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分数如何, 在长假面前余清音并不关心。

    倒是零九年的黄金周有八天这件事,她思索良久。

    这一年的中秋在十月三号,照例是余家三代人齐聚一堂的日子。

    余清音小病初愈, 睡到快十点还不想起床。

    她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听到敲门声停下动作。

    屋外的余海林小心翼翼道“姐,要出门了。”

    余清音知道不能再赖下去, 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马上”

    语气不像是发脾气, 余海林松口气,回过头以谴责地看两个堂哥。

    他的目光如炬,余胜舟多少有点心虚,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说话算话,给你。”

    这还差不多, 余海林收得理直气壮, 望向另一边。

    余景洪自然有所准备,拍拍他的头“行, 我的账号给你玩。”

    反正他登录次数越来越少,放着也是浪费。

    余海林这才满意, 在门拉开的瞬间把手藏到背后。

    余清音没想到他们仨都围在自己房门口,一边顺着头发调侃“做门神吗”

    余胜舟先伸手摸一下堂妹的额头才说“是不是还很晕”

    搞得像是什么大病,余清音原地跳两下“好端端的。”

    她要逞强, 余景洪可不帮着, 立刻道“前天还起不来呢。”

    此话一出, 余胜舟像抓着什么把柄, 念叨着各种注意事项。

    他喋喋不休,余清音刷牙的时候也得听着,有些无可奈何地吐泡沫叹口气“大哥,我现在好了。”

    好了难道事情就过去了吗余胜舟继续发挥“我看你是皮在痒, 回头打一顿就好,这么大的人,都不知道”

    余清音只有点头的份,伸长脚往旁边踩一下。

    余景洪疼得倒吸口气,又敢怒不敢言,只得捶一下墙。

    他忽然想起生物课本上的那句食物链,觉得自己仿佛在这个圈子的最底端,伸手薅一把堂弟的头发。

    简直是莫名其妙,余海林气鼓鼓地看着二堂哥,心想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

    但他人小言轻,只能躲到边上去。

    怪有脾气的,余景洪搭着他说“走,哥带你玩去。”

    这还差不多,余海林屁颠屁颠地跟上,还记得要解救姐姐,喊着“大哥你快来”

    余胜舟意犹未尽,一颗为人兄长的心左右平衡不了,想想还是跟过去。

    关键时刻,还得是亲弟弟。

    余清音长舒口气,洗漱好赶紧去换衣服。

    大家就等着她,兄妹姐弟四个横成排往老宅走。

    沿途不知道有多少亲戚,看到哪个都得叫,谁逮着都要唠两句。

    有几位在余清音的记忆里是已经逝去的长辈,她一瞬间有些害怕,随手用力地捏起什么。

    余胜舟下意识惨叫出声,左右看“哪有老鼠”

    知道堂妹最怕这个。

    其实余清音现在已经不怎么怕。

    她大学时的宿舍位于一楼,后窗就是道臭水沟,老鼠们天天都聚在一起开大会小会,有点风雨就往屋里跑。

    讲夸张些是八个女生和老鼠同住一屋,她的心脏早就练出来,后来租住在城中村更是处变不惊。

    总的一句话,习以为常就好。

    但她此刻还是用这个为借口,白着一张脸“从那儿跑过去了。”

    就她这样子,不知道的以为老鼠家十八代全在这儿呢。

    余胜舟怀疑是生病的后遗症,伸手在堂妹眼前挥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余清音醒过神来“没有,就是吓着了。”

    小姑娘家家就是胆子小,余景洪开玩笑“心眼也跟针尖似的。”

    话音刚落,余胜舟跟堂弟微微摇头,示意他看。

    余景洪的目光渐渐往下,才发现堂妹仍旧紧紧攥着堂哥的手臂,已经快掐出血来。

    他心知不对,兄弟俩交换眼神,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是余清音自己反应过来,松开手“呀呀呀,大哥你没事吧”

    余胜舟咬着牙强撑“不疼。”

    余清音觉得他五官都皱在一起,越发的愧疚起来“我真没注意。”

    她慌了心神,连自己身处何地都忘记,只能抓住一根浮木。

    余胜舟哪里会跟妹妹计较,看她好像恢复一点活力,搓着手臂“没事,下回掐余景洪就行。”

    什么意思啊,余景洪给堂哥一肘子“凭啥”

    还能凭啥,余胜舟勾着他的脖子往前“是不是做哥哥的”

