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有点疯(32)

    风声大作。

    乌云顷刻间自远方的天空翻滚而来。

    暗淡的月光透过林间交错的枝桠洒下斑驳光点。

    时玉坐姿僵冷如木雕, 一动不动的,听见了一声车门合上的闷响。

    “砰”

    像是忽然被唤回了神。

    他呆呆的抬起头,看见了站在车边的男人。

    盛悬穿着笔挺妥帖的西装, 半长的黑发被大作的晚风吹起,随意的垂在身后。

    他眸色冰冷漠然, 犹如死水般波澜不起,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的朝他们走近他们。

    这一瞬, 时玉仿佛透过他冷淡的神色, 看见了男人隐藏在平静下,冰冷的、可怖的暴怒。

    像被触了逆鳞的凶兽, 又如冷酷无情的审判者。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在强光下无处遁形的时玉和沈拓, 语气平静的可怕,不知道在问谁。

    “原来是你。”

    他声音淡淡, 漆黑的凤眸中却裹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戾气, 暗的如即将吞噬一切的黑夜“带坏了我的小外甥。”

    “时玉, ”令人不安的死寂中,他转而看着时玉,漫不经心的转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犹如之前每一天接送他上学让他注意安全时那样, 垂着眼,轻声道“不要惹舅舅生气,过来。”

    对上他那双死水般冷寂森然的凤眸,时玉呼吸一窒, 像被凶戾恶兽冷冷盯住般僵硬的起身, 朝他走去。

    胳膊骤然被拉住。

    他回头。

    沈拓站在光线照不进的树林阴影中, 声音低沉且沙哑, 露出来的黑眸深如寒潭, 一字一顿说的即为清晰“宴时玉。”

    他五指紧的青筋绷起,脖颈上的经络如藤蔓般暴起。

    “你要记得我,”黑发男生头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苍白冰冷,无机质的黑眸眸底犹如翻滚着滚烫的熔浆,亮的灼人“我喜欢你。”

    哗

    狂风吹过树林,带来一阵簌簌巨响。

    树叶在空中打着滚飘然落地。

    月亮被重重乌云彻底挡在身后,天暗的不见光亮,细密的雨滴啪嗒啪嗒滴了下来。

    乌黑柔软的黑发被雨滴打湿,时玉透过头发的间隙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沈拓。

    夜风很冷,他面色发白,轻巧上挑的眼尾晕着薄薄的红,细密的长睫一颤一颤,犹如脆弱的蝶翼。

    下一瞬沈拓拉着他的手忽然放开。

    他的肩头也披上了一件长长的风衣。

    风衣上清冷浅淡的冷香十分熟悉,盛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平静,呼出的气息扫过敏感的脖侧,这是盛悬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的像是要亲上他的侧脸。

    “上车。”

    时玉回头,对上男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幽静黑眸,沉沉浅浅,犹如夜幕下波涛涌动的海水。

    “要下雨了。”

    他被管家护送上车。

    上车的一瞬间,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天空像破了一个大洞,刹那间雷雨交加,咆哮翻滚的云层间闪电阵阵,天地间一片轰鸣。

    车内是隔绝一切寒冷的温暖。

    空调扇叶发出细微的嗡鸣,暖气从出风口盈盈飘散。

    雨幕遮挡了视线。

    车窗像被覆盖了一半模糊不清。

    瓢泼大雨中,清冷俊美的男人穿着妥帖修长的风衣,风衣衣角在冷风中猎猎翻滚。

    头发花白的老管家静立身旁,撑着宽大的黑伞,他站在伞下,半明半暗的光线如被锋锐的利器切割过一般,从下颌划至宽阔的胸膛,修饰着俊美明晰的脸部轮廓。

    像从油画中走出来的中世纪贵族。

    他漫不经心的、优雅沉敛的看着正对面被大雨淋得狼狈不堪的少年。

    幽邃冰冷的黑眸将沈拓从上到下扫过一遍,盛悬轻笑出声,转着扳指的长指忽而停下,凉薄寡淡的声音在狂风暴雨中依旧清晰的宛若冷玉相击。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

    沈拓猛地抬起头。

    冰冷的雨水顺着深刻的脸阔滑下,他黑发黏腻的垂在额前,凤眸阴鸷冷漠,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泛起突兀的青筋。

