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府城的时候, 一路放晴,走得顺遂。
这往回赶, 走半道的时候, 却下了一场大雨,趁着路没完全泥泞, 张远赶着马车到附近的村里, 好言借到一户人家歇脚。
雨下得大, 倒也停得快, 不过这一场雨, 把道路都打湿滑了, 这马车走着, 不会顺利, 吴彩儿也没急着回去的意思, 便听张远的, 在此借住了一宿。
吴彩儿拿了一吊钱, 约摸百来文, 让张远给主家送去:“咱们在此叨扰一晚, 麻烦主家整治点吃食,便意思一下, 让他们也不要为难。”
张远接过铜钱, 笑着道:“东家,这一吊钱可抵得上一家子嚼用半旬了,主家只有高兴的,哪里会为难, 您稍待,我去和主家说说。”
果然,这一吊钱拿出来,主家婆娘立马笑颜,道:“你们要住,就住我儿媳那屋吧,他们今年刚大婚,收拾的很不错,床褥也是新的。”
对于屋子,张远接纳了,可床褥,他道:“麻烦大娘把床褥换下,我们自己带了的,东家睡不惯别人的被褥,在客栈也是用自己带着的床褥。”
主家婆娘一口答应:“好,这不费事,过会儿让儿媳给你们换上。”应了这话,又问道:“不知道你二位有没有什么是不吃的,这快天黑了,我得准备晚饭,要是有不吃的说一声,就不做。”
这百来文钱,可是让主家婆娘心动不已,这招待上,也大方起来。
张远道:“大娘做便是,我们东家倒没忌口的,只要弄得干净,别太油腻,一桌子新鲜菜蔬也行。”都借助了,也不讲究这些,吃得差些就差些,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主家婆娘听了这要求,点了点头:“好嘞,你们坐坐,老婆子这就去逮只鸡,给你们做烧鸡,再整治些地里的菜蔬。”
张远道:“那就麻烦大娘了,烧鸡也别做太油腻,将上面一层油花撇去。”
听说要把油花撇去,主家婆娘止不住的心疼,她们这些农家子,难得吃点荤油,每次都嫌油少,这要撇去荤油,可让她有些不高兴。
不过对方到底给了钱,还挺多,这个要求还是得满足的。
“好嘞,老婆子知道了。”
去捉鸡的时候,叫来了儿媳,主家婆娘吩咐道:“今儿你们夫妻俩到我们那打个地铺,你们屋子让给来的那俩人,等会儿你去帮着他们换了被褥。”
听说要把屋子让出去,还得打地铺,王银花有点不高兴,道:“娘,咱们留他们过夜已经够不错了,咋还让我们把屋子让出去呢,美得他们,要我说,让他们打地铺就是了。”
主家婆娘从袖子里掏出一吊钱来,乐道:“看看这是什么,你娘我是傻子吗,要不是看在这份上,还能让你们打地铺?”
