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是广阳最好的医工了。
他看过楚少琛的伤以后, 给他开了外敷内服的药方, 还要每隔三日泡一次药浴来逼毒。
第二天清晨,季青岑送刘大夫回医馆,顺便去给楚少琛抓药。
药童帮她把药材放到马车上, 季青岑没有回季府, 先去府衙看了看。
楚少琛这个狼崽子, 又会撒娇又会粘人, 力气还大得很。
她摆弄不了,换个人来。
她琢磨着把家里三个小跟班谁换回来比较好。
季青岑走进府衙,一抬眼就看见季凌云穿个泥糊糊的短打,手里拿了个榔头赤脚跑出来, 后面跟着的竹修也是这服打扮。
好像刚在泥里打滚出来的泥猴子一般。
季凌云看见季青岑过来, 诧异道:“小姑你怎么来了?河堤有漏水,我带竹修过去看看,我爹在里面, 你有事去找他!”
季青岑看着跟季凌云忙前忙后的竹修,生硬地笑了一下:“我没事啊,你们快去忙。”
竹修不行了……
紧接着她又看见了松溪。
季青岑眼睛一亮, 要去叫他,然后她就看见松溪指挥着运粮的车队进府来,忙得满头是汗,还要对数查账,看见季青岑也只是摆摆手打了个招呼,又埋头苦干了。
季青岑又放弃了松溪。
对了, 还有紫菱。
紫菱一个女孩儿家,她做的自己应当也能做的,而且紫菱心细,把紫菱换回去照顾楚少琛,她也放心。
季青岑正准备进去找紫菱,就听见紫菱叫她。
“小姐!”
她心中一喜,转身去看紫菱,看见紫菱也挽着裤脚,手里拿着农具,白皙的脸上还溅着泥水。
季青岑愕然道:“紫菱,你这是……”
“我去帮着下田插秧去了!”紫菱把农具放下冲了冲脚上的泥水,喜滋滋道:“从前我在老家的时候插秧就是一把好手,那些老农们都夸我手脚快,干活利索呢!”
季青岑试探着问她:“要不我也去插秧吧?”
紫菱吓了一跳,苦口婆心劝她道:“小姐,你要是下田,可能十步都走不了……”
季青岑:“……”
她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大家……都好忙啊……
就她是个闲人……
闲到只能回去照看病号了……
季青岑满载着药材和一腔烦躁,回府了……
楚少琛已经起来了,拖着身子看师曳传来的信,听见季青岑的脚步,把信往枕头底下一塞,躺在床上,刚要恢复虚弱不堪的样子,便被季青岑抓了个正着。
季青岑懒得理他,把药浴准备好,站在浴房门口叫他:“过来。”
楚少琛从床帘后面探出头来,弱弱道:“婠婠,我起不来。”
季青岑甩他一眼:“爱起不起。”
说完她把擦手的巾子往楚少琛脸上一扔:“水凉了别想让我给你换。”
仿佛是被她的无情击中,楚少琛痛苦地捂住胸口,接着耍赖:“婠婠,拉我一把,拉我一把我就起来了。”
季青岑看着他托着病体,在床上打滚儿的像个求撸的大狗狗,被他磨得没办法,走过去递给他一只手,楚少琛立刻眼睛亮了起来,借着她的手站起来,直接顺着就缠了上去。
“婠婠,我真的走不动……”他脑袋搭在季青岑肩膀上委委屈屈道:“你送我去好不好?”
季青岑后背贴着他还□□的胸膛,他口里说的委屈巴巴,但围拢来的气息灼热又侵略,贴在她脖颈上的肌肤蹭得她酥痒而麻,这些无一不在提醒季青岑楚少琛的本性。
季青岑深吸一口气,她就不应该给他留一丝缝隙,楚少琛这个狼崽子,顺杆就能往上爬,简直无孔不入,嘴里说着没有力气,锢着她的时候却能让她挣也挣不开。
她努力平复自己心口又要被撩起的震颤,一脚踢在他腿上:“我看你现在好得很!你赶紧给我下来!”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他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脸颊,带起她微微的战栗,黏黏糊糊道:“婠婠,我心脏跳的特别快,不信你摸摸。”
他把季青岑从怀里转过来,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前,声音低哑道:“感受到了吗?”
季青岑什么也感受不到。
她掌下是楚少琛□□的肌肤,手心贴上去的一瞬她只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知觉,不敢有知觉,也不能有。
季青岑的脸一瞬间烧了起来,把手强行从他胸口抽出来将他推开,又羞又恼道:“楚少琛!”
她在他手里从来都无法反抗,这种感觉让她惶恐不安,总觉得自从那次荒唐之后,她在他面前便再也拿不出做姐姐的威严了。
季青岑胸口剧烈起伏着,等楚少琛自己磨进浴房去,她才松了一口气,脱力般坐在椅子上。
她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被楚少琛这个狗皮膏药缠上,可能要比插秧更累。
她头疼地揉着自己的眉心,掌心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化作点点酥麻在她手心肆虐,怎么甩也甩不开。
季青岑自暴自弃地趴在桌上,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楚少琛这个狼崽子,烦死了!
