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之下的虚软, 使得傅盈冉摔下马背的那一瞬又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破相了,毕竟这般直挺挺的摔下去就算不摔破脑袋也得把那人吓出好歹来。
朦胧中那道身影飞来将她稳稳接住, 傅盈冉哀叹了声, 心里止不住的失望。
果然是自己发热起了错觉,那人自从生了几个崽儿后心疾之重压根就不能施出内力, 又如何这般飞身将她接住。
没等她看清那人的面庞,黑暗便将她侵蚀…
“陛下如何?可还呓语说胡话?”
齐栎拦住自屋内走出的太医问道。
皇夫衣不解带的在里边照顾着, 齐栎再是担心也不好入内探望,只得每每趁太医诊了脉来问陛下情况。
太医行了礼,朝齐栎回禀道“还如前几日那般呓语不断,陛下此次高热起得极为严重臣担心…万一烧傻了…”
见齐将军狠狠朝自己瞪来, 太医咽了咽口水没继续说下去,拎着药箱认命般去了紧邻的那间屋子给二皇子诊脉。
候在榻旁照应的大皇子和皇女又向他问起陛下的情况, 这次太医学乖了,没敢说自己觉得陛下可能烧坏脑袋的想法,只道跟昨日比稍好些便赶紧给二皇子诊脉退下了。
待到给皇弟喂了药又替他抚胸顺了会儿气, 几个崽儿开始商量着去探望母皇。
傅伯月摇头不赞成道“父君不让我们去探望必有他的道理,况且朔儿眼下需卧榻休息,如何能下得了榻”
见自家皇弟低喘着欲说什么, 傅伯月忙给他抚着胸口劝道“朔儿乖乖卧榻歇息,兴许过几日母皇好了便同父君那般日日来探望你了”
皇兄都这么说了, 傅仲雪也只好配合的点点头,尽管她真的很想溜过去。
另一边屋里,被几个崽儿担忧的人儿此刻正窝在自家夫君怀里迷迷糊糊说着梦话, 突然她大喊了声“桓祈!”,惊得邱慕言心头一跳,顾不得缓下心口的惊悸,揽着人儿耐心拍哄着,直到她又小声呓语着睡去。
伸手自衣襟内取出瓷瓶,想到太医说寻常缓解心疾的药物以无法控住朔儿的心疾,邱慕言轻叹了声,将装有弼佑神医所配丹药的瓷瓶又放了回去。
闭眸缓了缓心口的不适,起身欲给朔儿送药,结果还没站稳就被榻上那丫头手脚并用的给缠住,邱慕言无奈,只得又躺下来抱着人儿哄她入睡。
不知怎的,这丫头高热之下极为黏他,就跟长在他身上似的,让孩子瞧见多不好,所以他并未允许孩子们的探望,想着待她后边好些再让孩子们过来。
不过说来也怪,傅盈冉每次服下汤药就能立马退了高热,可过不了一两个时辰便又重新起了高热,偏的她还不肯让太医诊看,每次诊脉都跟要她命似的缩在他怀里不配合,除了他谁都不让碰。
伸手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见温度降下去不少,知是刚服的药起了作用,邱慕言耐心的把人儿哄睡着,这才替她理弄好被角起身换了杨桃入内侍奉。
去到隔壁屋内,朔儿亦刚服了药躺下歇息,只不过人儿睡得浅,月儿和雪儿轻轻唤了声“父君”就把人儿惹醒了。
“爹爹…”
邱慕言应了声,行至榻旁将手覆到人儿心脉处探了探,蹙眉道“丹药可曾按时服用?”
