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蝶屋

    “我们诚挚欢迎所有愿意并肩作战的人前来一试。”

    产屋敷耀哉很是包容地笑着说道。

    绿松石点点头，也不主动开口，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产屋敷耀哉的下一个问题。他本人不是那种多话的性格，但真需要他开口的时候他也不会偷那点懒，少解释那一言半语。只是相对于嘴上说出来的和面上表现出来的，他一向还是心里想得会更多一些。

    产屋敷耀哉面不改色，一点也没有因为绿松石这与众不同的加入理由而吃惊的意思。鬼杀队里还有不知怎么打听到他们工资很高，仗着自己有一些身手就光想着来赚钱的队员呢，绿松石的想法只是不太常见，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而且人家本来就是不会被鬼杀死吃掉的种族，肯定是不会轻易和他们有相同的体会的，想法不一样才合理。

    简单一句话就算定下了鬼杀队接纳绿松石的意向，产屋敷耀哉完全没有浪费时间寒暄客套的意思，语气温和却单刀直入地问起了绿松石的体质。绿松石对这样的谈话节奏适应很良好，直接撩起左手的袖子，将已经接上但明显不算恢复的胳膊裸露出来。

    仔细观察过后，产屋敷耀哉询问道：“绿松小姐的身体，是完全由这种矿石构成的吗？”

    绿松石点点头，补充解释：“是绿松石。”

    “没有分化出内脏、骨头、血肉这样的差异吗？像我们人类，就有负责呼吸的肺部，负责消化食物的肠胃等等。”

    “没有。我们哪怕碎成手指大小的碎块，只要不弄丢，好好拼回去的话，就能完美的恢复如初，”绿松石说道，指了指厅外午后灿烂的阳光，“我们的养分来自光，不需要饮食。虽然也会呼吸，但和你们的呼吸应该不一样。不管把我的哪一部分//身体劈开，里面都是一样的，不会有那些……骨头和内脏。”

    坐在绿松石身侧安静旁听的蝴蝶忍闻言目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产屋敷耀哉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已经基本明白了。的确如蝴蝶忍的报告所说，绿松石的这种体质对于鬼杀队来说帮助实在太大了，尤其他本人还对加入鬼杀队颇有几分兴趣，真的很难不升起拉他入队的念头。

    鬼杀队面对鬼最大的劣势是什么？是人类无法自我修复的肉//体。

    受伤了就会虚弱甚至失去战斗力，时间久了就会细胞老化死去，在面对能够长生不老自我修复的鬼时实在太不占优了。单论战斗力的话，产屋敷耀哉对旗下的队员有着充足的自信，如果纯粹只论战力，他相信鬼杀队的成员绝对比那些毫无章法的鬼要强得多。

    可败就败在鬼轻易不会死去，甚至连受伤都无法削弱他们多少。一边是在战斗中积累疲劳和伤势的人类，一边是短时间内就能修复自身的鬼，哪怕原本双方的战力持平，此消彼长之下，输的也一定会是人类。

    人类打不起消耗战，也很难做到以伤换伤同归于尽。不是觉悟不够，而是人类受伤后各方面的力量都会下降，在同归于尽之前可能就被鬼给磨死了。他死了还不算完，鬼还能吃掉他的尸体恢复自己，白白丢命给对方送食物，实在憋屈。

    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出现绿松石这么一个不怕死，受伤了也能恢复，最重要的是不像鬼一样需要吞食人类，与人类完全没有冲突的存在愿意加入鬼杀队，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欢喜？

    已经得到过两次愿意加入的答案，产屋敷耀哉也不再浪费口舌多确认一次。询问过蝴蝶忍关于绿松石需要的树胶和粉底问题后，产屋敷耀哉大手一挥，让女儿杭奈——他身边白发的那个孩子——取了一张单子过来，递到了蝴蝶忍的手心里。

    “这是产屋敷旗下涉及到五金和化妆品的相关产业，直接在里面挑吧，比拜托藤屋更方便。”

    产屋敷耀哉微笑着说道，明明表情还是那样柔和，整个人却陡然透出了一股有钱的气质。

    “蝶屋需要的各类生药种类太杂，难以建立完备统一的销售系统，所以才只能一直麻烦你和香奈惠亲自采购。但只是树胶这样简单的轻工业的话，产屋敷旗下的产业完全可以满足供应，就不必再麻烦其他人了。”

    蝴蝶忍虽然加入鬼杀队也有好些年了，但毕竟不是柱，没有多少机会去了解主公和主公家族的产业。此时看着手上那张写满了一整面的单子，她一时都有点失语，连忙恭敬地谢过，收下了这张单子。

    最后，在关照了一番香奈惠的状况后，这场对话就算正式完毕了。蝴蝶忍带着绿松石与产屋敷耀哉行礼告退，出门再度跟上隐部队的指引，弯弯绕绕地离开了产屋敷家的宅邸。

    返回的路上，蝴蝶忍详尽地给绿松石解释了一番鬼杀队的入队方式。在主公大人都已确定欢迎绿松石的加入后，蝴蝶忍就已经把绿松石当作未来的同僚看待了，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每年开春，紫藤花的花期以前，鬼杀队的最终选拔就会在藤袭山开始。那座山由紫藤花围绕着，里面都是队员们活捉放进去的比较弱的鬼，只要能在里面存活过七天，就算选拔通过。如果中途想要放弃，回到有紫藤花的安全区就行，”蝴蝶忍说完，又突然想起她没解释过紫藤花，补充道，“鬼很讨厌紫藤花，我们执行任务时如果遇到了差点被鬼袭击的普通人，会送他们一个紫藤花的香囊，可以有效保护他们以后远离鬼的侵扰。”