那串子钱,直看得王银花瞪圆了眼,她除了大婚,可没几次看到这么多钱呢,嘴角上扬道:“这里不少钱吧,他们可真大方,娘,还是你聪明,收留他们在此歇脚,不然可就错过这些钱呢。”
“你娘我眼睛可精着呢,看他们衣着打扮,就不是个小家子的,这等人,来我们家歇脚,我们自然要收留。看看,这不就来钱了嘛。”
王银花道:“还是娘会打算,刚刚我丈夫还说不要理他们呢,幸亏娘坚持着开门,这不,咱们多百来文钱了,也够称好几斤大肥肉了。”
“恩,你丈夫啊,就有点小家子气,跟你爹一样,这家子,不是我掌家,哪里能过得这么红火。”主家婆娘对于自己可是傲着呢,觉得满家里自己最能干。
王银花笑着道:“那是,咱娘持家,在咱们村里,谁不夸一句。”
“好了,别多说了,你快去看看,帮着把被褥换了,我去逮只鸡杀了。”主家婆娘没再多话,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哪里能够继续的嚼舌头。
王银花应了一声,去帮吴彩儿换被褥。
“你二位暂且坐坐,我把这一床被褥抱了收起来。”王银花对吴彩儿还有张远道。
吴彩儿道:“麻烦你了。”
这不是冬天,被褥都薄,打理起来也简单,这一收一换,也没用多久,王银花就弄好了,虽弄得时间不长,倒也累出汗,拿帕子擦,道:“哦,刚刚来得急,忘了给你们倒水,家里没什么好茶,不知道你们喝不喝粗茶,还是就白开水。”
家里有招待客人的粗茶,是乡野里惯吃的,他们自家吃着好,但拿出来招待吴彩儿她们,就觉得有些不合适,这王银花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所以问了句。
张远知道自家东家喝不惯粗茶,这次出来也带了茶叶的,接了话道:“你给端来热水就是,我们有茶。”
王银花听了,道:“好,你们等等,这就来。” 这人家可真不简单,出门不光带被褥,茶也带着,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出门啊。
王银花去的快,不一会儿,就端来滚烫的热水,道:“这刚烧开的,泡茶最合适,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带茶壶、杯子?不嫌弃的话,家里用的杯子给你们拿。”她想着,应该是有带杯子的,这被褥不睡旁人的,杯子更不可能用了。
张远道:“不用麻烦了。”他确实是带了杯子茶壶,伺候着泡了茶,张远道:“东家,你歇息,我去外面看看。”
吴彩儿道:“去吧。”
王银花没留着,引着张远到外面,道:“这地方你们不熟,我让我家那口子带你转转。”
张远边走,边道:“不用,我就在你家里走走。”他顾忌着东家的名声,所以才说要外面转转,他可不放心把东家一个人丢这边,谁知道这家人会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呢。
王银花到外间,叫了自己丈夫过来,低声道:“你去陪那个小兄弟说说话,嘴放勤快点,看看他们是做什么的。”
赵大山道:“人家做什么碍着我们吗,今天他们住一晚,明天不下雨就走了,问那么多干嘛?”
“棒槌,你一辈子种地啊,他们口音和我们一样,肯定离得不远,要是知道他们做什么,看看你这身力气能不能帮着做事,要是人家给脸,要了你,咱们不说发达了,那也是能够过上不错的日子。”这个王银花显然有算计的,想着要是对方能将自家丈夫收到底下做事多好。
赵大山皱着眉头:“家里的地不少,我不在家,能种的过来吗?”他还是放不下自家的地,这可是命根子。
王银花唾了口,骂道:“没用的,真像娘说的,满家里就靠着她操持,你个大男人,连这个都看不清,抱着你家的地能富贵吗?瞧瞧那小伙,也是伺候着的,那干练劲,身上的衣服,咱们村的地主家儿子也比不上,你说说,你要是能跟着后面,就算混不到他那样,有一半好,那也不是你这种地能种出来的。”
嘟囔着,赵大山道:“我这不是心疼媳妇你嘛,我走了,就靠你和我娘还有爹,这八亩地可种得不轻松。”
王银花道:“家里你放心,真到了大忙,我让我娘家的兄弟过来帮忙,只要对方肯收你,你就去,刚开始也不拘多少钱,多待待。”
推了丈夫一把,将他推走,硬逼着去和张远搭话,王银花自己往厨房里去了,她去帮忙,正好也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娘。
这家里,还是娘拿主意的,要是她不同意,这事情也不好使。
到厨房后,王银花就跑到火塘那,给添柴火,对婆婆道:“娘,我刚刚让大山去和那小伙搭话,想看看他们东家还收不收人,大山做事勤快,要是他们还收人,我想让大山跟着去做事,这样的话,咱们家里也能多一点收入。娘,你看呢?”