    犹如一匹孤勇、狠戾的狼崽子,他看着盛悬的眼神充满冰冷的妒火和不甘。

    盛悬恍若无觉,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身形修长且落拓,毫无情绪的寡淡道“一个毛都没张齐的高中生,我想捏死你,易如反掌。”

    暴雨淹没了一切声音。

    只剩下成对峙状的两个男人。

    一个年轻,一个雍容。

    那是两个不同年龄段,时光给予的最宝贵的馈赠。

    然而这两个绝不会沾边的年龄段,却在这个寒冷的雨夜,如毫不掩饰锋芒的凶兽争锋般,露出了最尖利的獠牙。

    “我给你一个机会,”年长的男人冷淡而又沉稳的道“可以让你摆脱现在贫困可怜的生活。”

    沈拓冷冷的看着他,劲瘦的身体包裹在被雨淋湿的校服下,挺拔有力。

    他嗓音沙哑,如同被火燎过,眼中满是阴郁的暗色“代价是什么”

    盛悬优雅颔首,“代价就是你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在时玉眼前。”

    男生陡然沉重的呼吸使得本就紧绷的气氛顿时一触即发。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接受,”盛悬轻笑,竟是毫不在意他的反应,“只是你配吗”

    他一字一句说的缓慢而清晰“什么都没有的你,配得上我的时玉吗”

    “你什么都不能给他,”男人温和道“而我什么都能给他。”

    “小同学,你的喜欢太廉价了,真是脏了他的耳朵。”

    “砰”

    车门被重重关上。

    时玉眼皮一跳,身边顿时涌来一股冰冷潮湿的气息。

    他努力放轻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再抬头的瞬间,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身边的男人。

    盛悬脸上那幅平静的、堪称温和的假象已经被彻底撕碎。

    他眼中充斥着阴鸷可怖的暴怒,翻滚起滔天暗浪的黑眸如风暴骤起的海面,压抑着恨不得吞噬掉一切的森冷戾气。

    “关上。”

    寂静的车厢内,他的嗓音极为冰冷沙哑,语气却是冷静到了极致的抑制。

    完全不敢触他眉头。

    司机几乎是眨眼间便摁下了挡板的开关,下一瞬,一道黑色的挡板缓缓升起,严严实实的将车厢分成两片空间。

    后车厢顿时变得紧张窒息起来。

    时玉深吸一口气,血液凝固般不甚流通,他甚至看也不看朝身边看一眼,只无声的低着头,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终于,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

    车子在夜幕中开的极稳,极慢。

    豪车的性能完美的阻挡了车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和狂躁的风声。

    他只能听见寂静车厢里,另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呼吸。

    匀长压抑。

    仿佛就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时玉僵硬的身体在时间的流逝下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他抿着唇,轻轻拽了拽快要滑下肩膀的外套。

    外套很大,充满盛悬身上的清冷气味。

    很好闻,像某种珍贵的木质调香。

    车子驶进一条长长的隧道。

    隧道深黑悠长。

    周围瞬间变成墓地般的幽寂。

    心跳在某一时刻陡然一停。

    时玉忽然感觉后背发麻。

    下一瞬,他的面前压下来一道结实的、灼热的身躯。

    男人如审判罪恶的神祇,冰冷俊美的脸上毫无情绪,一只大手压住他挣扎的双手,另一只手温柔而不容拒绝的抬起他的下颌,重重的、粗鲁的吻了下来。

    “我真是对你太好了”

    粗重短促的呼吸声中,他抛却了一切矜持与优雅,抛掉了自己规矩冷淡的身份,像一个发现妻子外遇的妒夫那样,不甘而愤怒的狠狠咬着小妻子柔软饱满的唇瓣,嘬着那颗软软的、可怜的唇珠,像要吃出蜜一样,凶狠的不加掩饰。

    “才把你胆子养的这么大。”

    “我给了你一个星期的自由,是让你慢慢接受,”

    他声音恨得出奇,冷戾可怖的像择人而食的妖鬼,语调却堪称柔和,亲着身下呜咽出声的少年时力道也便越发的重且粗暴,像急骤而下的冰冷雨点,随着呼吸胡乱的落在少年雪白昳丽的小脸上“不是让你考虑,也不是让你出轨。”

    “时玉,我从来就没有给过你第二种选择。”

