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头, 沈家男人陪着钱掌柜聊了个把时辰，口干舌燥不说，给肚子也聊饿了。
顾盼许久之后才见到饭菜端上来, 王氏没能来得及跟沈树和细说，沈树和一看饭桌子，一脸的笑顿时僵了, 褶子却抽了抽。
不管咋说, 这也是顿待客的午饭, 可珍珠咋就只做了两道菜呢？其中那道红焖羊四样还是人家钱掌柜自己带来的材料。
实在没招, 沈树和就硬着头皮跟钱掌柜解释说：“婆娘们都蠢笨, 也没把掌柜的当外人，就按平日里的方式上菜了, 你多担待着点。”
钱掌柜嘴上说着无碍, 看到这一荤一素心也的确凉了半截。
乡下人的饮食习惯他是知道的，他也是乡下出身，拿他自己来说，也常常是鸡屁股配大蒜, 简简单单就一顿饭。
所以说沈树和那话也没有骗他。
他的心结在于，本来他是想学两道菜，结果到末了, 人家只上来这么一道大菜, 看来还是想守着手里的方子，秘不外传啊。
可心里再不舒坦也扛不住饭菜的香味，再加上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的, 钱掌柜与沈树和礼让了一番，冲着那盆子肉就去了。
一口咬下去，钱掌柜就再也顾不上吃相了，嘴上直叫好，心里又觉得跟珍珠一比，自己那厨艺分明就是野生的了。
沈家那几个男人因为昨天吃了肉，肚子里有底儿，又见今天上桌的只两道菜，吃起来就有些拘谨。
吃像看起来也相对斯文了许多，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的，按部就班地来，倒把钱掌柜比得像个村里的莽夫。
红焖菜重口，钱掌柜吃了会儿有些渴，桌上又没备茶，王氏就给他也盛了碗汤。
钱掌柜一口喝下去便骂了自己一句饭量不小肚量却不大。原来珍珠要教他的菜，除了那道红焖羊四样，还有面前这道汤啊……
家里有客，媳妇孩子们就都没上桌，堂屋那边只有王氏跟着男人一桌吃，徐氏何氏则带着孩子们在灶间就吃了。
菜是同样的菜，珍珠给提前拨出来的。这几人吃的时候，张氏一趟趟在她自己门前露头，可因为有王氏发话，谁也没敢叫她过来吃肉。
到底王氏打堂屋里看不下去了，推开门出来给张氏堵到门口，“咋地老大家的，家里来个客，你还犯了跑马星了，你搁这儿蹿登啥？”
张氏就说闲着没啥事，看有没有什么活帮着干的。
王氏这回没客气，“那正好，这头也吃差不多了，你愿意帮忙，就给桌子收拾了碗筷刷了，让珍珠她们抓紧时间做羊酱。”
张氏，“可是娘我还没吃饭呢。”
“那就先把活干了再吃。”
张氏美了，活儿干完不得给她几块肉啊，结果一收拾桌子傻眼了，一块肉都没剩！
没吃上肉还白干顿活，王氏又打旁边紧着刺激她，“不是让兴儿端了盆菜汤给你们喝吗，快点干完了回去吃吧。”
……
洗涮的活有张氏，珍珠就忙着去做羊酱。
家里的野苏子早就用完了，幸好她姑奶那里攒得野苏子多，不然这些羊下水都做成酱，材料还不够了。
为了赶工，二房三房的一起上阵。而大房的张氏和沈桃娘俩珍珠是不敢用的，让她们一掺和，多给些工钱事小，硬逼着要入伙那事儿可就大了。
因为事发突然，没有提前做准备，做羊酱用的调料和辣椒都没磨粉，而家里只一个小蒜臼子实在不够用，王氏就多跑了几家，借了三个回来。
借到老马家的时候，有几个婆娘在他家串门呢，那几个婆娘就问用不用过去帮忙。
王氏怕秘方外泄，连摆着手说：“还用帮啥忙，没多点活，家里人闲一堆够用了，你们唠你们的啊。”
之后抱着蒜臼子就回家了，进院时还没忘了把门给闩上了。
其实家里人手哪够啊，王氏没招，又打发宝珠和蝶儿跑了一趟，把沈喜荷两口子叫了过来顶人工。
珍珠在案板上剁羊肠，王氏来她身边取盆子，珍珠给她奶叫住了，小声说，“奶，你不该庆幸昨儿分了家么，要不是分家了，现在能有大大小小六口锅一起熬酱？”
王氏因为分家生出来的憋闷顿时一扫而空，取了盆子将捣好的辣椒粉倒里面，一边笑一边跟沈喜荷说起自己已经把家给分了的事。
