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眨眨眼，在“满足凤炤傻逼的要求”与“没有病人完成不了实习任务”之间权衡了一下利弊，顿时觉得自己能屈能伸，是个干大事的人。
于是小向导乖巧一垂眸，有点腼腆地开口：“求求你勉为其难地让我试一下。”
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带了点委屈，又颇为认真。
就好像一根细细的精神光丝，只是随意撩拨了一下，便死死地缠上了凤炤心弦。他脑子一懵，精神域里突然蹦出一只保护欲爆棚的小凤凰，金色的羽毛燃烧着，做出一个超人冲天的姿势：冲鸭！！！
然后那只凤凰被主人压着脑壳按了下去。
凤炤舔了舔嘴唇，把喻白环于自己臂弯，微微俯下头：“再求我一次。”
喻白变脸似的，一下子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他冷冷地扫了凤炤一眼：“你在想P吃。”与方才的小可爱判若两人。
凤炤：“......”
“我已经求过了。”喻白轻轻推开凤炤。
说着，他抽出一张酒精棉，给诊疗椅的皮革消毒：“现在你是我的小白鼠。”
小白鼠同学很嫌弃地瞥了那椅子一眼，最终还是乖乖躺了下去，把头枕在靠垫上。喻白给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神情严肃地站到枕垫之后。
在某个瞬间，喻白眼底闪过一丝荆轲刺秦前的大义凌然：“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凤炤原本眯着眼睛，这会儿仰起脑袋，目光落在喻白高高撸起的袖子上，愣愣地憋出一句：“......倒也不必如此。”
喻白本就操作不太熟练，从这个角度俯视凤炤的脸，让他更加紧张了。小向导遂命令道：“闭眼。”
凤炤乖乖闭上双眼，但嘴里不闲着：“爸爸帅不帅？”
小向导气得一跺脚：“嘴也闭上！”
凤炤：“......”
终于，喻白平静了下来，忐忑地把双手放在凤炤太阳穴两侧，身周泛起荧蓝色的微光。别看喻白脸上貌似淡定，他在今天的屡次失败之后，紧张得指尖都凉了。
一双冰似的手刚碰到凤炤太阳穴，鸟某人就像触电一样地绷紧。他眉头紧锁，反手握住了喻白的双手：“怎么这么冷？”
治疗再次被打断，喻白有点恼火：“你干嘛啊？”
“帮你焐焐啊。”凤炤一脸莫名其妙，“你手太冰了，放太阳穴上不舒服。”
喻白挣扎着试图抽开双手，谁知凤炤越握越紧：“你不让我焐我就投诉你虐待客户！”
喻白：“......”
“怎么，紧张了？”
喻白连忙别开目光：“没有！”
凤炤将他两只手合在一起搓了搓：“精神梳理事故的原因，往往是向导哨兵等级差异太大，一方控制不好力量。你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精神域的。”
也不知是凤炤的这句承诺，还是他像小火炉似的掌心，很快喻白浑身都暖了起来。
两人这么一来一去地打打闹闹，转眼时间过得飞快。正常精神治疗是一次十分钟，谁知喻白花了足足十分钟，才成功把手放在了凤炤太阳穴上。
羽冽与彭天丞蹲在诊疗室门外，见人半天都没有出来，不禁隐隐地开始替他们班长担忧。
彼时，喻白刚走进凤炤的公共精神域。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连接，却是喻白第一次走进凤炤的大脑。
哨兵平时会接收到各种各样的信号片段，甚至是一千米之外有人打了个电话这样的无效信息。有的信号会在几天后自动消失，而有的信号会永远存留在哨兵的精神域里。哪怕哨兵自己无知无觉，经年累月，这些“垃圾”信号会让他们变得暴躁易怒，更会影响精神力的稳定发挥。
而向导的工作，就是把这些无效的信号给删掉。
不过上次喻白犯了错，意外删除了哨兵某段有效记忆。当然，这是后话了。
喻白小心翼翼地给凤炤做了一些简单的清理。
很好，暂时还没有出现问题。
他这才悄悄地放松了一些。
精神域是一个思维片段瞬息万变的地方，一不小心，喻白就误闯入凤炤的一段记忆，宛如置身一段全息影像。
凤炤的声音回荡于精神域上空：“小向导，这里是不能进来的哦。”
“对、对不起！”
可是喻白已经看到了。
那大约是凤炤家的客厅——酒气熏天，一个男人半瘫在桌边，手肘撑着脑袋，半醉半醒的模样。小凤炤抱着机器人玩具，坐在一地的空酒瓶里，扯着他的裤腿哭着喊“爸爸”。
闻战没理他，只是对着桌上的两枚戒指发呆。
小凤炤的哭喊愈发大声了。
精神域里，凤炤的声音逐渐变冷：“滚、出、去！”
下一秒，喻白又被赶回了一片漆黑的公共精神域。
“对不起，我无意窥探你的过去。”喻白道歉道，“但这个片段它会自己出现的，是因为你最近才重温回忆过吧？”
凤炤没有搭腔。