主家婆娘手里没停,脑子里考虑着,这如果能跟着后面做事,确实是好事,儿子勤快,虽不如别人机灵劲,但胜在稳重,交代的事情都能完成,这给别人做事,那也行。
可这避雨的两人,说到底一点情况也不了解,就让儿子跟着后面,主家婆娘还是有点担心的,万一这两人不是好人,那自己儿子可就没了。
“你这想法不错,但也要扫听扫听,这两人家住哪里,做什么的,咱们都打听清楚了,再让大山去,这样比较好。”
王银花听了一喜,娘这话里意思,是要答应,只是担心对方是否是坏人而犹豫。
“娘,这打听的事,我看让大山先问好对方愿不愿意收,要是愿意要大山去的话,我们这次也不会就让大山跟着走,言说要帮着收拾行李,拖几天,让大山趁着这时间去打听一下,您看行吗?”
要是不愿意收,那也就不必打听了。
主家婆娘点头:“恩,依你,这事情晚上的时候你和大山好好说道说道。”将菜盛起来,她道:“都说你是个有主意的,果然不错,能想的到这些,大山拿你差了。”
“娘,这话说的,我有主意,那也比不上您,都是跟着您后面学的,才有了这见识。”王银花听婆婆夸赞,心里美得,不过倒也没忘形,奉承婆婆几句。
她们婆媳俩在这边说边做,赵大山也和张远聊上,他不会拐弯抹角,是直问,有啥问啥,让张远有些不能适应。
不过好在问的都是些能回答的,张远只当他好奇,所以就告诉了。
到最后,赵大山有些期期艾艾的问道:“远兄弟你说你们在府城要开酒楼,这跑堂的可有招到?”他想着,这跑堂的他是能够做一下的,不能和远兄弟似的做二掌柜,但只跑腿上菜的话,他应该能够做的。
张远不是个傻的,听到这,自明白赵大山是有心到酒楼做事,他知道东家要找人,这跑堂的还缺,要是赵大山却是能够做得来,那到东家那说一声,也不会麻烦。
只一点,张远也没把握赵大山能不能做得来,这跑堂也得有机灵劲,招待客人可得能言善道不说,还得脑子活,记着各桌上的菜,不能上错了。
赵大山在张远看来,这灵活劲差点,跑堂不一定能够做得了。
不过,也不是说就没其他活能干了,厨房里的帮办,却能胜任。
帮办,在厨房里做事,苦,活多,打理些杂活,赵大山勤快的话,加上把力气,这活儿能够做得来。
就怕对方不乐意,毕竟太累了些。
张远试探着问道:“我瞧大山哥你力气蛮大,做事也勤快,就不知道愿不愿意卖力气干活?”
赵大山听了一喜,觉得这是要收自己,连连点头:“不瞒远兄弟你说,哥哥我种地一天能翻五亩地,这把子力气,可不弱谁!你放心,要是愿意招哥哥我去做事,这力气不会舍不得不卖,肯定把事情做好。”
听了这话,张远笑了,道:“那就好,我们酒楼啊,最缺的就是厨房里的帮办,东家大方,不像其他酒楼,不愿意给工钱帮办,咱们酒楼里的帮办,一个月拿得钱能有五钱银子,再加上些赏钱,能到八钱银子呢。”
听到八钱银子,赵大山瞪大了眼睛,道:“能有这么多?哥哥我就一把子力气,不知道能不能做得了这帮办的活啊。”他看来,帮办的工钱有这么多的话,肯定得有技术,他不一定能做的来。
“哎,大山哥,这帮办啊,就是要有力气,还得不怕吃苦,在厨房里帮忙打杂,不要让厨子们不凑手,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别的,不用管。”张远道。
这说得简单,但能做得了的却不多,而能坚持下去的更少。
赵大山听说不要技术,便一口答应了,道:“好,劳烦远兄弟帮忙说道说道,将这个帮办的活给哥哥我。”
张远见赵大山愿意,便一口答应了:“好,既然这样,我就和东家说说,过几天,你有空就到县城里寻盛和楼,到那里先做着,等府城里酒楼开了,再往府城去。”
赵大山点头:“恩,县城府城离我家都差不多远,不管去哪里都行。”
