巡警也不强求，见他们态度坚定，便随便他们去了。

    鸣海町的治安确实很好，虽然让警察来说这种话有点伤感与挫败，不过鸣海町的治安维持全靠拂晓组织

    进入鸣海町，大小工地很多，四处都在搞建设，大部分是拂晓名下的房屋与商店，少数是私人的。

    这个“私人”成分也挺复杂，常见的是那种自己壮着胆子想开店，没钱就跟拂晓商社借钱的，下款比银行要求低是一点，利息和银行差不多是另一点，起初人们还以为拂晓要放高利贷呢，但条款都是公开透明的，谁都可以查，加上天医生的声望，借贷的人变多起来；少数则是外来者，可能是想潜伏搞情报、可能是赚够钱想“退休”，自己或是买地皮建房、或是租房做生意。

    一群小孩走走停停，反正是没见到能让他们免钱借住的“空屋”，大家估摸着要露宿小巷了。

    “芥川，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去问问看那些工地招不招人吗”

    芥川牵着有点发烧的妹妹银，沉默了一会儿，他回道“在下打算先去孤儿院看看。”

    “诶这万一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小孩子们对此很担心。

    起初大家商量的时候，就都不想去孤儿院，芥川不置可否，他对天露谈不上信任，只是觉得像她那样的存在，也不屑骗一个小孩，而银需要药物退烧。

    亲眼见识过鸣海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后，芥川最后一点疑虑也消失了。

    如果那拂晓孤儿院是拂晓组织的成员培育所，有那家伙所在的组织，加入又何妨呢

    “在下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