说完了还哼起了曲儿。
沈喜荷不明白了，“嫂子，咋分个家还能给你整这么高兴？”
在她的想象里，要是分了家，她嫂子非得嚎上几天不可。
王氏就跟沈喜荷细说了珍珠方才的话，末了说她自己英明神威一定是随了她死去的老爹，否则咋能有先见之明提前把家给分了。
王氏在这边庆幸，大房那边张氏却一直后悔，干啥非得上小万氏家里去闹那一通啊！
鸡毛也没找回来不说，还闹得提前分了家。
这要是没分家，今天的羊肉不是可劲儿地吃撒欢地造？
全家人这一忙就是近两个时辰，眼看天要擦黑，羊酱才全部出锅。
装好羊酱，钱掌柜抓着珍珠就不放手了。
“闺女啊，你看我舍家撇业挨冷受冻地跑出来一整天，你不把那两道菜的方子卖给我，我死不瞑目啊，你看看多少钱合适，你随便出价！”
随便出？这口气可够大的。
大家都在等着珍珠出价，却听她略思量了一下道，“做这道焖四样的法子我教给你，不要钱。”
“不要钱！！”钱掌柜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里更没底了，“闺女，你得要钱，你不要钱我心里不踏实，我怕你再卖给别人喽。”
珍珠摇摇头，“说了给你就不会给别人。钱掌柜你就听我的，这做菜的法子我不收你钱，但是里面有一味料，你得打我这儿买。”
“是什么？”
“高汤。”
王氏方才以为这个孙女是疯了，还疯得挺彻底，明明可以随便出价，她偏偏不要钱。
王氏本想张嘴劝，让沈树和一个眼神可给镇压了，抓心挠肝听到后头才弄明白了：原来孙女志向远大，不想要一把一耧，要的是放长线吊大鱼啊！
珍珠才十三，以前从未接触过生意上的事，甚至连镇上都没去过，那她为啥会把生意做这么好？
当然是因为福星好命天注定啊。
王氏满心欢喜看着珍珠，珍珠这头就开始传授做菜的方子了。
“钱掌柜，红焖羊四样要想好吃，煮肉的时候得冷水把肉下锅，等锅开一段时间后，将火全部撤掉，利用锅的余温焖煮，之后再升火，再撤火，如此三次，肉就变得不干柴，十分软烂，再加高汤和其他调料红焖，味道就是一绝。
红焖的法子没什么特别，钱掌柜按你原来的方法做就行。至于高汤，做法我不能教给你，你只能在我这里买，而且这高汤卖得比羊酱要贵得多。”
珍珠倒不是看见人家心宜这宝贝，便恶意宰人，实在是做高汤用的海带太难得。
“那闺女你这高汤要怎么卖。”
“一百文一碗，一碗能做十盘菜出来，等于你每盘焖四样多出十文成本来，掌柜的觉得可还行？”
钱掌柜就地便算了下帐，除去高汤的成本，每盘菜还是能挣十几文的。
只要能挣，那就值！
钱掌柜于是立马拍板，末了珍珠还奉上那道乱炖配汤的独家秘方：一定要放高汤，千万不能放油。
钱掌柜学有所成，最后算帐的时候，干脆连每副羊下水四文钱的本也不往回收了。
二十五副下水做的羊酱直接给扔了二两钱子。又拿了大约五碗的高汤冰块回去，给了半两银子。
钱掌柜心满意足，剩下的羊肉也不想要，珍珠便说家里还有许多鹿肉，实在是吃不完，现在天儿越来越暖，搁不住就该变质发臭了。
掌柜的这才将剩下的羊肉都带上，赶着他的小驴车，戴上护脸棉帽子，又踢踏踢踏地走了。
目送钱掌柜远去，珍珠自言自语道那小毛驴挺好，掂量下手里的二两半银子，回手交给王氏保管，冲沈木生眨眨眼，“爹，我昨晚说的租地的那事儿，爹现在考虑好了么？”
沈木生一咬牙，“考虑好了，租，无论水田旱田，全都租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理论永远干不过实践啊，珍珠再没费嘴皮子，他爹就同意把田租出去跟着闺女混了。
jj的存稿箱太坑了，在里面改的稿子经常保存不住。今天这两章就是改了没存住，再改又没存住，我弄了三遍，发上来的很匆忙。
今天回头把之前章节全部检查一遍，有不对的地方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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