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米尔无意从监视屏幕看到门口有一坨“不明物体”,也不知道金泰亨这小傻子要在外面闷不吭声地坐多久。
一拉开门,原本浑身团成球靠在门板上的人惊呼一声,猝不及防直接后仰摊倒在地面上,米尔低头对上还有些懵的眼睛,表情很是无语,“地上舒服吗?还不起?”
“…还行。”米尔房子的地上都铺着羊毛地毯,摔下去也不疼,金泰亨诚实地回应,骨碌翻身撑地起身,手法粗暴地扒拉翘起的头发。
看他越弄越乱,米尔帮着挑开几缕纠缠的发丝,用手背感受他衣服的温度,“你在外面多久了?”
金泰亨跟着米尔进屋,无措地抿嘴,“天没亮好像就出来了…不记得几点了…”
米尔皱眉,边把空调温度调高边问,“你不是知道密码为什么不进来?”
金泰亨眼睛一亮,“你没改密码啊!”随后露出懊恼的神色,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看她,“我…我以为你不想我们来打扰,肯定换密码了呢…嘿嘿…”
米尔递来一杯热水让他捧着,意味深长地轻笑,“改了密码,你们难道就不会来了?到时候还得让我来给你们开门,麻烦。”
金泰亨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
“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你要给我做饭吗?!”金泰亨惊喜地蹦起来,就想跟着往厨房跑。
米尔回头用眼神制止他,“是啊,但你不能进来,呆在外面。”
“……哦…”委屈。
煎锅里噼啪的热油声,食材入锅时瞬间的刺啦声,烤面包机的叮咚音响,空气中弥散开食物的香气,素净清艳的面容染上了尘世烟火气,平和专注的目光使氛围都变得温柔明媚。
小时候每天哦妈就是这样给阿爸和自己准备餐食的,金泰亨突然想到,现在这情景,特别像是妻子在给准备外出工作的丈夫准备早餐。
啊啊啊啊啊!好幸福啊!
米尔端着三明治出来,就看到金泰亨捂着脸在沙发上扭来扭去,手背和露出的耳根红得滴血,一会儿哼哼唧唧,一会儿又开始傻笑。
顿了顿,指节翘翘桌面,示意他回神,“醒醒,吃吧。”
“啊!…米阿内…”一秒起身小学生坐姿。
“唔啊!这个…看着好好吃!”金泰亨震惊地端起盘子,三明治里夹着饱满的煎蛋熏肉和生菜,每片吐司上都精致地覆盖着沙拉和黄油,旁边还搭配着一小把现炸的薯条,香脆金黄的外表令人垂涎欲滴,“大发!米尔…你太厉害啦!”
“只是最简单的三明治,男孩子好像都不爱吃蔬菜,就没给你放黄瓜之类的,凑合吃吧。”
“我不客气啦!”
满满当当地咬下去一大口,金泰亨愣住,把三明治拿远,直勾勾地看了会儿,突然嘴一扁。
米尔奇怪地看他,“怎么?很难吃?”
“…阿尼哟…好吃得想哭…”金泰亨嘴里还塞着食物,两颊鼓起像只仓鼠,端着盘子满脸不舍,说话也含糊不清,“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做吃的,想到吃完就没了,就不舍得碰了……”
米尔眨眼,耿直地作答,“你如果不吃,也放不了多久,一样要坏啊。”
金泰亨差点哽住,快速咀嚼几次把口内东西咽下去,把盘子小心放到桌上,严肃地望着米尔,“这么简单的题都会答错吗。”
米尔:???
金泰亨一本正经的样子像在传授什么经世大论,“我这么说,照道理,你应该回,‘没关系,以后我会再做给你吃的’,要这样才对啊!‘一样要坏’…呀这是什么回复啦!”
米尔神情微妙,打量着他哼笑,“……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啊。”
“啊?会什么啊?”刚正经几秒又变回傻宝宝的金泰亨摸摸后脑勺,即使没跟上节奏,凭借天赋异禀的直进才能,硬是把刚到中场的球赶进了网,“所以…你以后还能不能再给我做早餐?”
米尔在闪闪发光的星星眼中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叹了口气,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等有机会吧。”
心满意足地重新端起盘子,金泰亨笑嘻嘻,“我记住了,不许耍赖哦!”
等他吃得快差不多,为防止这孩子天马行空的思维主导谈话,米尔扯开话题,“你那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
“看着你!”金泰亨突然坐直,板起脸。
“…什么意思?”
“我要看着你,防止你跑到夜店里去见奇奇怪怪的野男人!“说完还重重点头增加确定性。
米尔挑眉,“你过来,告诉他们了吗?”
“啊?”金泰亨眼神游移,有些心虚的样子,“就跟楠俊哥和号郗哥说了…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
“原来如此。”米尔了然地点头。
知道她对他们有戒心,就找了个心思最单纯的牛皮糖来磨,吃准了她不擅长应付直性子的人。
米尔微笑,“你的哥哥们很了解你。”也很了解她。
其实他们很清楚,米尔目前也就对金泰亨和田怔国这两个情绪写在脸上的孩子不怎么设防,理论上年纪最小的田怔国会是最佳的劝诫人选,可惜这孩子就是株向阳花,米尔说什么都朝着那里转,转眼就抛弃立场跟着走了。
“诶?那…那是当然!”
“我真要走,你以为能拦得住我?”米尔把盘子收到厨房后就自顾自上楼。
金泰亨急忙跟上,“总得试试啊,说不定能行呢!”