    光线骤亮。

    车子已经驶出了隧道。

    真皮坐垫上,时玉被迫打开身子,柔弱无力的被挤在狭窄的座椅角落,修长雪白的脖颈高高扬起,像濒死的天鹅般,不停滚动着小巧的喉结,像在吞咽,又像在无助的求助。

    他被亲的头晕眼花。

    嘴里是清冷淡雅的木香,舌根被搅弄得发麻,一切水迹都被舔舐干净。

    从头到尾这都不是一个含有爱意和温情的吻。

    而是一场冰冷漠然的惩罚,惩罚他居然选择了别人、惩罚他看不清形势、惩罚他找不到最后的正确答案。

    柔嫩的舌尖肿的发疼,就他在痛的、委屈的哭出声的下一刻,娇软的舌尖忽然被轻轻一舔。

    一阵触电般的战栗倏然窜至心底。

    直到这一分这一秒,他才被温柔的对待一瞬。

    那轻轻一舔,像是要抹平之前狂风暴雨般的所有冲击。

    留下盛悬心底对他最深厚、温情的爱意。

    他缓缓睁开眼睛,细密的长睫被水汽濡湿,遮住剔透的瞳孔,他透过眼睫落下的阴影看着面前的盛悬,看到了盛悬眉眼间深深地阴翳和克制。

    铁钳般禁锢着手腕的大手早便松开,男人修长冰冷的指节怜惜而小心的触碰着他泛着红痕的皮肤,小心翼翼的,像是要抹掉那点浅淡的痕迹。

    他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盛悬永远不会只给他一次机会。

    只要他想,这个男人可以给他无数次机会。

    车子发出长长一声锐响。

    端端正正的停到了盛宅门前。

    管家撑着伞拉开后车厢的车门。

    眼前黑影一掠,眉眼冰冷的男人抱着怀里被风衣裹着的少年,步伐急促的穿过雨幕,迅速进了暖气盈盈的室内。

    玄关处等候良久的黑背“汪”了一声,摇着尾巴眼巴巴凑了上来。

    绕着盛悬的腿打转,想看看男人怀里抱着的少年。

    黑色风衣只露出了一条缝隙,少年乌黑柔软的发丝裸露在外。

    细白的手指探了出来,缝隙下,眼眸含水,嘴唇肿胀可怜的少年摸了摸它的头,声音哑哑的,又轻又软“威廉,晚上好。”

    “呀”刚从厨房出来的陈妈解着围裙,惊喜道“小少爷出院了太好了,今晚正好做了好多菜,我再去给小少爷熬个汤,小少爷,你想喝”

    话僵在嘴里,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傻眼的看着掀开风衣,露出面容的少年。

    时玉恹恹的朝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力气的歪躺在盛悬肩头,雪肤晕红,脖颈上是一个清晰瞩目的深色吻痕。

    像被刚刚疼爱过一番,他浑身都散发着慵懒病恹的气息,就连声音都低的像蚊蝇,“不想吃饭。”

    陈妈僵硬的移开视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哈哈,那我去做点清淡的吧哈哈,大鱼大肉最近是吃不了哈哈,哈哈哈。”

    “”管家一言难尽的看她一眼,把人推进厨房,“你快去做你的饭吧。”

    临走前陈妈一把恢复原状,拽住他的衣袖,悄悄道“先生和小少爷”

    管家“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哎,我心疼啊,”陈妈一拍大腿,满眼心酸“小少爷那身子骨,整这一出以后可怎么办啊不行,我明天得去市场买只老母鸡,炖点鸡汤给他补补。”

    管家思考片刻,压低声音“多炖点,我觉得先生也得补补。”

    生气最容易动肝火,但愿这肝火补回来后先生能平和点,他们小少爷身子骨娇弱,可不能被碰坏了。

    管家也是一脸心疼,摇摇头唉声叹气的出了厨房门。

    门外,客厅明亮的灯光不是什么时候关了。

    偌大的沙发上交叠着两个黑影。

    修长昂贵的定制风衣就这么被随意的扔在地上。

    男人宽大结实的怀抱外,两条纤细雪白的小腿微微甩动着,纯棉白袜下的脚趾像忍受不了一样蜷缩着,暧昧又可怜。

    管家晚节差点不保,闭着眼睛默念两句“阿弥陀佛”贴着墙溜了。

    黑暗将一切都放大了数倍。

    再被放开时时玉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唇间又流下了来不及吞咽的水迹,狼狈又柔软的红着眼眶,透过浓重的黑暗观察着男人的神色。

