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余海林长大还有好些年, 但余清音在这个假期迈向生理意义上的长大。
六号这天,她照常起床学习。
说实话,一睁眼她就觉得不对劲, 只当是睡姿不好的后遗症,甩被子的时候才发现凉席上一片红。
还真是年纪小, 一点都不疼, 余清音摸摸肚子, 换件裤子后把门开条缝。
范燕玲正在拖地, 看女儿鬼鬼祟祟往外看,停下说“你干嘛, 一大早做贼呢”
真是亲闺女, 不能用点好词,余清音撇撇嘴“妈, 我没有卫生巾。”
她忘记该是这一阵子初潮, 不然就在房间里准备好。
倒是范燕玲替女儿时不时惦记着,松口气的样子“我给你拿,会不会用”
余清音记得上辈子也没人教, 好像无师自通就会,毕竟县中的厕所是老式的那种, 每格只有半人高的围墙。
她算是同学里来得晚的,点点头表示会。
其实范燕玲也不知道怎么教, 他们这一代做父母的哪里懂什么叫生理健康,甚至对这些事称得上避讳。
因此她从房间里拿出一片递给女儿“下次讲的时候小点声,生怕人家不知道啊”
余清音念初中的那会也躲躲藏藏,女同学们偶尔有个借用都偷偷摸摸的,好像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才不跟亲妈辩驳这些,只是盯着卫生巾的包装“妈, 你这多少钱买的”
范燕玲很有一些勤俭持家的手段,连家里用的纸巾都买散装那种。
她脑袋里对日常用品没概念,说“两块三一斤。”
论斤余清音想起来了,她妈都是在一家杂货店买的。
那家店位于排水极差的老巷子,只要下大雨水能灌进去到脚踝,等放晴老板把东西晒干接着卖。
天晓得这卫生巾的储存条件是什么样,她嘴角抽抽“妈,这样会得妇科病的。”
什么病范燕玲一巴掌排在女儿背上“都讲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谁教你的。”
再说了,她没好气道“你才几岁,妇什么妇。”
这下是实打实的,余清音疼得嗷嗷叫。
她捂着肩膀心想真是没法聊,硬着头皮去洗手间先垫上。
再出来,范燕玲已经把凉席拖到院子里洗。
她是个勤快的妇女,平常就打点零工,更多的功夫放在孩子和家庭身上,不一会儿就把它晾上去。
水哗啦啦地滴着,比下雨天还热闹。
余清音只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拧开水龙头洗裤子。
范燕玲喊道“你洗不掉,先泡着。”
余清音试了一下还真是,只能扔在盆里,然后原地跳两下。
这又是发的什么疯,范燕玲手在衣服上擦擦“疼吗”
一点都不,健康得仿佛不在经期。
余清音后来可都靠两粒布洛芬才能止痛,心想年轻真是好,扭扭脖子“没啥感觉。”
范燕玲也就不再问,毕竟是个女人都有这茬。
余清音更不会跟她聊,因为不同的理念是无法说服彼此的。
她只是进房间接着背书,对着墙喃喃自语,直到客厅的电子钟叫着“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整”,她才把书放好出门去。
此刻的天气是夏秋之交,早晨的风带着一点凉爽。
余清音踩着自行车向前,生出在跟自然做对抗的感觉。
她心想初潮是有什么魔力,居然让人变中二,不由得自嘲笑笑,边琢磨着刚背到一半的历史,晃晃悠悠到县里。
县城有两家大型超市,不过大早上进出的人少,毕竟这年头大家都在菜市场买生鲜果蔬,称得上是门庭冷落。
再过七八年,甚至改换门庭。
具体的余清音也不记得。
她进去径自往里走,从架子上拿两包卫生巾,一结账发现居然要十三块八,忍不住嘀嘀咕咕“真贵。”
收银员刚开工,把装在一起的硬币拆开,数出一块二“那可不,就这么一小块。”
余清音附和两句,掏出随身携带的塑料袋把东西装进去,系紧后挂在车把手上,晃晃悠悠地回家。
一进院门,里头简直是锣鼓喧天。
余海林带着一帮小伙伴玩,吵闹得像是要把屋顶掀了。
余清音捂着耳朵侧身通过,躲进房间里继续学习。
学到一半,她妈开门进来“快,把这个喝了。”
余清音鼻子动动往后退“是什么”
看着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又是哪门子偏方。
范燕玲才不管她愿不愿意,碗往前一递“问那么多做什么,快点喝。”
余清音猛摇头,五官皱成一团“才不要。”
不识好人心,范燕玲来了气“叫你喝你就喝。”
真是开了学习的窍,也顺便会反抗家长了。
她这句话,余清音仿佛看到十几年后父母催婚的样子。
那些无尽的争吵已经让她疲惫,不想再被无谓的愤怒拖垮,沉默地端过碗仰头喝掉。
甭管是什么脸色,喝下去就行。
范燕玲只看到结果,晚饭后又来一碗。
余清音心想上辈子没喝出事,这辈子估计也没大碍。
她抱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像是被支配的木偶,脸上刻着生无可恋四个字。
什么药啊,很难喝吗
余海林凑过来“姐,你又发烧了”
真要发烧,就该传染了。