没等傅季朔点头,傅伯月朝父君应道“丹药昨日便没有了,朔儿这两日所用药物皆是太医配的汤药。”
闻言,邱慕言忙将瓷瓶取出给人儿喂了丹药。昨日自家妻主被哄睡了后也黏他黏的不行,他实在脱不开身来探望朔儿,倒是不知他之前给的药这孩子都吃完了。
将瓷瓶摆到枕边,邱慕言抚了抚人儿的脑袋,真好,朔儿还在…
见爹爹自衣襟内取的瓷瓶,傅季朔突然撑起身子将手探向爹爹衣襟处想探他是否给他自己留了药。
邱慕言止了他的动作,扶他倚到自己身上,按着弼佑神医当初教过的手法给他揉抚胸口,低叹道“爹爹有药的”
傅季朔抬眸望着爹爹,乖乖的没在细问。
“皇夫!陛下醒来见不着你又哭闹起来了!”
杨桃跑进来急禀道。
邱慕言额角直跳的蹙了眉,想着待到回宫要让僅宇教教杨桃如何顾及主子的颜面!
交代月儿他们好生看顾朔儿,邱慕言便沉着脸离开了。
“母…母皇哭闹,还只是因为醒来没见着父君!?”
傅仲雪诧异了声就被自家皇兄锭了脑袋,捂着脑袋嘟囔道“又不是我胡扯的”
傅季朔一言难尽的看着皇姐,这话听过一遍也就罢了,怎的能够重复出来…母皇她…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想着爹爹离开时步履稳健的模样,傅季朔微蹙了蹙眉,他记得爹爹之前是要执拐的,行步便是有人搀扶也行不快,可他刚刚……
突然,傅季朔想到什么似的朝皇兄问道“娘亲当日摔下马确是爹爹飞身救住的吗”
傅伯月点头“杨桃姑姑所言应是不会作假”
见皇弟有些低咳,傅仲雪给他拍了拍后背,关切道“你还是睡儿吧”
傅季朔摇头,仍低低咳着,半晌才止了咳声低喘道“爹爹他…施不得内力…”
傅伯月和傅仲雪二人听了皆是一愣,是啊,父君心疾甚重施不得内力,即便情急施了内力亦不可能没有发作,更何况还这般耗神的照顾母皇!
“我去问问僅宇”
傅伯月转身欲走,被皇弟自身后叫住,回头问道“朔儿,怎么了”
“奕瞿那里…较好问出些…咳咳…”
傅伯月明白的点了点头,示意雪儿在此好好照应便出去寻奕瞿问话了。
颇为头疼的看着那满地的软枕,榻上那身影以锦被蒙着身子,其他能扔的全都扔了。邱慕言扶额低叹,他以前倒是不知这丫头病中脾气这般大。
蹙眉朝榻旁走去,未到跟前就突然眼前发黑心口一阵窒痛,盆骨的伤处亦开始泛起疼来。
未免旁人瞧见自家妻主的陋态,屋内并未留人侍奉,自然也不会有人扶住晕眩不稳的他,手边也无处可搀扶,邱慕言不可避免的摔了下去,发出的轻微声响也只让屋外候着的侍从们以为是陛下又乱扔东西了。
忍着晕眩抬手向心口处探处,见自己用以封住心脉经络的银针露了出来,运了内力又将其迫入体内,心脉不可不封,倘若他此刻抑不住心疾之势,如何撑下去照顾妻孩…又如何处理这战后的纷乱……
缓了缓,按着腰腹起身,行至榻旁坐了会儿,待到晕眩好些,才掀开锦被,朝闷在里边的人儿低低唤了声“冉儿…”
许是这低唤太过轻浅,人儿不曾听到,只兀自跪趴在榻上埋着脑袋哭泣。
邱慕言这才看清她眼下的姿势,活像是襁褓中的婴孩撅着臀部趴在榻上的模样,邱慕言好笑之余又心疼起来,顾不得刚刚摔疼的腰腹,俯身将她抱入怀里,又低低唤了声“冉儿…”
人儿这才止了哭泣,心满意足的窝在他怀里睡去。
昏昏沉沉睡了几日,傅盈冉总算恢复了些神志,睁眼看着身侧那苍白憔悴的俊颜,思绪顿时清明起来,竟然不是梦!