    今天他才算是知道什么叫男人三十如狼、四十似虎。

    盛悬平日里展现出来的清冷矜贵,禁欲薄情恍若烟雾般淡的一吹就散了。

    这一路从医院回老宅,就没停下来亲他过。

    他舌尖被吃的肿痛,唇齿间缺少水液的润滑而干涩酸麻。

    像沙漠里渴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盛悬只半阖着眼平静了片刻,就又抬起他的下巴,连求饶的时间都不给他,再次含上他的唇瓣。

    他被欺负的不停掉着眼泪,眼眶很快变得像嘴唇一样红肿潮湿。

    腰间雪白细腻的肤肉被冰冷的大手温情的拍抚。

    他被人漫不经心的掌控着,压进了更深更烫的怀抱里。

    夜色更深,周围静的呼吸可闻。

    “舒服吗”

    这是男人第四次问这句话。

    被亲软了身子,大脑一片空白的少年如应激反应般下意识颤了颤。

    这四次里他答过两次“舒服”,两次“不舒服”。

    不论什么回答,换来的都是更加疯狂和深入的亲吻。

    脖颈上的红痕便是第一次回答“舒服”时留下的。

    时玉才发现盛悬有做暴君的天赋。

    怎么回答他都不爽,非得逼他在舒服和不舒服间做出第三种回答。

    思绪被亲化了,如浆糊般朦胧一片。

    他惊惶的连连摇头,对上男人幽深莫测的眼神后忽然福至心灵,细长柔软的手臂试探性的揽上男人的脖颈,如藤蔓般亲密无间的缠绕上去,颤抖的亲着男人薄削的嘴唇。时玉盯着那令他害怕的深沉黑眸,软着嗓子哑声道

    “舒舒服。”

    寂静在蔓延,他蹭了蹭盛悬线条流利的脖颈,吐出的气息绵长湿润。

    “我能不能休息一下,盛、盛悬。”

    持续许久的寂静终于在此刻被打破。

    时玉听见了男人低低的轻笑,那声音又淡又凉,像一把小刷子搔着耳膜,叫他不知所措的同时,又有一瞬的羞耻。

    后背被温热的大掌抚了抚。

    盛悬偏头吻了下他的侧脸,气息清雅淡薄,漫不经心的,像一个奖励的吻。

    “吃完药再休息。”

    尽管已经错过了平日里吃药的时间,但该吃的药,一顿也不能落。

    少年沉默了,默默收回胳膊。

    再抬头便对上了一手持药一手端着水杯的管家,管家笑容温和慈爱,哄着“小少爷,吃药。”

    时玉“”

    苦的能让人失去世间一切欲望的药片下肚。

    时玉深刻的觉得盛悬此刻最该来一片。

    趁着嘴里的苦味还没消失。

    他面无表情的揽住男人的脖颈,张嘴吻了下去。

    黑发黑眸的男人慵懒闲适的靠着沙发,像一头吃饱喝足休憩的野兽,单手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则随意的搭在沙发椅背上,散漫的半阖着眼,像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贫民,一点甜也不放过的,含着少年的舌尖慢条斯理的吮吸。

    “从现在开始和我睡,”亲吻的间隙,他撩起眼皮,看着逐渐被亲的喘不过来气,呼吸急促的少年,像个独裁专制的君主,淡淡做了决定“允许睡懒觉,不允许熬夜。”

    轻啄一下少年的鼻尖,他的语气更加慵懒沉哑“听话。”

    沈拓的事情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翻篇了。

    对于盛悬来说,就仿佛弹指之间随意解决了一个甚至称不上情敌的小孩,他的眼里从始至终只有时玉一人。

    或者说,只有他和时玉的未来,而不是钻牛角尖一样抓着过去不放。

    时光赋予他年轻男性没有的阅历和经验,也让他更加睿智和沉稳,懂得取舍。

    他选择了一条并不会好走的路,这条路本就艰难,他就更不会让他脆弱的一击即散的小爱人去承受其他困难。

    书房的灯今夜没有亮起。

    总是忙到半夜的工作狂主人今天难得的早睡。

    宽大舒适的大床上,此刻多了许多与房间格格不入的软毯抱枕。

    带着花边的抱枕上是一个可爱的q版小人,时玉玩手机的时候喜欢靠着它,于是功能多样的小抱枕便被管家殷勤的送进了盛悬房间。

    刚洗完澡的身上还有些水汽,头发被男人耐心细致的吹着,时玉打了个哈欠,今天一天运动量和惊吓程度都抵得上过去半个月的了,他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上翘的眼尾恹恹的垂坠着,头发一干,他就被打横抱起,送上温暖松软的床铺。

