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第五十九层, 是最佳观潮地点。
高一点太凌绝,感受不到潮水之势;低一点又视野受限,看不全面。
刚刚夏侯烟就是在这里出现的。
陆雪薇上来时, 正好遇到李沉星和金福宝。
小胖子信誓旦旦的打包票, 说夏侯表姑平常最疼爱他, 于是众人就在金福宝的引荐下去找夏侯楼主。
背后有人就是好,跟着金福宝, 她们顺利进入摘星楼最好的包厢。
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包厢内自有一番面对天地洪原的寂静与潇洒。
到处都是高阶的结界, 更不怕外人偷听。
“我听说捞宝人当日从潮水中捞出来的天材地宝都是由摘星阁就地拍卖是怕流落城外引起骚动时, 就知道背后人大约是冲着摘星楼来的了。”
陆雪薇缓缓说道,“只是不知道对方想要在摘星楼引起骚动的目的到底为何, 便一直暗中观望。”
“在渡潮城时我就疑惑,对方为何目的如此明确的谋划水断长呢”
“假如今年的潮水格外汹涌,失去水断长的渡潮城会引发什么后果”
夏侯烟来了两分兴趣, 偏头道, “潮水不断,冰川不融”
“对。”
“可是明月渠很坚固,就算潮水不断, 也撼动不了这座巨观。”
她微微扬起下巴, 如骄傲优雅的天鹅。
“顶多是给观潮城里添些麻烦罢了,明月渠可是经历过无数大潮考验更何况对抗天地洪原多年, 已有大道法则加身, 绝非寻常超然的力量能够撼动。”
陆雪薇笑笑,“我说了,幕后人此局针对的,是摘星楼。”
“摘星楼”
一旁的李沉星沉吟半晌, 更是神情骤变,惊呼道,“大道之基”
“大道之基绝无可能”夏侯烟脸色铁青,一甩袖子,“陆雪薇,你有什么依据,你敢对你说出的话负责吗”
“就凭”
“摘星楼一旦倒塌,观潮城会死伤无数,夏侯家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陆雪薇一字一顿道,“你们输不起。”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也罢,但连个证据都拿不出来,你知道仅仅是为了尸毒,就出动了多少人力物力吗”
夏侯烟冷笑,“陆小姐好大的魄力,不愧是不夜天出来的世家子。但据我所知,世家大比可还有六十余年”
“你一不是陆家家主,二又不是你父亲那般令世家子信服的兰亭先生,我又为何信服于你”
陆雪薇抿唇,一时沉默。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阿铃也算是了解陆雪薇。
她这人很要强,特别是陆兰亭失踪后,她更是朝夕之间成长,逼着自己去当陆家的顶梁柱。
尽管她天资卓越,世间罕有人能及
但只要还有一天没有参加世家大比,她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继承人,也称不上不夜天的天之骄子。
夏侯烟的这句话,简直精准踩中陆雪薇的雷点,堵住了她将要出口的话。
毕竟此时的陆雪薇,还带着年少轻狂与世家子独有的孤高,远没有成长为日后那般圆滑。
“楼主大人,”阿铃见状接过了话题,打破此时凝滞的气氛,“这场局,是幕后人在与这摘星楼的大道基业执棋,是他在对抗法则之力,而非你我。”
“我们都不过是被他摆上赌桌的,万千苍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如今行事,不过是想获得一个当棋子的机会罢了。”
高府水断长之局,幕后人谋划了不止三年,而当初他们所经历的种种惊心动魄,到头来都不过是为了摘星楼的大道之基。
从高府到观潮城,他们步步晚上几分。
但也还好
灵鬼魍蜮时,幕后人虽布下必死之局,但是却错误估算了江陵的实力,以至于在江陵还没有破坏封印的情况下就杀了灵鬼。
鬼船,就不是精心策划的必杀局了,大概只是想将主角团困在茫茫潮水中自生自灭,是囹圄之局。
但是没有想到,因为陆雪薇将鬼船报备镇魂司,引司使戴屠秋派人查看,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事,也让他们有了回程的灵船。
这其中有任何一步出了错,阿铃这个没有主角光环又修为低的霉比,大概率都活不到现在。
人家幕后人步步惊心设下的局,肯定考虑到了容错。
而阿铃他们能做的,不过是仗着对方不注意,去当一枚棋子入局罢了。
什么都不做,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有所准备,起码在灾难之前能够有所准备。
“俗话说得好,一枚棋,也可毁整盘棋是否入局,可全在您一念之间。”
“啪啪啪”
“好一个一枚棋可毁整盘棋”
屏风外,手持银扇的红衣女子缓步而来。
她轻拍着掌心,朗声道,“你就不怕幕后人吃了你这颗小小的棋子”
阿铃见她眉宇见与夏侯烟十分相似,心里有谱,缓缓道,“若怕的话,鬼船的时候就不该去。”
“不后悔”
“我做事从不后悔。”
红衣女子哈哈大笑,“好我便信你们一回”
“通知下去,城中所有战灵船出动,派上最好的水手,配上我们的天阶神潮弩,务必将冰川击碎在千里之外。”
“也让龙秦国那些杂碎看看,我们夏侯水军的实力”
“是”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几人这才发现门口站着几位身穿盔甲的女将,也不知站了多久。
陆雪薇心中一凛。
这么近的距离,她都没有发现对方说明这位红衣女子是天阶
这长相颇为明媚英气的女子,便是如今的夏侯家家主夏侯英