余清音捏捏他的脸“没有。“
没有就没有,怎么又捏脸。
余海林气鼓鼓”你们大人都欺负人”
得,怪有脾气的。
余清音弯着腰“走,找你二哥玩去。”
姐弟俩到隔壁一瞅,余景洪正在做作业,背影格外的认真。
可惜余清音知道他肯定是这几天玩过头,闷不吭声坐下来“真是少催你一天都不行。”
余景洪心虚笑笑,让出电脑前的位置“来,海林你坐这儿。”
还敢转移话题,余清音随手拿起个枕头扔过去“好好反省你自己。”
余景洪看到她就记得要反省,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来丢回床上“就差两张卷子,马上好。”
得亏他没讲借来抄,余清音心想还算有进步,抱着枕头打哈欠“连海林都知道先做完作业再玩。”
余海林哪里是知道,那是朝夕相对同住一个屋檐下逃不开。
余景洪都不想戳破,老老实实挪过小凳子,卷子往上放继续写。
余清音双手抱臂看着,眼睛渐渐眯起来。
不知为何,余景洪有些心慌,捂着作业“不是,你怎么跟老何似的。”
余清音是不由自主拿出将来工作的架势,恨不得指指点点所有学生。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把皮球踢回去“别分心,写你的。”
行行行,现在作业最大。
余景洪背着堂妹翻个白眼,没多久又走神“对了,你说咱俩这次月考能考几分”
余清音肯定也在乎分数,毕竟努力得有结果。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该操心的不操心,她随手拿起本书卷着拍过去,一字一顿“写,你,的”
余景洪捂着后脑勺嗷嗷叫,扭过头看堂弟在玩泡泡堂,心中充满羡慕。
他出馊主意“我回头送余海林两套练习册,让他也进步。”
进什么步,余海林一晃神,被对手的泡泡们围在中间,炸掉半条命,抽空回头瞪着堂哥。
这么一看,他眼睛还挺大的。
余景洪语气夸张“眼珠子掉出来啦。”
把小孩子气得够呛,用力按着键盘发泄。
就这俩,简直是半斤八两。
余清音都不想多看一眼,冷笑两声自己回家去。
她不管,余景洪索性把堂弟留下来过夜,反正两家有一面墙是挨着的,他冲着那边喊声作为交代就行。
余清音当时听见,就知道这一夜余海林肯定玩到很晚,但她没料到是天亮。
太阳高挂,余海林神色萎靡地回家。
也不知道他小小的人儿哪来的精力,居然能熬个通宵。
反正余清音现在意志力上都不足以支撑,每天到十一点就犯困,后来固定的生物钟仿佛也跟着重生了。
思及此,她又打个哈欠,顺手把昨天的日历撕掉。
八天的假期,好像也就这么顺便过去。
余清音有时候想记住新生的每一天,可惜脑容量实在不够,只在今天回望,上个礼拜的事情都模糊。
唯一真切刻在心底的就是月考,走到教室里还在琢磨成绩,然后坐在别人的位置上。
余景洪跟堂妹一块,眼睁睁地看着她犯傻不出声,就等着能看热闹。
可惜余清音反应也快,伸出手在桌肚没摸到熟悉的东西,猛地回过神来。
她左右看看,赶紧跑回自己的座位上指责“哥,你怎么不叫我。”
余景洪正是吃穷老子的年纪,在家吃过早饭还得在校门口买点垫肚子。
他咬一口炸糕,慢吞吞说“怕打扰你的思考。”
笑得要是不这么奸诈,余清音还能相信。
她对着空气挥拳头威胁两句,翻开课本背单词温故而知新,要是最简单的写不出来才丢人。
余景洪的学习计划跟她不一样,吊儿郎当地背课文。
兄妹俩现在几乎是班级里的好学代表,跌破很多原来认识余景洪的人的眼镜,总是明里暗里打听他这个暑假受什么刺激,或者家里有没有发生大变故。
这些问题,余景洪曾经把主人公换成堂妹思考过,只是没想出个究竟,倒是被稀里糊涂带到好学生的路上。
至今他都觉得神奇,尤其在看到成绩的时候。
早读的铃声还没响,何必春就风风火火的进教室。
她手上的东西往讲台上一砸“吵什么吵,也不看看自己考多少分,还有脸了”
余景洪还真想看看,面上全是期待伸长脖子。
但何必春的开场白之后还有一串的训话,讲得满意后才发考卷。
每个念到名字的人都要接受一对一的教育,上去的脚步几乎战战兢兢。
也就那么几个人能够抬头挺胸的,余清音就是其中之一。
她看着满分松口气,毕竟总不出错有难度。
连何必春都很满意,颇为欣慰“保持住。”
余清音重重点头,接下来陆陆续续收到其它科的卷子。
总分她自己加过,比开学考进步不少,因为这回考的都是刚学的内容,她可谓十分用心对待,但排名就有点拿捏不准,心里好奇起同学们的成绩。
余景洪也想知道,下课后撺掇“你去找老何要排名表呗。”
余清音颇有些意动,想想站起来“真没想到,咱俩居然有这天。”
曾几何时,这些东西跟他们都扯不上关系。
余景洪也是感慨万分,微微仰着头“余彩,加油。”
余小彩这个小名,到他嘴里有好些版本,但最终指向的是同一人。
余清音握着拳头,好像有无限动力,大步朝着办公室走过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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