    “睡吧,”低沉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额头被柔软的唇瓣吻了吻,盛悬抱着他,将他牢牢的护在怀中,“明早叫了医生来家里复查。今天有没有吹到风”

    时玉困困的往杯子里缩了缩,迷糊道“没有。”

    头发被修长的大手温柔的顺了顺,他又被亲了一口,散发着清香气息的被窝里是和自己冰凉体温截然不同的温暖。

    “想吐吗”

    “不想。”

    “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嗯”用了个否定的声调,时玉已经不想再张口。

    恼人的声音仍在继续,盛悬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边压低了声音耐心的问他“晚饭吃的太少了,胃痛吗”

    时玉有轻微的胃病,发作起来隐隐作痛,但算不得严重。

    “嗯”继续用敷衍的音调回着话。

    又回答了男人几句话,时玉终于抵不住浓郁的睡意,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前的最后一点印象便是嘴唇软软的。

    亲吻狂魔盛悬又在亲他。

    第二天还是个阴天。

    a城气象局发布了紧急通知,近一个月都会有持续不断的雷雨天气。

    学校、工厂都要停课停产。

    盛家的家庭医生顶着暴雨一早就到了盛宅,给时玉检查完身体后得到管家热情包的大红包,他郁闷了一早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社畜的微笑。

    管家送他离开了客厅,一路带着他走向地下车库。

    车库里黑色卡宴低调奢华。

    瞬间变了神色,医生严阵以待。

    车内,失踪了一早上的盛悬正坐其中。

    男人气质清冷矜贵,五官俊美明晰,周身充斥着上位者的雍容气势,在暗淡的光线下撩起眼皮朝他看来,声音低冷且平静,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时玉身体怎么样”

    医生提着公文包,推推眼镜“一切正常,不过应该吹了寒风,有点着凉,最近注意下就好。”

    盛悬淡淡点头,“就这些”

    医生正想点头,蓦然对上他漫不经心却又深沉晦暗的眼神,顿时福至心灵的明白过来,严肃道“这个天生体弱只能靠后天调养。小少爷的身子骨已经坏了根基,但如今看来一切还算正常,十几年前医疗设备落后,传言自然不可信。先生放心,只要定期体检,少爷的情况就不会恶化。”

    “怎么调养”对医生后面宽慰为主的话恍若无闻,盛悬平静又直接道,“需要什么设备直接说。不论多难,都要给我调养好。”

    他看向医生,眼神淡如云烟。

    医生却从他深浓的眸色里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冷意与命令。

    他头皮顿时一麻,抓着公文包的手指紧了紧,艰涩道“调养好是不太是可能性有些小的。”

    不太可能四个字硬生生在男人幽暗的目光中变成可能性较小,医生擦擦发间的冷汗,苦哈哈道“我们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盛家的医疗团由医生带队。

    有他这句话盛悬便也不再多说别的,他抬了抬下颌,示意医生可以走了。

    甫一下车,医生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起了一身冷汗。

    他苦着脸朝外走去,一时间连狂风骤雨都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了。

    暴君。

    这一刻,他的思绪不由和时玉重叠。

    真是暴君啊。

    这特么是逼他治好绝症啊。

    他要是有这个能耐早去申请诺贝尔了,还在这当个随叫随到的家庭医生,受这强人锁男的鬼气

    医生走后,车库再次陷入寂静。

    半开的车窗飘出袅袅烟雾,车内一点猩红,男人的五官在切割的极为明暗的光线中,深冷阴沉,俊美非凡。

    半晌他熄灭烟。

    在外面散了会儿气,又漱了漱口,然后才不疾不徐的走进大门。

    手机适时响起。

    盛悬低头一看,是盛敏的短讯。

    这个月我可能回不去了,分公司这边的情况有点严重,老宴胃病还犯了。小玉能再在你那待一个月吗报酬是城东那十家商铺。

    盛悬缓缓眯起眼,不快不慢的回复道“不必了。”

    五分钟后,两片大陆的延迟影响下,盛悬才收到盛敏第二条短信。

    再加十家,盛悬,做人别太贪了。

    黑发黑眸的男人回道“不用给我报酬,我这里他随便住。”