喻白指尖泛起一点蓝光，轻轻一点那段回忆。
小凤炤嘹亮的哭声逐渐变轻，最终平息。
喻白让那段记忆又沉了下去，回归了它原本应该呆的位置。
半晌，凤炤讽刺地在精神域里说道：“看到了吗？失去一个向导，可以让哨兵变得多么脆弱。”
喻白知道凤炤在说什么——他母亲死后，父亲就性情大变了。
这似乎很常见。
喻白最近才在精神治疗的课程里学到：哨兵与向导精神结合之后，但凡其中一人突然死亡，会对另外一方产生巨大的精神伤害。很多哨兵必须终身服药，也难以恢复到从前的正常状态。
像闻战中将这样，如今还能处理联邦军部各种事宜，其实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所以我才排斥向导。”凤炤慢悠悠地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成为我的弱点。”
喻白沉默了一会儿。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淡淡的难过。
小向导突然抬起手，调出更多的底层片段。
有好多凤炤自己都记不得了——
闻战蹲在蹒跚学步的小凤炤身边，敷衍地挥着一个玩具逗他玩，眼底亮晶晶的只有孩子他妈。
而漂亮的女向导坐在地上，正专心致志地在给小孩编辫子。
“这撮毛要不剪掉吧？整天编辫子多麻烦。”
凤炤妈妈的声音悦耳而温柔：“不行呢！听说这是古地球的传统，能保佑孩子一生平安的。”
“宝贝儿，你知道的可真多。”闻战侧头一吻妻子面颊，把玩具铃直接砸在了儿子脑门上。
“哎呀，你都打到炤儿了！”妈妈佯装生气，但尾音里依然带着满足的笑意。
......
“在意外发生之前，你父母也曾非常幸福。”喻白平静地说道，“你妈不是你爸的弱点。她是他这辈子最美好最温柔的时光。”
喻白感到指尖湿漉漉的一凉，这才警觉自己似乎又在别人精神域里越了界，连忙匆匆切断连接。
凤炤猛然睁开双眼，一张纸巾被丢在了他脸上。
小向导冷漠地说道：“我可没看到你哭。”
当凤炤掩着脸从喻白的诊疗室里出来，疾步走进厕所的时候，喻小白同学彻底成了向导界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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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隔壁乔妮也结束一天的工作，正抱着电子病历从诊疗室里走出来。
白大褂勾勒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金色的大波浪随意地扎起一个高马尾，耳后夹着几缕碎发。彭天丞在候诊厅里看得眼睛都直了。
天光破云的一瞬间，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来参加精神治疗活动的真正意义所在！
彭天丞突然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昂首挺胸，气势昂扬地向乔妮走去。
温柔的女向导侧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绿宝石似的眼底水波流转，似乎是在问：找我有事吗？
可在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彭·这就是直男吧·天丞同学却猛地扭开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一颗红皮萝卜。只见他同手同脚地与乔妮擦肩而过，走向饮水机。彭天丞给自己打了一杯水，却忘了关上龙头，让液体哗啦啦地淌了一地。
乔妮好奇地瞥了他一眼，扭头就走了。路上还不忘问了同学一嘴：“小白，刚那个哨兵是被你治疗了吗？”
喻白温和地摇了摇头：“不。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乔妮“哦”了一声，随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啊，回去还要写今天的实习报告，真烦！”
“一起吧，我也要写呢。”
乔妮连忙点头：“好啊好啊！”
她俩身后，羽冽上前一抽彭天丞脑壳：“嗐，干啥呢？”
哨兵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乔妮早已没了踪影。彭天丞呆呆地看向乔妮消失的方向，喃喃：“我本来想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参加下周的精神体节活动......”
