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带着三分笑意的气音靡靡潺潺地流进耳朵，呼吸的热度将细嫩到近乎透明的耳廓烘成红色，米尔微乎其微地轻颤了一下身体，歪头拉开距离。
见此，郑号郗笑意更甚。
“这里的玫瑰是你准备的？”
“是啊，你和阿国走后，我忙活了一天才准备好的。”对早上两人转身就跑的行为，郑号郗还是很吃味的，侧脸轻柔地磨蹭着米尔的鬓角，“我跑遍了首尔的花店，才筹齐了各种颜色的玫瑰花，真是累死我了…”
米尔笑，“看着老实，花样挺多。”又是彩灯花海又是手绘信，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哄女孩子开心的套路。
“老实”的郑号郗抿嘴，“总要有些诚意吗……”
“你这是道的什么歉？”大费周章地布置，把她引来，就为了说句对不起？
“啊…这个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后知后觉开始陷入窘迫，米尔感觉环绕着她的温度在攀升。
“就…就那天晚上，我不是…咳…一时冲动，冒犯了你，想着跟你郑重地道个歉…”身后人应该是紧张极了，可能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环在米尔身前的手正不自觉地揪着她的衣服，“我…我昏头了…行为脱离了大脑…我当时真的是又生气又着急，有些失控…”
“生气？气什么？着急？急什么？”像是故意坏心眼地要让他下不来台，米尔刨根究底地追问，平静的声音里藏着尖刺，要扎开一切虚伪的面具。
郑号郗羞恼地箍紧她的身体，委屈地嘟囔，“还问为什么……你不清楚吗？”
米尔不为所动，非要他自己挑明，不留余地，“清楚什么？我不明白。”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郑号郗整个人都涨成了熟透的虾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米尔现在看不到他这丢人的模样。
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心，强忍着害羞和窘意，郑号郗一股脑把话全倒了出来，“哎呀好了，我承认还不行吗!我…我就是嫉妒的要死，你情愿找李胜勋xi都不找我，把我的自尊心都拧得稀碎……一想到他能和你单独相处那么长时间，可以手把手教你动作，近距离观察你的神情，我心里就有团火在烧!如果不去找你，那把火迟早会把我的理智燃尽……虽然去找你时，已经是我极力克制的状态了…效果还是不太好就是了……”
米尔眼中浮上迷惑，被他形容的那种强烈的情绪所感染，“…嫉妒？…是什么样的情感？”
“唔…就是当你很在乎一个人，你就难以忍受她和别人走的近，并且会克制不住对那个人产生敌视，大概是这样……”
米尔喃喃细语，“听起来不怎么好。”
“确实是一种不太体面的情感…但正是因为太在乎，才会滋生这种丑陋的阴暗。”郑号郗顿了顿，问道，“你还没有体会过这种煎熬和焦心，是不是？”
米尔缓缓摇头。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望，复杂酸涩的气泡填满胸腔，或许是强烈的不甘心在作祟，郑号郗明知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还是试探性地问了，“如果以后公司拍MV，要我和别的女生拍亲密镜头，你会生气吗？”
“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为什么要生气？”理所当然的口吻。
意料之中的回答。
郑号郗感觉像是喝了杯没加糖的黑咖，个中苦涩难言，悠悠的叹息包裹住他的诅丧和失落，“…如果你和我抱有同样的心情，就不会这么想了。”
妒忌是最可怕的毒药，即使心智再坚强的人也难逃其侵蚀。
虽然他很想说服自己，或许米尔只是秉性疏淡高洁，不会让这种卑劣的情感占据内心。
但太难了。
这种时候，他就开始深恨自己是多么了解她，连想骗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米尔能泰然处之，不过是因为一个浅显到他不愿意承认的理由。
她根本不喜欢他。
而他能在这个具有毁灭性打击的认知下支撑住，没有颓败萎靡的原因，是由于他发现，她同样不喜欢其他人。
这种在别的失败者身上获取的低劣扭曲的慰藉，确实一定程度上抚平了他灼痛的内心，但在那之后，就是令人作呕的厌弃，这种被迫审视自己黑暗面的感觉并不好受。
说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说他们七个同时喜欢上一个女生是概率很小的事情，那这个女生在明知他们对她有意且都极力示好的情况下，仍然坚若磐石毫不动摇，这样的几率又有多低？
尽管这么说似乎有自卖自夸的嫌疑，可他们就说算不上特别出类拔萃，对异性基本的吸引力还是有自信的，何况七人性格各异，总有一个能切中她的取向吧。
然而现实是，她看着他们的眼神除了比初见时淡化了隔膜，染上了温度，并没有什么本质性的不同，依旧浩瀚而庄重，她的目光很深，很浓，也很重，像是无垠的大海和浩淼的宇宙，因为太过广大而聚焦不到微不足道的个体。
这两种概率趋近于零的可能，他们都碰上了，多可笑。
米尔从始至终不忘初心，将情绪管控得滴水不漏，多可怕。
“当年你送我的那幅绣像，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知道，究竟是他自作多情，还是过分解读歪曲了本意。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许久之前的物件，米尔呼吸一顿，如果是放在其他场合，她或许没法理解他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但结合现下的情景，她却自然而然地明白了他想知道的是什么。
她仔细翻出当时的记忆，并逐条剖析自己每句话，反复咀嚼以确认，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字面意思。”
郑号郗愣住，像是突然听不懂韩语般陷入了沉思，等他反应过来，一种浸透寒意的恐惧和荒诞席卷而上，浑身打了个颤，随之而来的，是拨开云雾的恍然。
原来是这样。
米尔她知道基本的人情世故，但也只是浮于表面，没有感同身受，也没有多在乎。