“姐姐”夏侯烟不满道,“神潮营如此重要,万一在观潮中损耗,岂不更便宜了那人皇老儿”
“烟儿不必再说,”夏侯英一摆手,“刚刚陆道友说得也不错,摘星楼确实是我夏侯家基业。”
“我族原本只是凡人血脉,是摘星楼使我们能够参悟天外法则、掌控星辰之力。以此传承千年,如这明月渠般屹立不倒。”
“姐姐”
“这有何不能说”夏侯英笑道,“世人皆知圣者在此参悟封圣,留下他本命灵器道无涯的真意,以筑成摘星楼的大道之基。”
“但它最宝贵的地方,并不在于地底之基,而在于九天之上。”
几人若有所思。
难不成岿兰陵在摘星楼参悟封圣的原因,也在这九天之上,而不是因为那道道无涯真意
“人族有时就是这样,”夏侯英扫视过阿铃,意有所指道,“明明是蕃篱之鷃,却还要焚林而猎、竭泽而渔。可悲、可叹。”
“就像龙秦先帝。”
夏侯英的眸中出现抹恨意,缓缓讲道,“我知道他在观潮城建立满月楼,不过是为了蛇妖前辈的尸体”
“一口肉芝,千年寿,”她冷笑,“这老东西要死了。自古帝王,谁能放弃长生”
“故而,这千年来,他不惜几次挥军南下,要我等俯首称臣,不过是想得到当年葬在摘星楼顶层的蛇妖尸骨”
“但蛇妖前辈的尸骨被封印在摘星楼的道印中距离九天星辰最近的地方,在天地威压下,就是圣阶都极难达到之地。”
“我以为他顶多是用魇月鸟制作些麻烦,以血气侵蚀摘星楼道印,以获得前辈尸骨。”
“却没想他竟联合邪祟,毁我族大道之基”
阿铃恍然这么说所有的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心中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她一直在想魇月鸟的自杀祸事、差点死亡的金福宝,到底是巧合,还是与幕后人有关
现在看来,魇月鸟和鬼船,应该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势力。
相同的谋划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龙秦先帝,是为了破坏道印,得到蛇妖的尸体,以求千年寿命。
而偷盗水断长、制作浮尸尸毒这帮未明势力,应该是为了弄塌摘星楼,得到大道之基。
故而,两边虽然所求不同但摘星楼倒塌、蛇妖的尸体不就掉下来了吗
怪不得,魇月鸟的手笔,也不像是能拿出鬼手巫这等级别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我们的人查到,满月楼中很可能隐藏着一只大妖。”
“因为他是一只魇妖,能够制造以假乱真的幻境,故而极难探查。”
陆雪薇迟疑的点头,“怪不得这几日,我与江道友密探满月楼,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注视我们般。”
“我灵觉自幼敏锐,向来很少出错。”
夏侯英又道,“那只大妖我们的人有办法对付,我一直留着它,就是为了去找殷婆,寻破魇术的办法。”
巫族一直都是魇族的克星,夏侯英按兵不动的决策也是正确的。
“那你们觉得,另一伙放尸毒的幕后黑手会如何谋划摘星楼的大道之基”
阿铃与陆雪薇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个想法,“魍蜮”
“魍蜮”
“对,他们能够圈养许多强大的鬼怪,极有可能会以魍蜮突袭摘星楼”
“原来如此”
见夏侯英若有所思,陆雪薇忍不住问,“夏侯前辈,您既然说早就知道魇月鸟的背后是龙秦帝,岂不是说明龙秦先皇在八年前就开始谋划此事了”
“不错,你想问的,是你父亲吧”
夏侯英面露赞赏道,“这件事,就是你父亲告诉我的。”
“嗯”夏侯烟惊愕,“姐姐,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毕竟悬赏令是夏侯烟发布的,整个任务过程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完成的
“我从小就爱出门历练,认识五湖四海朋友,你忘了”
夏侯英神色揶揄,“自然是因为我与陆兄早就相识。魇月鸟一事便是我当时察觉不对,无奈脱不开身,亲自托付他所查。”
“只是这家伙,得了我的情还不够,还非要去赚你的赏金。这不,就去摘了你的悬赏令。”
夏侯烟握拳,脸上浮现抹被耍的羞愤,“陆、兰、亭”
倒是陆雪薇,因为两人的话愣了愣。
在她的印象中,父亲陆兰亭一向很严厉、固执、刻板。
好似那个鲜活的翩翩公子,都只活在别人的记忆里,唯独不是她的。
父亲从小就看着她练剑、修习术法,几乎是寒来暑往、四序迁流,日夜不缀。
她常常觉得,父亲对她的望子成龙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动气。
可随着陆雪薇重走长关道,那个在诸人眼里鲜活跳脱的陆兰亭从未如此清晰过。
她的父亲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陆雪薇很想问,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毕竟在场的人里,她应该与父亲最亲近才是。
那一瞬间,陆雪薇只觉得天旋地转
身为女儿的她,竟完全不了解自己的父亲,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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