说到此处,也算结束,张远起身,道:“大山哥放心,我这就去和东家说说,东家知道大山哥勤快的话,这事情一准成。”
“好好好,就麻烦远兄弟帮哥哥我了,放心,这事情成了,日后哥哥请你喝酒。”
“成,我就记下了。”张远应了声,便去寻吴彩儿。
到吴彩儿那,便将刚刚和赵大山的所有谈话都告诉了,道:“东家,我瞧着这赵大山还不错,老实、勤快,做帮办的活,是能够做好的。”
“你意思是将这赵大山招了进酒楼里做事?”吴彩儿问道。
“恩,我瞧着不错,而且也算有缘,咱们在这躲雨,他又愿意出来做事,可不就赶巧了嘛,收了他,要是真个老实勤快,那咱们也能省却不少事情。”
吴彩儿对于这帮办,也没好人选,既然张远推荐,她也就信任了,道:“那就依你,将他招了,回头你和他说说,让他有时间先到盛和楼,做一段时间,要是能吃这个苦,日后便到府城酒楼里。”
“好,我会和他细说的。”张远应答了。
另一头,赵大山也满是兴奋的去寻了自己妻子,还有老娘,压抑不住的傻笑,道:“娘,银花,你们知道吗,那远兄弟答应了替我去和她们东家说,去他们酒楼做事,做帮办,你们知道,一个月工钱多少吗,猜猜看。”
主家婆娘白了儿子一眼,道:“这八字才一撇呢,瞧你高兴的,他们东家还没答应呢。”不过倒也高兴,这事情算有了希望,对于帮办,她也不懂,是做啥的,不过酒楼的话,应该不会是坏人,去做事,可以,没不放心的。
王银花问起工钱来,她挺好奇的,到底多少工钱,让丈夫乐成这样。
“说说看,那小伙说这帮办的活每月里有多少钱?”
王大山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几分:“五钱银子,而且远兄弟说了,他们东家还接宴席,每次给别人弄宴席,还会给他们赏钱,估摸着,我要是能做得不错,每月里能拿到八钱银子呢。”
想想有八钱银子就激动,这可不少钱呢。
“八钱?我的老天,这帮办做啥啊,能给这么多银子。”不仅王银花惊呼,主家婆娘也是:“对啊,你有没有问清楚,这帮办的活是做什么的,你能不能做啊?”
王大山有点不高兴,道:“娘,我咋不能做,远兄弟说了,这活最要紧的就是勤快,还要有把子力气,您说,我能不能做。”
听了这条件,主家婆娘点了头:“恩,这确实是你能做的。”
别的没有,自家儿子的力气还是很大的,而且勤快也够。
因为想着儿子日后兴许能拿到这八钱银子每月,主家婆娘对吴彩儿她们更加的周到,在吃好烦饭,还不嫌麻烦的烧水,供应着吴彩儿用。
第二天一早,吴彩儿便回了,走之前,是和赵大山说了,让他有空往县城去。
赵大山急急应了,转头就收拾衣物,他也想早点的就去县城,要不是老娘还有妻子拦着,他恨不得跟着吴彩儿她们一起走。
这一次赶路,没再遇到大雨,顺顺当当的回了县城。
张远送了吴彩儿回家,这刚入门,便瞧见了在庭院里带着个娃的老妇人。
老妇人看见走进来的吴彩儿,拉起孩子,小步的走了跟前,道了句:“彩儿还认识我不。”笑着指那孩子:“这个孩子你当年也来吃过满月酒,小名叫瑞瑞。”
吴彩儿愣住,她完全没想到家里是个这情况,吴家人会在这里······
这个老妇人,她没印象,吃过满月酒的这个小孩,她也没印象。
她这会儿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老妇人也不说话了,就这么盯着吴彩儿,期盼着她回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求订阅。大章。
订阅好少啊,大家是在攒文吗?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