羽冽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没说出口我知道啦每次剧情都是一样的你简直是那支永远不会涨的股票！”
所谓精神体节，是联邦的传统节日——为了庆祝精神体给大家生活带来的便捷与快乐。本来，大家只是把自己的精神体放出来一起玩耍，但很快，大家发现精神体对磁粒体之间的匹配非常敏感，以至于每次过节，基地都能结缘好几对哨兵向导。
于是，现在它变成了一个谈恋爱的节日。
每年精神体节，基地是不设宵禁的。一到了晚上，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会发着荧光，在花园草坪上蹦跶玩耍。
喻白一个人去了天文塔的空中花园。晚上的活动才刚开始，这里还没有人。喻白猜，大概再过几个小时，这里就要热闹了。
小向导静静地看着楼下花园里的狂欢，突然觉得有点寂寞。因为自己召唤不出精神体，所以在楼下总显得有点尴尬。既没有小动物和大家一起玩耍，还要烦不胜烦地解释为什么自己没有精神体。
喻白在精神域里第无数次发问：你还是不愿意出来吗？
夜风吹起他的刘海，这缕思绪就好像水滴融入大海，没有回应。
小向导有点不是滋味地嘟起了嘴。
可就在这个时候，夜风送来了一只金色小凤凰。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小凤凰似乎长大了一点。虽说它看上去依然很像小黄鸡，但好歹屁股上长出了三根纤长的红色羽毛，以证明它不是真的鸡崽。
与此同时，天文塔的电梯门打开，凤炤大步走了过来：“找你半天了，原来躲在这里。”
喻白微微错愕。
他趴在栏杆上，头也不回：“你应该去楼下的。”
凤炤不屑地哼了一声：“没兴趣。”
喻白垂下长长的睫毛，眼底闪过一丝羡慕：“看着好像很热闹，有好多可爱的小动物呢。”
凤炤听出小向导语气里的沮丧，便转身靠上栏杆，侧头看向喻白：“那个，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楼下有一只哨兵的松鼠，在追一只向导的垂耳兔，结果兔子没追到，咬了一嘴兔子毛。”
喻白一脸莫名其妙：“然后呢？”
“然后？”凤炤强行咧开的笑容僵在脸上，“哈、哈、哈、哈！没然后了。”
喻白看神经病似的瞪了他一眼：“你没嗑*药吧？”
凤炤：“......”
“不好笑吗？”
就在这个时候，小凤凰“嘤”了一声，嘴里吐出一颗小火球。
喻白抬起手，让它停在了自己的手指上，温和地问道：“你也不想去楼下玩吗？”
小雏凤扑腾着那双短短的翅膀，嘴里突然有节奏地唱起了b-box：Biubiu——嘭次打次噗噗噗——
一边唱一边还不忘用翅膀比着“嘻哈手势”。
要不是小肥啾屁股上暂时只有三撮短毛，就差嘚瑟地给人孔雀开屏了。
凤炤：“......”
喻白：“......”
听不懂。看不明白。打扰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喻白肩头蓝光一闪，一条银鳞蓝鳍的小白龙好奇地探出了脑袋。它乌黑的小眼睛静静地打量着凤凰，头顶竖起一对水蓝色的龙角。
小肥啾：“嘤！”
小白龙开心地甩了甩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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