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师曳他们醒来的时候, 就看见楚少琛的床铺是空着的, 出门去,院里也没有楚少琛的身影。
师曳奇怪地挠挠头,准备去隔壁洗漱, 刚推开门就看见有人放了水坐在浴桶里, 而且屋里也没有热气, 明显水已经凉了。
他定睛一瞧, 居然是楚少琛。
他大早上起来洗冷水澡?
还是他洗澡洗到水都凉了还不出来?
但是楚少琛坐在水里一动不动,就好像被定住了似的,师曳心里担忧,上前去看看怎么回事, 还没走到浴桶边上, 便看见楚少琛侧眸看了过来,沙哑出声:“出去。”
师曳立刻停下了脚步,但他还是担忧道:“琛哥, 你没事吧?”
他额上有水珠,不知是水还是汗,脸色也是出奇的红, 师曳担心他是不是生病了,但楚少琛似乎并不领情,他闭了闭眼,声音略高了一个度:“出去。”
师曳知道自己再不出去怕是要完,麻溜痛快的走出浴室,把迷迷糊糊正准备进来洗脸的刘玉清也给拉了出去。
直到门口闹哄哄的说话声消失不见, 楚少琛僵直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神色懊恼地闭上了眼。
他还记得阿姐披着一头乌浓浓的青丝,一双水眸湿.漉.漉雾蒙蒙望过来,叫他心慌意乱,她穿着跟那些胡姬一样齐胸的小衣,白皙柔软的腰肢贴过来,细嫩滑腻的手臂搂着他,细白的长腿缠着他,叫他从后背瞬间酥麻至尾椎。
嫣红色的纱裙在水面上随着水波漾着,她像一朵盛着露珠的蔷薇花一般,在他身前娇媚绽放,晃碎了满室花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做这种荒诞无稽的梦,而且梦里的人还是……
楚少琛手脚快速的收拾了残局,紧绷着唇角走到门口,看看四周无人,才快步走出来,他发了一会儿愣,深深觉得是昨天闻三郎叫的胡姬惹的祸。
楚少琛自觉自己自制力已经够好了,还如此经受不住诱惑,更何况他那些不着调的兄弟们?
于是今天的拉练,那些无辜的郎君们被迫多跑了五圈,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刘玉清气喘吁吁地跑在队伍的最末尾,看着楚少琛又扣了他一圈,崩溃叫道:“琛哥他是不是疯了!”
楚少琛在龙城这边折磨郎君们,季青岑在云陵折磨她的朋友们。
师曳的小妹师梦身姿挺拔地坐在马背上,看着季青岑摇摇晃晃连马缰都控不好,痛心疾首的摇头:“小时候就叫你学骑马你不学,现在想起来学了,你发什么疯?”
季青岑也不是发疯,她就是闹心。
楚少琛冷不丁不在她身边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被闪着了一下,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紫菱劝她要实在憋得慌,不如出去锻炼锻炼,季青岑想着也是,就把师梦拖出来折磨。
季青岑好不容易学会如何指挥身下的坐骑,她不满地瞪她一眼:“你小时候学骑马的时候不也是像我这样的?我怎么就不信你天赋异禀,生来就能叫马听你的?”
师梦哼了她一声:“那倒是不能,但是我自小学武骑马也是有好处的,至少我有自保的能力。”
她驾着马走到季青岑面前,认真道:“就像你之前被杨朔暗算,如果不是你那个弟弟去救你,你怎么办?”
季青岑本来还有满腹经纶怼她,现在反而无话可说了。
她自小被捧着宠着,父母舍不得她吃一点苦,总觉得有他们的保护,季青岑只需要无忧无虑的长大便好,但事实就是季青岑总有一日会离开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季青岑想起她被困在山里的时候,走也走不动,打也不能打,只能躲在楚少琛身后的时候了。
那种无力又无奈的感觉真的是很难受,尤其是她眼睁睁的看着楚少琛被那些黑衣人包围住,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好烦。
季青岑吐出一口气来,不开心的甩着手里的马鞭,叫了一声在她身边骑马兜圈子的师梦。
“师梦,你再教我习武吧!”
师梦吓得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去:“姑奶奶你换个人折腾吧!”
“哎你跑什么!”季青岑十分不熟练的纵马去追她,看见师家的仆从赶过来在师梦坐骑前停了下来:“小姐,三公子来信了!”
师梦不耐烦地接过来仆从手里的信:“他怎么又来信了……”
季青岑好奇道:“师曳说什么?”
“说他们上战场来着。”师梦嗤了一声:“我三哥说他杀了六个北戎人,他能杀人?他连杀鸡都害怕,明显是吹牛不打草稿。”
“还有呢?”季青岑凑过去:“他还说什么有趣的事了?”
师梦快速扫了一遍:“其他的也没说什么。”
她把信甩给随从,拍拍手又上了马:“我三哥走了没几天,信倒是送回来一大堆,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都干了什么。”
季青岑羡慕地看着师家随从手里的信纸,心道你好歹还有信收,我家的崽一封信都不给我寄。
她正失落着,就看见师梦骑马转了一圈回到她身边:“还来吗?”