撑起身子想凑上去吻他,结果她一动那人便醒了来,而后下意识般将手覆到她额上去探温度,见还有些低热忍不住蹙了眉。
邱慕言欲起身让僅宇将太医传来,却被那丫头自身后抱住动弹不得,他也未多想,只当是这丫头又黏起他来,直到那一声“夫君…”在身后响起,邱慕言才猛地一顿,转身朝她不确定的唤了声“陛下?”
傅盈冉不高兴的撇撇嘴“谁要你唤陛下了”
欣喜于她清醒过来,邱慕言含笑配合的道了声“冉儿”
傅盈冉爬起来抱住他,闷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是臣来晚了”
傅盈冉摇头问道“皇城那边…”
“太尉同晨安王守着,无事”
傅盈冉惊讶道“晨安王在皇城!?那谁执着军符领兵去攻东禹?”
朝中能够达到执军符领兵作战位份的一共就那几个人,太尉和晨安王留守在皇城,她想不出还有谁可执军符领兵去东禹,毕竟想要把东酀解决了势必要把他们后方援助的东禹给一并解决了。
那人既赶至黔漠来救自己,没有理由不把后患给绝了。
邱慕言哄她松了手,倒了杯温水递来,待到她饮完咽下去后,才开口解释道“臣将军符交给了二皇女”
听他提及二皇女,傅盈冉首先想到的是自家小崽子念儿,之后才想起自己的二皇姐傅瑗歆!
傅瑗歆当初还未封王就被老家伙解决了,所以她最多也只留了二皇女的称谓。
怪不得要趁她把水咽下去再说呢,原是怕她呛着!
“你…”
傅盈冉“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话来,她都要被气炸了!
“臣将二皇女的夫君和孩子扣住为质,她不会…”
傅盈冉轻哼一声打断他的话,真当她烧傻了不成,什么扣住为质,分明是想把那一家接回皇城照应!
“陛下何不遂心所…”
“你又懂了!”傅盈冉气急的朝他哼了声。
邱慕言却是被逗笑了,抚着她炸毛般的脑袋,柔声道“臣知陛下近年四处派人打听诊治腿疾的方子,往神医谷的书信也去了不少”
傅盈冉被他拆穿有些气恼,不高兴道“稚子无辜,朕又不会将大人的恩怨迁怒到孩子身上”
邱慕言点头,好笑道“陛下海涵”
傅盈冉见他这般,更是气闷不已,气鼓鼓的推开他,努嘴道“朕今日不服药了”
邱慕言愣了下,虽心下好笑,但也没敢再惹她“臣日后不逗陛下了”
傅盈冉扭头去看他脸上的诚意,而后想到战事,朝他问道“匽玲霜如何处置了?”
毕竟是朔儿的生母,还是要顾着点孩子的感受。
“战败后,她驾马朝黔漠深处去了”邱慕言说着叹了声,继续道“同外围包抄的东禹将士一起陷进流沙断层之中…”
傅盈冉皱眉没再说什么,脑中又起了晕眩,昏睡前才想起自己本还想问他拖着病体来此身子如何受得住的,可惜她晕厥昏睡了去……
“陛下肩上伤处浸水所蚀的腐肉必须及时去除,否则腐肉的毒素侵入脏腑就不是反复发热的问题了”
太医可算是能仔细查看陛下的伤处了,之前非但近不了身,连脉都诊不了更遑论是查看伤处了,万没想到陛下发热是因伤口处滋了腐肉。
邱慕言自责的按了按心口,他不该由着她赖在自己怀里不让看伤处的,如果他坚持一点,或者哄着她同意自己看一眼也不至于使得她腐肉滋得这般大。
“动手吧”
太医为难的看着他,如实禀道“陛下需等高热退了才能行此剔肉之术”
邱慕言点头,却是禁不住心口激痛猛地吐出血来。
“皇夫!”
邱慕言避开太医欲给自己诊脉的手,拭去唇边的血迹,摇头道“本宫无事,你先下去准备吧”
太医依言退下。
邱慕言望着榻上昏睡的人儿,难过的垂了眼眸。
哪里是要剔她的腐肉…分明是拿刀在剐他的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能奋发努力,抱歉啦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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