    五分钟后你好,我已经报警了,请把手机物归原主,谢谢。

    盛悬挑眉,一动不动的等着女人回信。

    片刻之后,半信半疑的第四条消息终于发了过来。

    盛悬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客厅里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正准备回复消息的手指一顿,盛悬抬眼,看见客厅沙发上舒舒服服看着综艺的少年。

    雪肤黑发的少年气色较之昨天好了许多,唇红齿白,乌眉长睫,怀里正抱着忠诚可靠的黑背。一人一狗头挨着头,两双同样清澈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电视看,不时还会无意识的蹭一蹭,尽显亲昵。

    他快速回了消息,收到回复后顿了瞬息,又平静的抬脚朝客厅走去。

    “没有目的,不过有件事要告诉你。”

    忙着呢,等我回去再说吧。

    沙发柔软宽大,他坐到少年身边,将人揽进怀里,黑背自然地舔了舔他的手腕,两人一狗在这个昏暗的雨天,窝在沙发里静静地看着电视。

    气氛温馨平常,叫无意间走出来的管家一顿,随即露出欣慰的笑。

    啊

    管家先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jg。

    持续了一个星期有余的暴雨天尚未结束,忧心学生学习的学校便开始上网课。

    网课严格按照正常上课的时间和作息,早上八点上第一节课,下午五点半放学。

    时玉知道这个消息时课已经上了快四天。

    还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期期艾艾的在企鹅上戳他,问他为什么不上课的时候他才知道的。

    学委叫薛玲玲。

    当初被他随手帮过一次,上次同学聚会小姑娘没去,因此也不知道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交流完大致讯息后时玉在晚饭时问了下盛悬。

    盛悬正边吃饭边处理着平板上的消息,荧光绿的折线图看的时玉眼花。

    “你想上课”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的五官俊美薄情,有些斯文败类般的优雅与凉薄“那我明早七点半叫你。”

    时玉于是优雅的闭嘴了。

    周围的所有人都不关心他的成绩与学习,包括盛悬在内的所有亲人,对他都只有一个期许。

    健康就好。

    第二天早上七点,窗外天气昏暗,乌云层层递进,云层间不时闪过两道惊雷,震得天地仍不安稳,淅淅沥沥的细雨拍打在窗上,雨幕隔绝出了一片寂静的空间。

    时玉迷迷糊糊的。

    他眉心蹙了蹙,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逐渐习惯了这个频率的身体很快软成一滩水,随意由身后的男人温情亲吻。

    半个小时后,盛悬起床。

    面色潮红一片的少年则继续睡觉。

    脏掉的睡裤被男人拿走,他睡得越发安稳。

    自然醒时已经快九点半。

    早课已经过去了两节。

    时玉看着企鹅上薛玲玲发来的几条询问。

    沉默了下,回道抱歉,睡过头了。

    那头顿时秒回,像在等他的消息一样。

    没事没事

    时玉,像是犹豫了好久,女生期期艾艾的问如果恢复开学,你还会来上学吗

    这个问题就连时玉都不知道。

    如今他住在盛家,衣食住行全都由盛悬安排,盛悬想让他去上学他就可以去,不想让他去他自然就不能去。

    半晌,他模棱两可的回道应该会去。

    那就好,薛玲玲说高三了,大家都各奔前程,班里已经少了很多同学了。

    目光落在这句话上停顿了许久,时玉缓缓打字班里走了很多同学吗

    是啊,梁伟、程浩楠、莫文静、周球,女生道哦,还有沈拓,都走了。

    尘埃落定。

    时玉一瞬间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问沈拓也走了

    薛玲玲嗯,据说出国了班里有同学说有天放学看见沈拓上了辆特别豪华的车,然后没过两天就传出他要出国留学的消息了。

    时玉想到几天前盛悬忽然的出行。

    他抿了抿唇,又和薛玲玲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两句,合上手机后便躺在沙发上放空。

    系统幽幽出现“你怎么了”

    时玉叹气“剧情太崩了,我心累。”

    系统哼笑一声“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时玉“你”

    “哼,我已经动用我全部的力量改写了部分剧情,不出意外的话,一年后沈拓就能在国外遇见同样出国留学的另一位主角了。”

    时玉一愣,瞬间从沙发上弹坐起“你你”

    他惊得连话都说不明白,完全没想到系统居然还有这能耐。

    系统骄傲的挺挺小胸脯“我厉害不”

