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媳妇跟老沈家邻居做久了, 知道他们家的一些忌讳。
除了本村人,老沈家人不大爱跟外面的人来往,连跟几个亲家走动得都不多。
所以路过村口时见有人打听沈水生住在哪儿, 马三媳妇便没靠前,而是提前一步赶回来给带信儿了。
马三媳妇两手交叉揣在袄袖子里,头往村口的方向扭了一下, 给王氏回话。
“村口已经有人给指路了, 这会儿应该也快到家门口了吧, 那男人自己带着驴车来的, 我瞅着眼生, 也不像你亲家那头的人,就寻思着早点过来跟婶子你知会一声。”
王氏听了马三媳妇的话, 把趿着的鞋一提, 棉袄一抿,赶到大门口去了,果然就看到一辆驴车踢踏踢踏的,说到就到了。
车上的男人穿着件羊皮大袄, 袄领子竖起来了,压着护脸还戴着帽子,一看就不是乡下汉子, 不禁冻。
那人正东张西望地瞧呢, 见到门口有人,立时喊了一声“吁~”
驴子打了两个响鼻,喷出团白雾来, 四蹄一定,稳稳当当停下了。
王氏就对着那人这顿瞅啊,可瞅了半天也没认出来是谁。
男人并不确定自己找对了,刚想再问遍路,就听王氏先狠呔呔地问了他一句:“你找谁?”
那人扯下护脸来跳下驴车,笑得就跟见到亲娘了似的,回了句,“老嫂子,我是来这村里找沈水生的。”
“水生不在,有啥事你跟我说,我是他娘。”王氏睁着眼睛说瞎话。
珍珠心想,这也不是上赶着来找三叔的婆娘,她奶为啥要扯谎。
而马三媳妇则寻思着,老三果然是惹祸了,这是让人找到家门了,在心里计算着,要真有事,得赶紧回家把自家男人都喊来帮忙。
那男人听王氏这话,先是知道自己找对了,后头又一愣,眼神有些茫然,忽然看到王氏身边的珍珠,咧开嘴笑了,“水生不在,那我就找这闺女。”
珍珠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没想起来是谁,迟疑地往前走了两步,“请问您,您是……”
男人赶紧把帽子一摘,“闺女,是我啊,不记得了?镇上,羊汤!”
啧。
珍珠一拍脑门,这下子想起来了,原来是镇上羊汤馆那姓钱的掌柜的。
就跟王氏把人给介绍了一遍,王氏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马三媳妇也打旁边长出了一口气。
三房那头,沈水生和两个哥哥在屋里歇了有一会儿,准备出来和泥,一出门就见到院门口有情况。
虽然离得远,可他记性好,还是一眼认出那人是钱掌柜,就一边招呼一边往这边走,“钱掌柜,啥时候来的?”
钱掌柜:“水……生?你不是没在家吗?!”
沈水生:“我啥时候不在家了?”
王氏叹了一声,把脸一扭,冲沈水生就开炮了,“啥时辰了才起来,我还当你出去闲逛了没在家呢!一天天的要懒死!”
不早不晚的,这刚说他没在他还出来了,不是给人上眼药吗?
沈水生:“……”
娘你这样好吗?
既然找到人了,钱掌柜便缓过神来,回到驴车上,不由分说就开始从驴车上往下卸货。
“珍珠啊,这是年前年后攒下的羊下水,我都直接带过来了,你就给我做成羊酱带回去,一共二十多副下水……”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
其实有些话钱掌柜压心里没说。
因为等不到沈水生和珍珠,他就自己动手做了,可是没得人指点,所以从配料到工艺,全部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结果东西做出来一点都不好吃,尝了一口就直接倒泔水桶拿去喂猪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才想到主动来村子里找人。
虽说猜到有了羊酱后羊汤店生意会好,但没想到会好成这样,珍珠听了也是吸了一口凉气,指指车上那另外的一大坨,“钱掌柜,那也是羊下水?”