    太有道理,余景洪只能认命。

    兄弟俩推来推去接着走,闹得不可开交进老宅。

    孩子们一来,地方就变得热闹,老人家最喜欢这种场合。

    许蕴芳今年七十,拉着孙子们的手说话。

    就她这重男轻女的架势,到八十岁也一样,余清音早就不在意,躺在摇椅上晃晃。

    倒是哥哥弟弟们都觉得不好,寒暄几句纷纷凑到她边上。

    又没关系,余清音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别吵别吵。”

    哪有女孩子这样说话的,许蕴芳很不满意“不知道怎么教的。”

    看在她年纪大,余清音抿抿嘴忍下来,想想却又气不过,微微笑“反正是你跟我爷爷带大的。”

    她一个留守儿童,在别人手里只能搓扁揉圆,连糖果都只能吃半颗,想起来真是可怜。

    也是长大一点,余景洪才觉得堂妹是被剥削的那个。

    因此他的爱护带着一点赎罪,毕竟当时兄妹俩养在一起,受益的全是他。

    余清音小时候有点怯懦的性子,也是这样养成的。

    不过她已经是破茧重生的钮钴禄音,讲出这句来叫大家都吓一跳。

    余胜舟尊老爱幼,拽着妹妹往身后藏,转移话题“奶奶,你刚说有什么吃的来着”

    许蕴芳哼唧两句从大水缸里拿出来一包饼干,宝贝似的先给小孙子一块。

    余海林没敢先咬,踌躇地看来看去。

    到底老人家对他挺好的,余清音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他们祖孙的感情,耸耸肩“我去外面看鸭子。”

    老宅鸡鸭成群,是许蕴芳唯一的爱好。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老太太,踩着小脚还走得跟风似的。

    余清音知道她小时候吃过很多苦,想想甩着手驱散心中郁气。

    一不小心,那胳膊就冲着余景洪去,他弯腰捂着胸口“你今天打算把哥哥们都杀个遍是吧”

    余清音尴尬笑笑,转而又理直气壮“是你不声不响出现的。”

    得,她有理。

    余景洪咳嗽两声“奶奶就这样,你要不高兴骂骂我出气。”

    有点意思,余清音好笑说“你将来娶媳妇肯定没有婆媳矛盾。”

    这么会居中调和。

    余景洪心想跟娶媳妇有什么关系,一脸无所谓“我才不娶媳妇。”

    他有这时间不如打游戏。

    原来他现在就有这种想法,难怪兄妹俩到三十岁还是一对光棍。

    余清音拍拍他的肩“做好被二伯打的准备。”

    那年赶上老太太生病住院,催得比较急,余景洪没忍住顶两句,被二伯抽得动不了。

    当然,他一下都没躲,硬生生全扛下来。

    挺爷们的,也挺无奈,余清音望着天道“其实有时候有个对象也挺好的。”

    就那么几次,她对恋爱有向往,可惜左右看都没有合适的对象,或者说也没人喜欢她。

    小丫头搁这思春呢,余景洪想不起来她跟哪个男生比较好,敲一下她的脑门“给我好好读书,别东想西想。”

    真是风水轮流转,都到他劝人“好好读书”了,余清音笑得夸张。

    余景洪趁机打听“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咱们班的”

    怎么可能,余清音连连摇头“一群小屁孩。”

    再说了,压根都未成年,她从心理上就很有负担感,仿佛随时会有人把自己关到监狱里。

    余景洪自己也幼稚,还跟着评价“没错,毛都没长齐呢。”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余清音其实也这么看他,眼神上下打量着。

    看得余景洪心里发毛,一扭头告状“大哥,你妹有猫腻。”

    搞不定的时候就你的我的,余胜舟过来捏着堂妹的脸“那讲讲看。”

    余清音拍掉他的手“余景洪在造谣生事,我要告他。”

    还连名带姓的,余景洪啧啧两声“用得着我就亲亲热热的,好像就我这么一个哥哥似的。”

    余清音扮个鬼脸“我就是这样,有本事换个妹妹。”

    那余景洪真没有,光这么个他都快伺候不起,冷笑两声“行啊,上哪换去。”

    余清音抬脚踹他,余景洪只能往后退躲着,中间再夹杂着个拉偏架的余胜舟,三个搅和成一团。

    刚跟出来的余海林错过全部,含着两根棒棒糖,有些茫然地看着哥哥姐姐们的互动。

    他的脸颊鼓鼓,像个白面馒头,无数的手全伸过去,肆意揉捏着这根小豆芽。

    余海林躲闪不及,心想自己早晚会长大的。

    只是他没细思过,再怎么长大他仍旧是这条生物链的最底层。,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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