季青岑只好打起精神又开始骑马了。
季青岑被师梦在马场溜了一下午,总算是能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背上走了,傍晚她从马场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孟氏在前院儿写什么东西,旁边还放了三个礼盒。
季青岑好奇道:“娘,你在干什么?这些礼盒是干嘛的?”
“给你爹他们做的糕点。”孟氏笑了一下:“顺便寄封家书过去。”
她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笑道:“婠婠也写一封?你爹收到你的信得高兴得胡子都飞起来了。”
季青岑捏了捏酸痛的手腕跟孟氏撒娇道:“娘你就帮我代笔好了,就说我想死我爹了,叫他快点处理好边境的事,早点回来过年!”
孟氏宠溺地敲了她一下,放她回去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季青岑累得不想动,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又翻了个身。
紫菱瞧着她烙饼似的,无奈道:“小姐你干嘛呢?”
季青岑嘟着唇,眨着黑葡萄似的水眸嘟囔道:“紫菱,我好烦啊。”
她撑起身子来纳闷道:“你说阿琛他在忙什么啊?怎么一封信也不给我寄?”
她想了一会儿,茫然道:“他还在跟我闹脾气?”
明明自己都已经不生气了!
楚少琛在走以后,就已经从他人口中得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她也是真没想到常清安会借着这种场合打算跟她求婚。
她一直把常清安当做关系很好的哥哥来看待,只是没想到他会对她生出这份情谊来。
她知道常清安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胡言乱语,也很感动于常清安的这份心意,但她心里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自然是不能草率的答应他,但是当时那种场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叫她怎么拒绝常清安啊。
所以楚少琛上去也算是替她解决了一桩难事。
再后来她又听季凌云偶然说起,他跟楚少琛说起自己曾经想要去看海的事,她才反应过来,楚少琛想要赢这个珊瑚,可能也是因为这件事。
季青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找机会把这个珊瑚摆件给常清安送回去,毕竟这东西太贵重了,她放在家里,只觉得烫手。
紫菱见她久久都没说话,以为季青岑是真的难过了,便走过去劝慰道:“楚少爷不给你寄信,你可以给他寄信呀,也许是楚少爷太忙了呢,老爷不是忙得没时间给夫人寄信吗?但夫人还不是每半月一封家书送过去。”
季青岑立马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爹和娘又没有闹脾气。”
她不服气道:“我手疼,我才不给他写信。”
紫菱无奈,心道方才在马场你盯着人家师家小娘子的信那么羡慕,缠着人家问了半晌也没问出来楚少爷的情况,现在写封信又不乐意。
她也没办法了。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看见季青岑下来走到桌前坐着,提起笔来了。
紫菱其实说的也没错,楚少琛没准是真的忙呢?也许他要看的公文太多,连觉都没法睡呢?也许他现在不在龙城,被阿爹派出去了呢?也许他在忙着训练,饭也吃不好呢?
季青岑默默叹口气,算了,谁让自己是做阿姐的呢?
她笔尖点了点墨汁,落在纸上,但却发现写什么都不对。
写她这几天在家做了什么吗?
好无趣……
写她知道了演武场发生的事?
为什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问他在那边做什么?
算了,若是涉及军机,他又不能说……
季青岑一时间竟然连一封信都不知道写什么。
她居然这一刻很佩服阿娘是怎么给阿爹写出来好几页的信纸的。
季青岑心烦意乱的把写废了的信纸折成一个一个小青蛙,在桌上跳着玩,直到天黑了也没写出几行字来。
但孟氏的礼盒却是按时寄了出去,等楚少琛带着郎君们拉练完,就被季白叫去了。
龙城下起了大雪,楚少琛带着满身风雪进去的时候,季白坐在桌案前读着孟氏寄给他的信,桌上放着孟氏寄过来的礼盒。
季白看见楚少琛进来,他指了指桌上的礼盒:“你母亲给你寄过来的,你大哥的已经拿走了。”
孟氏很贴心,父子三人的礼盒都做了区别,季白和季霄那份礼盒的系带一个是蓝色一个是黄色,而楚少琛的那份是橙色的。
他接过礼盒,道过谢,抬起眼来,就看见季白手里拿着孟氏的家书,唇边压不住的笑意。
楚少琛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礼盒,退了出去。
回到屋里,师曳他们还在外面喝酒没回来,楚少琛把礼盒放在桌上,有些期待地拆开来,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糕点。
再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沉默了一下,慢慢把盒子盖好。
楚少琛垂着眸,昏黄的灯光下他额角垂下几丝乱发,显得平日里腰肢挺拔如松的少年有些颓丧。
阿姐……是不是还在怪他不告而别?
过了一会儿,楚少琛失落地站起身,想要把礼盒收起来,但在他拿起那份礼盒的时候,啪嗒一声,从礼盒的底部掉下来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那信纸被黏在礼盒底部的系带上,他拆了系带,这信纸才从礼盒底下掉了下来。
他盯着桌上那张连信封都没有的信纸,眼底渐渐浮现点儿火光来。
洁白的信纸展开,上面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但却足以在这寒冬腊月暖透少年的心。
“什么时候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蛾子现在面无表情,但我知道他现在内心在傻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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