米尔对他的自信不置可否。
金泰亨着重发挥牛皮糖的精髓,寸步不离地紧随其后,进了一间储物室,里面东西多但并不杂乱,因为主人的悉心布局显得错落有致,极有格调。
四面墙上都挂着米尔曾拍摄的写真照和获赠的名画,靠东面的柜子上整齐地安放着一些奖杯和品牌定制的纪念摆件,进门右手边有一个铺着中东风情花纹布料的长台,上面摆放着几本看不懂字的时尚杂志,旁边的香薰蜡烛散发着清新宜人的香气,让人仿佛置身雨后丛林。
在这么精致的布局里,视野里突然进入一个其貌不扬的藤条盒子,个头比手掌大不了多少,金泰亨觉得这个东西出现在乡下奶奶家的农村很正常,出现在这里就有点怪怪的,完全不时尚。
可能是别人送的吧。
压下心底的好奇,金泰亨看着米尔把一叠书册按照规格厚度排好列入书架,疑惑地问,“你在做什么呀?”
“这些东西都不记得是谁送的,想整理出来,看看有没有留下署名。”
金泰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米尔自从失去记忆以来,没有表现出哪怕一刻的慌乱,淡然地接受了现实,安然地将当下过好,坚强理智的不可思议,一如她给世人的印象,积极乐观,果敢坚定。
但他们清楚,米尔没有一刻停止过找寻被雾遮盖的过去。
在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偶尔也会露出像现在这样,拿着似曾相识的物件,露出迷茫疲惫的眼神?
他们是最了解她的人,但都选择了自以为是为对方好的隐瞒,楠俊哥的做法,他们的行为,真的是正确的吗?
金泰亨被突如其来的羞愧淹没,在那一刻有了想要说出一切的冲动。
他往前走,腿却不小心撞到了长台的支脚,上面的蜡烛朝一边侧翻,里头融化的蜡油沾着火星溅到了桌面铺着的花布上,真丝料瞬间被点燃,上头的纸质杂志和木制藤盒也是易燃物,顷刻就被黄色的火舌吞没。
“啊!着…着火了!”金泰亨惊恐地往后退一大步远离,冲过去拉着米尔就要往外跑,“快出去!这里有灭火器吗?”
“别急。”米尔丝毫不见慌乱,用脚尖踢正翻倒的香薰烛台,捏住还未被烧着的台布另一边,用力往上一扬后向门外一挥,将被火焰包裹住的物件全部甩到了走廊上。
“屋里的地毯和墙壁都用特殊方法处理过,不会燃烧,让这些烧完,火自己就灭了。”
“这…这样么?”金泰亨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看着颜色鲜艳的丝巾和杂志在火焰中变得焦黑,心虚地咽咽口水,“对不起啊…我太不小心了,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是闯祸了。”米尔皱眉,也不安慰他,该教育还是得教育,“希望你吃一堑长一智,这种事放在哪里都很危险,有明火的地方要尤其注意,记住了吗?”
“…是,记住了。”沮丧又愧疚的金泰亨垂着脑袋,觉得自己好像总在搞砸事情,一时间没了精神,“这些杂志和那个小盒子,烧掉的话…要不要紧啊?”
“没关系。”顺口一应的米尔突然顿住,往外看,“小盒子?什么小……”
“就是那个藤条盒子,有我手那么大……呀!米尔!你干什么!!”金泰亨惊怒地大喊。
米尔一瞥过去就觉得金泰亨形容的其实已经很到位了,因为那就是个非常朴素、没有任何花纹元素的以藤条手工编织成的圆角小盒子,上面用麻绳绕着一颗木扣固定盖子,干木类最是易燃,炽焰中底部一角已经化为焦黑的灰烬。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传来奇怪的钝痛,米尔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随着那个其貌不扬的盒子一起被烧化,隐隐的慌乱伴随越发明显的心悸,促使她无视滚烫的烈焰,直接探手进火堆把那个藤盒取了出来。
体表接受器感知到剧烈的灼痛,迫使她松开了手,盒子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残余的火苗终于熄灭,米尔动动手指,微微皱眉,换了只手拿起藤盒,却立刻被夺走。
金泰亨瞳孔剧烈震动,脸上的神情在暴怒和惊恐中来回变换,最终停留在一个泫然欲泣的崩溃表情,他伸手想扶她又不敢碰她的手,牙关紧咬,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要做让人担心的事!”
他忽然有点明白了当时允琪哥的感受,如果换成他在现场,可能会直接心痛到想就此死掉吧。
米尔站起来,面上还带着若有所思的迷惘,“……好像…是重要的东西。”储物室的东西比较多,她还没来得及都看一遍,这个盒子也是今天才注意到。
金泰亨难过又愤怒地盯着她,“是有多重要?!让你手都不要了往火里伸?!你不疼的吗?看看你的手,为什么总要让自己受伤?”
敏锐地听出些言外之意,米尔沉默片刻,叹息着摇摇头,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只会让他更激动。
金泰亨沉下脸,躲开米尔要来接盒子的手,红着眼看她,“我倒要瞧瞧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宝贝,是哪个品牌送的珠宝?还是别的什么人给你的……”
声音突然被掐断,金泰亨不由缓缓眨眼,瞳孔收缩,头向上仰了几度,似是难以置信。
索性挽救的及时,虽然盒子一角已成灰烬,但里面的东西还未被波及到。
和预想的不一样,不是什么稀世珠宝,甚至也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物件。
只有一只草编的小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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