季青岑内心郁闷又生气,鸵鸟一般把自己埋在黑暗里,深深呼吸,去缓解紊乱的呼吸,过了好久才抬起头来,她看看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
这种难以自制的胡思乱想叫季青岑简直更加懊恼。
她揉揉头,余光扫了一眼虚掩着的浴房。
刘大夫嘱咐药浴每三天泡一个时辰,现在早就过了时间了,按理来说楚少琛应该已经出来了。
但他还在浴房里磨蹭什么呢?
季青岑微微皱眉,不会是又要磨她吧?
她等了一会儿,浴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季青岑有点坐不住了,他总不会是掉进浴桶里了吧?
她一点一点往浴房那边挪,耳朵贴在浴房门口,试图辨别出里面的人到底在做什么,奈何只有门缝的雾气熏了她一眼睛。
季青岑无可奈何地直起身来,搭上浴房的门把手,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
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但……如果小狼崽子没……没穿衣服怎么办?
季青岑的脸又上了点温度,她摇了摇头,把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抹掉,闭了闭眼,心一横,推开了浴房的门。
热气扑面而来,季青岑被水雾扑了一脸,她挥挥袖子将水雾散开,面前的场景渐渐清晰起来。
她看见楚少琛背对着她坐在浴桶里,挽了个高马尾在发顶,露出少年后背上流畅而笔直的肌肉线条,水珠从他脖颈处滑下,顺着他笔直的脊椎线条迅速落入劲瘦的腰间。
高挑瘦削而又健硕无比,少年□□的上半身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季青岑呆呆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惊醒一般转过身去,面红耳赤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楚少琛?”她磕磕绊绊地叫他:“到时间了,你快出来吧。”
却没人应声。
季青岑又叫了他一声,却听见身后传来无比低弱的回应:“阿姐……”
季青岑浑身一僵。
他叫了什么?
阿姐吗?
季青岑一瞬间心脏骤震,也顾不得他还没穿衣服,快步朝他奔了过去。
楚少琛浑身颤抖着。
他手臂搭在浴桶上,两手紧紧抓着浴桶边缘,长睫剧颤,死死咬着牙,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水珠,不知道是水雾凝聚,还是冷汗涔涔,季青岑扑在浴桶边上抓着他手臂:“阿琛,阿琛你怎么样?阿琛?”
楚少琛低低喘息着。
刘大夫开药的时候便跟他说过,为了帮他尽快催毒,药浴之中放了几剂猛药,药效虽快,却无比痛苦。
但他并没有告诉季青岑。
他撒娇,耍赖,拿自己的伤痛缠着她,想借着她的心软靠近她,但他却始终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痛苦到这般程度,让她为自己担忧劳神。
楚少琛咬牙忍着,水波荡漾,每漫过他的一寸肌肤,却如细细密密的针尖一般刺入体内,他眼前发黑,仿佛要坠入无边的深渊一般。
他不由自主地惶恐起来,挣扎起来,想要抓住什么,他不想回到黑暗中,他惶然无措地抓住了什么,便一把搂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季青岑被他一把搂进浴桶里。
他像是溺水者,抓着手里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紧紧不放,又像是迷途者,在找寻黑暗中唯一一束照亮前路的光。
季青岑脸贴着他湿漉漉的胸膛,感受着他心脏剧烈的跳动,他手臂将她锢得死紧,叫她险些要喘不上起来。
但她没有挣扎,没有抗拒,只是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一点一点的安抚着少年不安的魂魄。
“阿姐在呢……”
不知过了多久,楚少琛才安静了下来。
季青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见他已经近乎失去了意识。
她湿漉漉地从浴桶里出来,先给楚少琛找了两件袍子裹上,然后手臂搭在自己肩上,艰难地把他扶出来,送回到床上,拿被子盖好,然后再回去收拾狼藉。
她把自己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收拾妥当以后,再回去看楚少琛。
他脸色依然苍白着,唇角被自己咬破,渗出点血来,季青岑指尖拂过他唇角,替他拭去那点血迹。
她不知道这药浴竟然会如此痛苦。
按理来说刘大夫不会不告诉她,但他没有说,那肯定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楚少琛不让他说。
他明知道……
他还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季青岑咬着唇,一瞬间乱了心跳。
她突然想起楚少琛刚来到季家的时候,在巷子里被李京堵着打,打得满身是血都不吭一声。
他怎么还是这么傻。
季青岑眼睛里有水雾,她指尖轻轻拂过楚少琛紧蹙的眉心。
季青岑闭了闭眼。
如果他还是她的弟弟该多好。
那她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将他搂在怀里,喂他吃甜滋滋的糖蜜饯儿。
而不是像这样,只是徒劳无功地,想要抚平他眉心的痛楚。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琢磨个事
如果阿琛是狼崽子,那么阿姐是什么动物?
我觉得像水灵灵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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