她做任何事，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只要能达到目的，对于在过程中连带产生的化学变化漠不关心，甚至于无所谓。
如果不是因为关系到她的任务，他们的心情，之于她，可能就类似于“他喜欢我”“哦知道了”这种激不起任何风浪、可以甩到一边的连烦恼都算不上的小插曲。
当初那幅绣像，或许就真的是如她所言，是因为觉得他跳舞的样子好看，所以顺手就绣了，聊以打发时间。
她的温柔和体贴不是假的，只是她并不需要对方回应同等或者更深的情感作为回报，自顾自地单方面付出，达成目的后，又自说自话地转头就走，无视被撩动的心弦，不负责任地由对方沉溺在她营造的美好中无法自拔。
郑号郗突然狠狠地收紧臂膀，仿佛要将米尔勒死在自己怀里般凶戾，声音是带着泣血悲鸣的咬牙切齿，“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么可怕的女人！”
米尔平静地盯着纸上小人的三角嘴出神，轻声道，“如果痛苦，就放弃吧。”
“我不要！”也不知道是不是都被逼急了，她一说些什么，这些人都会先用“不要”顶回来，金楠俊这样，田怔国这样，郑号郗也是这样。
一贯积极有活力的希望担当又显露出那晚在舞蹈房里的凶性，他松开手，扶住米尔的肩膀将她转过来，眼眶微红，定定望着她，“凭什么！你把我害成这样，现在让我放弃？”
“就算你打断我的腿，爬我也会爬到你身边去！你休想甩开我！”
随着话音落下，缠在树上的小彩灯突然没有预兆地熄灭，地上的成片蓝莹光也像水母集体钻进深海，了无踪迹，周围重归黑暗，而在适应了光明后再次进入，只会觉得那种墨色更加深不见底，眼球好像彻底失去了作用。
在这种令人心悸的虚无里，任何肢体接触都会显得暧昧挑逗，米尔察觉到郑号郗扶住了她的手臂，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可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她甚至不能确定她的眼睛是不是正对着他的脸，这让米尔很没有安全感。
她想挣开，往后退时后跟踢到了硬物，她猜测应该是花圃的边缘台阶，因为双臂被束缚着，那人显然也没有松手的想法，两人拉扯着栽倒进一旁的花圃里，压弯了几排玫瑰，扯落的花瓣被气流卷到半空，又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在墨色中无声地下着彩色的雨。
万幸这些花都事先摘除了刺，否则当场就能划几道口子，现除了身下的圆形彩灯有些膈，并不觉得多疼。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花香缔造了极佳的氛围。
不做点什么，总觉得亏。
灯熄灭后那种若有似无的心慌在推拒中达到顶峰，而后在唇舌被彻底侵占的纠缠中尘埃落定。
蛰伏着等待时机的猎人耐心十足地抚慰落网的猎物，将自身化作牢笼钳制住漂亮的金丝雀，微阖的眼睑下是势在必得的野心和锋芒，混杂着挣脱枷锁的欲念和贪婪，编织出道貌岸然的温存假象。
他探的又深又广，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湿热灵巧的柔滑扫过上颌尾，吸吮也要钩住舌根挑弄，难耐的痒意和酸蔚令米尔忍不住从喉管里溢出一声闷哼，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轻笑，得逞般地满足，更加变本加厉。
来不及吞咽的涎水在斯磨中变得粘稠如丝，沿着嘴角淌下，米尔抓住在她腰间滑动的手，却被瞬时反握住，接着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套在她的左手食指。
郑号郗重重地在她唇上磨蹭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撤开，米尔只能听到黑暗中他们急促厚重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灼热的气流扑在彼此脸颊上，有种难言的情潮。
“你的眼睛，在没有光的地方，是不是看不清？”郑号郗突然问。
米尔的脸色骤然冷下去，“你又知道了？”
她的夜视能力很差，在黑暗处寸步难行，从前的夜间模拟她必须佩戴特制的夜视镜才能看清东西。
“果然…难怪你总喜欢待在亮的地方。”郑号郗能看到她眼中的防备，低头珍重地亲吻她的眼帘，柔声呢喃，“…别害怕…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但我不会伤害你…相信我…”
狡猾的猎人想麻痹神经，米尔却没有再次掉进陷进，安定下来后立刻想明白一些事情。
米尔舔去唇上的晶莹，这无心的举动让郑号郗眸色暗下去。
“你知道我在暗处看不见，门口却没有装灯。”分不清是感叹还是嘲弄，米尔哼笑，“你在试探我会不会进来。”
郑号郗沉默，半响后才承认了，“是。”
他在短信里没有提原因，也是想看看，米尔到底会不会为了他，自愿走进她最抵触的黑暗。
这种耍小聪明的把戏如果用在其他女孩身上，保准得气得赏他个耳光，哭着跑远，但郑号郗知道，米尔不会，她对这些向来不看重。
“很聪明，懂得利用优势。”最终，米尔这么评价。
博弈成功的赌徒扬起微笑，撒娇般瘫倒在她身上，把她整个揽住，“还好你进来了，不然我就白准备了。”
“这是不是说明，你还是有些在乎我的？”
米尔摸着手指上的物件，蹙眉，“…戒指？”
被扯开话题的郑号郗也不追问，阶段性的成果已经取得，逼的太急也不好。
他牵起米尔的手，“是戒指，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全国舞蹈比赛的获奖证明，是我入行的第一个大奖，意义非凡，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
米尔怔住。
郑号郗又回复到平常那个温柔可靠的状态，仿佛刚才那个侵略性极强的一面从没出现过，他轻轻抬着米尔的手指，“你手指真细，这是尾戒，戴在你的食指上正好。”
他又捏住米尔的无名指，笑道，
“我可做梦都想往这根手指上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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