    绿松石歪着脑袋想了想：“藤屋的藤，就是这个紫藤花吗？”

    “对，藤屋是给鬼杀队队员提供服务的地方，在执行任务之前和之后，都可以去里面休整，饮食和住宿对鬼杀队员是免费的。”

    “免费？”绿松石咀嚼了一下这个词语，还是问出了口，“免费是什么意思？”

    蝴蝶忍以为是具体用语有所不同，毕竟貌似绿松石的家乡所在的位置很奇妙：“就是不用付钱的意思，不用我们支付货币来换得食物。”

    “货币？”绿松石又咀嚼了一次，“物资是需要货币才能得到的吗？”

    蝴蝶忍赶路的脚一顿。

    等等，这个疑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不是用语有不同，而是连货币和交易的概念都不知道吗？

    绿松小姐你的家乡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啊？

    *

    蝴蝶忍原本以为自己该负责的是详解鬼杀队的种种细节，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和绿松石科普了大半天的贸易交换概念，到晚饭时间了都没结束。

    因为绿松石压根不用吃饭，他没有饭点的概念。

    自见面以来一直觉得绿松石是个靠谱的成年人的蝴蝶忍，觉得对方的形象在很微妙的领域有点崩塌。就，虽然脸还是那个脸，表情还是那个表情，但总觉得气质好像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可能是绿松石拿着小本本记笔记时，那双一直淡然平静的眼睛在某一瞬，竟然有点像狗狗眼的印象太深刻了吧。

    嗯……有点可爱。

    蝴蝶忍这么想着，没忍住就在检查树胶凝固状态时多摸了一把绿松石的手腕。冰冰凉凉，滑溜溜的，手感还挺好。

    时下正是深秋，冬季将至，离最终选拔的时间还有三个多月。本来按照一般情况，想要参加选拔的剑士此时正在最终冲刺，希冀着能在最后的三个月里让实力再进一步。可蝴蝶忍看了看身形单薄的绿松石，想到这人断了一臂失了一眼还能和上弦之二缠斗半晌，默默地打消了送他去某位培育师那操练一二的打算。

    这实力，普通的培育师可能还打不过他呢……

    看着为了帮小清把挂到树上的毛巾拿下来，一个踮脚就跳到了树顶的绿松石，蝴蝶忍感觉如果最终选拔会排名次，下一次选拔的头名已经可以内定了。

    与主公会面的第二天，产屋敷旗下做化妆品生意的铺子便将足足上十种粉底送到了蝶屋，引来了蝶屋一众小女孩们又好奇又羡慕的打量。这些盛着妆粉的小粉盒个个做得精致又漂亮，有金属的、玻璃的、还有两个釉色极美的瓷盒，每一个都小巧又漂亮。揭开盖子闻一闻，这些细腻的妆粉都还带着不同的香味，其中大部分是花香，也有一两样香味很复杂，一时半会儿判断不出是什么香。

    小清、小澄、和小奈穗，三个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把每一只粉盒都打开来看了看，闻了闻，又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盖好放了回去，随后便兴致勃勃地催促绿松石快去洗澡。今天接合处的树胶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如果粉底合用的话，就可以直接使用了。如此一来，绿松石身上的白//粉就得先洗掉才行。

    为防万一，绿松石随便拿了两盒妆粉，挑了一点搽在左臂的裂痕上。涂抹均匀后他甩了甩手，虽然稍微还是掉了一点点粉末到空中，但涂好了妆粉的手臂上并没有颜色剧烈改变的情况，想来那些掉落的妆粉本身就是没抹匀的。

    确认了这些粉底的确可以使用，不会像之前的果实粉末那样一碰就掉，绿松石这才放心，听话地拿了换洗衣物和木盆毛巾，在小清她们的带领下去了澡堂。

    因为是众多伤患疗伤修养的地方，蝶屋的澡堂面积不小，热水的供应时间也很长，想要沐浴非常方便。因为以前没有常常洗澡的概念，偶尔被污泥或灰尘弄脏时只要稍微清洁一下就可以，绿松石脱掉衣服走进澡堂后有点发愣，一时还真想不到该怎么洗澡。

    这么大一个池子，里面全是水，是不是进去泡着就行了？

    浴池的一处角落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绿松石转头看过去，这才在一片水雾里发现澡堂现在不止他一个人在。一个留着黑发的身影安安静静地待在浴池的一角，长长的黑发湿淋淋的，发尾还浮在水面上，看过去像是一只硕大的蘑菇。

    有人在那就可以问了，绿松石端着自己的小木盆，慢慢腾腾地往那边走了过去。

    澡堂外，院子里，刚收好晾干衣物的神崎葵端着一个大盆走回屋里，张口问过来帮忙的三个小姑娘：“绿松小姐呢？有条枕巾被吹到树枝上去了，我想请她帮下忙。”

    小女孩们叽叽喳喳地回答她：“绿松小姐去洗澡啦，香香的妆粉已经送到了，我们就让她洗洗干净再来搽。”

    “哦，去洗澡了啊……”神崎葵不甚在意地嗯了声，把盆里的衣服抱出来。正要开始叠衣服时，她的动作却突然一顿，立时僵在了原地，“等等，绿松小姐现在去洗澡？！”

    “是呀，”小姑娘们不明白她为什么是这个反应，“我们查看过了，现在应该有热水的呀。”

    “不是那个问题！快点，快去把绿松小姐叫出来！”

    神崎葵慌慌张张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拔腿就往澡堂那边冲。

    “澡堂现在，还有时透先生在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