    时玉连连点头“我宣布,从此以后你就是最靓的崽。”

    系统掐腰大笑“吼吼吼区区一个小世界,没有人能阻止我完成任务”

    了却心底一件担心很久的事,时玉放松的呼出一口气。躺到沙发上,他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他说“如果任务能成功,那都是你的功劳。”

    “所以你还在担心什么嘛”系统自然接话道“反正有我在,我帮你兜底,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呗。”

    时玉静了下,“你帮我兜底”

    “对啊,”系统说“我们是一体的,你已经很认真的想要完成任务了,虽然中间发生了点偏差,但身为你的系统,我的任务就是帮助你把偏差的剧情扯回正道。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盛悬为什么会看上你,但是有我在,我保证他这辈子不能变心”

    说到这,系统的机器音顿时变得阴恻恻起来“身为我宿主的男人,不守夫德,我就让他唧唧骨折”

    时玉“”

    虽然有些好笑,但不得不说,在这一刻,他听着系统的声音,如释重负。

    剧情这下不会再崩了吧。

    他想。

    主角之间的念力作用永远存在,他们才应该互相吸引。

    喜欢上他本就不应该。

    沈拓应该有更好的人生才对。

    每个人都要在自己的人生里闪闪发光,而不是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属品。

    愿意当他的狗的沈拓,着实太不像话。

    当天晚上,盛悬回来的迟了些。

    这几天哪怕雨下的再大他也要去公司主持工作,等忙完这阵子就好了,偌大的公司自然不养闲人,盛悬也深谙用人之道。

    晚饭做的丰盛,时玉一边玩平板一边吃饭。

    盛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没了。

    餐桌上想说话说话、看手机消息也可以,甚至盛悬不在的时候,时玉还可以边看综艺边吃饭。

    当代年轻人的吃饭常态到他这里便成了难得的机遇,偶尔赶上那么一次,都能幸福的让人觉得厨师多半是米其林五星餐厅御用大师。

    不然这简简单单的饭菜怎么能香成这样。

    看着平板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一片阴影。

    下一瞬他的下颌被轻轻抬起,一个轻盈的吻落到额上。

    盛悬坐到他身边,看了眼平日里不是用来看股价涨幅就是看国际经济新闻的平板,恍若没有察觉到主页面上多的那些花花绿绿的软件,语气自然平常“在看什么”

    正等着他把平板合上拿走的时玉顿住,慢半拍才回道“我是大富翁。”

    “好看吗”

    接过陈妈端来的碗筷,黑发黑眸的男人先给身边挑食的少年夹了些青菜,声音淡淡,头也不抬的道“饭要凉了。”

    “哦。”

    被他催着吃了口青菜,时玉看看他又看看手边的平板。

    忽然,他伸手把平板放到两人中间,摁下播放键,欢快的游戏音乐顿时响起。

    曾最重规矩不过的男人如今却只是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屏幕,随即便不感兴趣的垂下眸。

    没有说话也没有要求少年拿走平板,他近乎纵容的听着身边不时响起的轻笑,眼眸平静,波澜不起。

    寂静的餐桌上多了些从未有过的欢声笑语。

    躲在厨房内的陈妈和管家对视一眼。

    啊

    陈妈管家先生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jg

    谈恋爱果然会让人变得温和。

    一顿晚饭吃完,比平时用的时间长了快半个小时。

    盛悬看着时玉也比平日里大了一倍有余的饭量,伸手摸了摸他鼓起来的小肚子。

    毫无所觉的少年穿着家居服,裸露在外的四肢雪白盈盈,捧着平板斜躺在沙发上,仍旧一脸闲适惬意的看着综艺。

    盛悬缓缓眯起眼。

    当晚八点,被半挟持的少年含泪走在温室花园的小路上,进行饭后消食活动。

    时针慢悠悠指向九点。

    处理完工作从书房走出来的盛悬推开卧室门,看见了满室寂静。

    舒适大床上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玩偶公仔软毯尽数消失。

    一月来无声无息的纵容和宠爱,使得某些小家伙的胆子重新被养肥了。

    分房睡。

    这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平静地摘下金边眼镜,他不疾不徐的走到次卧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走廊灯光昏暗朦胧。

    站在明灭光线下的男人凤眸狭长幽邃,声音清晰冷淡,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时玉,要么回来,要么换个地方挨。”

    “一分钟时间,你自己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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