掌柜回头看看,“那不是,那是一整头羊,我杀好后给剁了,你叔说你会做好几道菜,也没说明白用的料是哪块,我干脆全拿来了。我这人不贪心,你给我出两道招牌菜就行,怎么做你教我,我给你银子,算买你的方子。”
先前就说过了,老沈家是长河村的焦点。
这钱掌柜是从村口打听消息寻过来的,那些人没好意思直接跟驴车过来,可隔了这些许时间了,就开始拉帮结伙,真真假假地开始从老沈家门口“路过。”
但是,路是路了,却不肯“过”。
就站那听,还听得津津有味。
沈珍珠就想啊,就目前来看,老沈家的一出出事,根本就是撑起了满村的娱乐生活,万一哪天她们家不出啥新闻了,长河村的中老年妇女啊,老少爷们啊,可怎么活。
她这心思还没落下呢,就耳闻人群里已经按耐不住聊开了。
因为过年时候家家都有点油水,等年一过,特别是十五一过,便再见不着半点油星。
所以前些日子吃刁了嘴的那些人,这两天正是难熬时候,见到老沈家这些肉,恨不得上去就抢,眼都红了。
“哎哟,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昨天一整头鹿,今天一整头羊,他们老沈家有没有良心,这么馋大家伙好吗?”
“说得也是,我几辈子加一起都没见过这么多肉,这要是让我放开了可劲儿造上几顿,提前死了都值了。”
“听那人说啥没,让珍珠做啥羊酱,还要出银子买方子?你说珍珠她咋那么能耐呢,这要不是生不了娃,得多少人家抢着要?”
“生不了娃咋的,就这么能挣钱,我要是有个般大般的儿子,我就替我儿子来求娶,天天吃肉,还生什么娃。”
“美得你,要我是王氏和徐氏,干脆这闺女我就不往外嫁,能给娘家挣钱,凭啥送到婆家去……”
人老沈家自己没想那么透彻呢,方方面面都让他们给安排明白了。
帮着钱掌柜把东西给卸完了,王氏谢绝外人参观,把门闩了后给掌柜请到堂屋去,又让娇娥给沏了茶水。
这一切张氏打屋里听得明明白白,就想着得去厨里帮帮忙,不然混不上羊肉吃。
结果厨里珍珠何氏徐氏娇娥四个一起忙,连烧火的活都有沈蝶在做,哪用得上她。
王氏便给张氏撵回屋去了。
灶上那边,珍珠将肉挑了挑,打算做一道红焖羊四样。
便是大块羊肉,羊排,羊蹄,羊尾四种红焖到一起的大杂烩。
把能用到的部分挑出来,珍珠小心地将剩下的羊肉包好,打算给钱掌柜再带回去。
乡下人也有乡下人的尊严,不吃白食,这也算他们老沈家的规矩。
好不容易等到开饭了,珍珠把红焖羊四样端上桌,又拿萝卜土豆大白菜一起烩了一锅汤。
就这两样菜外带一碗羊酱,连咸菜都没给上。
王氏一直里里外外地照看着,见只有这两道菜,给珍珠拉到一边去问,“再不济也得四个菜吧,人家拿了一整头羊,你就上一盆子肉,让他怎么想。”
本来听马三媳妇说有人找水生,王氏就提溜着一颗心,就怕是老宋家来寻人了,结果对人家钱掌柜那态度就不咋地。
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呢,想着在吃食上给找补一下,结果珍珠弄这俩菜……真是水裆尿裤的。
珍珠当然有她自己的想法,就跟王氏悄悄说,“奶,剩下的肉让钱掌柜带回去,咱不多要他一根羊毛。菜不能做太多,不然他吃哪样就想学哪样,我怕他贪多嚼不烂。”
王氏这才弄懂了珍珠的意图。
到中午了,张氏搁屋里等啊等,等到肚子饿得直叫,还没等到人来叫她去吃饭。
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怂恿沈兴出去看看。沈兴知道那头他堂姐又在炖肉,早就跟个闻到肉味的小狗子似的跃跃欲试呢,得了张氏的令,一溜烟蹿出去了。
事儿办得倒痛快,没多会儿又回来了。
张氏一开门,只见兴儿自己嘴里嚼着块羊肉,手里捧着一个菜盆,盆上带盖,盖上还放着个小碗,碗里头有几块香得要人命的羊肉和小羊排。
“娘,我奶说今天有客在,就把菜分给咱屋些,让咱自己做点饼子就着吃。”
张氏乐得就差蹦高了。
沈兴眼疾手快地将菜盆上面的小碗抢到怀里,“这碗肉是奶给我的。”
“给你给你,谁稀罕。”想到盆子里的肉,张氏的口水马上就要流出来了。
结果打开菜盆一看。
我的天!
满满当当的,一大盆土豆萝卜熬白菜~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福气窝》,给个收藏好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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